我的日子“無所事事”,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在街上閑逛,真的成了“二流子”。
劉叔給我的錢我放在了我的枕頭里。我花不著也不能花。我原來有一些存款,給了媽媽一部分,給了劉嬸一部分,我自己留了一部分。
我花錢的地方不多。衣服不用買,我的身材一直那樣,身高也不會再長了,以前的衣服都能穿,有的是有點破了,破了又怎樣呢?吃飯不用我花錢,我吃的是劉叔劉嬸的,我也沒有應酬,沒有紅白喜事的騷擾,身體又強壯,不用買藥,哪里能花到錢?
有一件事我一直記在心里——張敏不在了,可是我們的女兒去哪里了?
我像無頭的蒼蠅找過很多地方,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就算是這樣,我也得找下去——她是我和張敏唯一的血脈,我失去了張敏,不能再失去她。
劉叔劉嬸知道我的心思,他們只要出門就會問人家關于我女兒的事,如果聽到一點消息他們都會跑過去看,不過每次都是失望而歸。這些我是后來才知道的,當時,他倆是瞞著我的。
我是何其有幸遇見我的劉叔劉嬸,我又何德何能得到他們的關愛和信任!所以盡管我曾遇到人生的至暗時刻我也從沒有認為這個世界是黑暗的,盡管它有黑暗的地方。
我相信光明才是世界的未來。
林瑞陽突然來找我。
“和總……”
“和總?——和總是誰?”我給林瑞陽倒上茶,“疑惑”的問。
“你可別裝了!——這里除了你姓和還有誰姓和?”
“可是我不是什么和總啊……”
“在我心里,你永遠是和總!”
“你的意思是我永遠只會給老板打工唄?”
“誰說的?你自己干也是叫和總吧?”
“那倒是……”
“這不就對了嘛……”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有啥事?”
“嘿嘿——還真有點事要麻煩你……”
原來走之后老板就把銷售總監的位置給了林瑞陽,但是他對公司的客戶不熟,有很多客戶不買他的賬,公司業績必然下降了。老板讓他想辦法,他就想到了我。
“好吧……我替你想想辦法……”
林瑞陽千恩萬謝,臨走前,他說了一句:“老板在會上提起了你——我覺得他應該會讓你回來……”
我想起了在張敏墓前看見的岳母。不知道她住在哪里,靠什么生活。
說實話,我當時看見她的時候并沒有想到要照顧她,我對她沒有感情,她在我心里沒有丁點的位置。
但是今天我突然想起了她。
我再次來到張敏的墓前。
不出所料,瘋瘋癲癲的岳母也在,她還是跟那天一樣問我是誰,為什么要打擾張敏。
我拉住她的手,告訴她我是和同,她怔怔的看了我一會,笑了:“你是和同?——你不是!——和同進了監獄了!”
我拉著她坐下。
我跟她講起以前的事情,她安靜的聽著,突然抓住我的手,緊張的問我:“你真的是和同?——你不是他派來抓我的吧?”
我好說歹說把岳母帶回了小院。
劉嬸看見她的樣子,感慨萬千。
我把洗澡間的熱水器打開,把電暖氣也打開。我讓劉嬸幫著岳母洗個澡。
洗完澡,劉嬸找出了她的衣服給岳母換上,岳母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嘴里嘀咕著什么。
我帶著岳母去了趟醫院,醫生說岳母應該是受了刺激,還有恢復的可能。我拿紙記下了醫生的囑咐,回到家貼在墻上。
無所事事的我有了一份“工作”——陪岳母聊天,說以前的事情,說到高興處岳母會突然問我“和同,你怎么還不去接張敏下班?”
我照顧岳母的事讓村里的人開始夸我,他們說我看起來不像好人但做的事是好事,看來還有點“良心”。
我不置可否。
林瑞陽給我打電話,他在電話里說著感謝的話,并一再強調他會在老板面前幫我“進諫”。
我并沒有變成完全渾渾噩噩的人。我只是在那段時間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生活的意義。
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明白悲傷不是張敏想看到的結果,我只有做到張敏想做的,應該做的才能真正讓她安息。
我開始每天早上鍛煉身體。劉叔見我早起跑步,也加入進來,我倆從小院出發,一直跑到我們的小區,跟小區的鄰居們聊一會再返回。
劉嬸把岳母安排的很妥當:早上,她帶著岳母去村里的小集市上買菜,吃了早飯陪著她看電視,然后拿出毛線教我岳母織毛衣,岳母很喜歡織毛衣的學習,她一邊學一邊叨叨:“我要給我女兒織毛衣……我要給我女兒織毛衣……”
沒得病之前,岳母是個愛干凈的人,得了病沒人管的時候她成了一個臟兮兮的“流浪者”,如今,在劉嬸的照顧之下,岳母又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她的衣服總是干干凈凈,一塵不染,身上稍有點臟東西她就會趕緊擦掉,如果擦不掉就要換衣服。為此,劉嬸特意給她多買了好幾件衣服。
我雖然曾經“口舌如簧”,卻說不出對劉叔劉嬸的感激之語,我只有像個兒子一樣愛著他們——不是像,我們已經是沒有血緣關系的“親生一家人”了。
媽媽這段時間來的也比較勤。她想把岳母帶回我們家照顧,劉嬸就勸她留下來在這里住,這樣能互相照應。我媽掛著家里的幾畝地,幾只羊還有幾只雞,住了幾天就坐不住了,雖然她拜托我大伯照看,但她還是不放心。
我媽回去了。走之前她悄悄地在我的床頭柜里留了五千塊錢。
我拿著錢,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五千塊錢!媽媽需要賣多少糧食才能湊夠這五千塊錢?
我決定出去找工作。每去一個地方,我都提前告訴人家我曾坐過牢,有人直接把我攆了出來,有人委婉的拒絕了我,但也有人說那個無所謂,誰還沒有年輕的時候,誰還沒有犯錯的時候!說實話,各位,我聽到這樣的話心里特別的感動!
正想跟人家簽約,我的電話響了。
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