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經過初始化,重置一系列設置和指令恢復到出廠狀態,同理,十六月夜認為吳銘這下大腦內存里的指令就清理干凈了,交易達成,自己也隨心所欲,消滅了一個看不順眼的人,行俠仗義,心情相當不錯,正準備把線蟲的開發提前。
結果吳銘表示三天后他還得回去參加總攻。
十六月夜傻眼:“大哥,你這是干啥?合著你昨天這出不是因為私人恩怨啥的嗎?”
“…………”私人恩怨不足以成為殺人的理由。
“您還挺有原則。我尋思,你他媽的現在已經自由了。懂嗎?自,由。也就是說,可以像脫韁的野馬在大草原上狂奔了。”
“……不懂。”這比喻,真掉檔次。
“你……你等等。”十六月夜抓著腦袋轉了一圈。如果他的推測沒錯,吳銘的種族和古斯塔夫的那兩個女性相同,得算在人造人那一欄(如果有的話),與自己物種不一致。原來不僅有物種隔離還有心理隔離?看來問題就出在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推測人造人這點。那么,在人造人的理解當中,自由算個什么東西?
接觸過秩序的產品,他好歹有發言權。那些勞什子玩意,內存里只有指揮塔發來的指令,類比一下,如果這種僵化的程序適用于吳銘……但是控制芯片已經拆了。
十六月夜腳步一頓:我好像干了什么很刺激的事情?
本想做個實驗,另加對控制的厭惡,他把芯片拆了。現在卻意識到,他疏漏了一點:情感。這些指令對于普通個體或許并無意義,但是對于吳銘這種莫名其妙表現出了,行為上能夠定義為自我意識的個體,清除指令,相當于剝奪了一個正常人的人生目標,這或許將導致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礙。
回頭瞥一眼。這個個體只是用他一貫的面無表情呆滯靜坐著。
天知道這個表情在人造人群體中表現的是不是憤怒。也許下一秒他就會拔出左輪崩了十六月夜。
那還真是精彩。十六月夜想,懶惰令他十分從容,該有的理智也因為惰性,來不及從他身上溜走。既然目前為止沒出現大問題,就約等于沒有問題。
秩序發來的委托,本來就是雙程票。單看這一點讓吳銘回去沒有虧損。問題是,就他所知,中立區古斯塔夫的仇家有二,秩序和赫爾墨斯。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聯手是肯定的。他在離開赫爾墨斯前,也提前得知了新行動的大致情況。莉莉絲臨陣倒戈加入赫爾墨斯,導致這次針對古斯塔夫的陰謀似乎沒有秩序的雷鳥再插手的余地。
放他上去干啥呢?圍觀?新奇的視角,說不定秩序確實需要一個類似史官的角色。
一番思考結束,十六月夜剛好回到原來的位置,面對吳銘。
那雙黑洞一樣的眼睛即使沒朝著十六月夜,也讓他心里直犯嘀咕。一個各方各面與人類無異,但是你清楚它不是人類的生物在面前,眼神還和提線木偶一樣了無生氣……簡直是恐怖谷效應的完美例子。
他偏過頭,模仿以前的一位老師雙手叉腰(如果穿著白大褂,手應該在白大褂之下),慢條斯理道:“自由,就是法律保障的一種權力,指在法律限定的范圍內,不受限制和阻礙地達成自己的要求和目的。”
“…………說人話。”
“好吧。”十六月夜放手一甩,“你要上去,你就能上去。即是自由。”
“你可以在這棟樓里走動,能推開門的房間都是能休息的。當然了,環境不保證,不過我看您也不在乎。活動范圍別太遠,除了之前你見過一面的那幾個之外,其他人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這當口出個意外,就虧大了,我也替你不值。別不信啊,前功盡棄功虧一簣的出現概率不管是在文學作品還是現實生活都不低,屬于真實狗血橋段,難道你想成為那些無腦肥皂劇當中的一員?等等,你這個角色好像很有看點,如果加點那什么元素的話……”
“哦不是,扯遠了。”十六月夜走過去拉開門,一架無人機順滑地平移進來,拐了個彎停到了角落,然后穩穩地頓在有個凸起的平臺上,看不出什么在操縱,“到點了你把它從插座上取下來,跟著就上去了,路線和來時一樣,時間你自己把握,這總會吧?我暫時有緊急情況處理,你……你自動吧。有事線蟲上聯系。”
“了解。”
十六月夜背對吳銘,嗤笑一聲,聳聳肩離開了。順手帶上門。
接下來,吳銘充滿決心地面對自由安排的下一項任務:睡覺。閉上眼前調了個鬧鐘,不排除眼睛一睜,72小時過去了的可能。
緊急情況?不存在的。十六月夜來到阿瓦隆的某個廢棄教堂。
空中滿是汽油味。
哥特式建筑的獨特氣質在地下更是突出。與“哥特”一詞相關的還有一種傳說中的生物吸血鬼。眼前這棟建筑看起來就像某吸血鬼伯爵躲進地下世界,用全部資產修了這棟建筑后破產一樣,玫瑰窗全碎,只留下造型繁復的窗框空洞注視行人。而眼下甚至連行人都不曾出現。
不管以前祭壇上是哪路神仙,現在都被幾臺計算機占了位置,它們還連著一臺奇怪的接口。顯示設備證明數據拷貝已完成,說明線蟲已做好發布準備。
只要碰一下屏幕上的“發布”,這玩意就會發送到經過數據篩選的終端上。它不只是一個違反了實名制的普通平臺,在搜尋目標用戶時,十六月夜特意將幾個暗中勢力,比如暗殺組織、跨國雇傭兵、走私販子等放到了名單里。再加上有意引導,線蟲會朝什么方向發展可想而知。
發布前還有一件事。
十六月夜喝下桌上提前放有巴比妥的水,心算起效時間大概在半小時,再用不知道是誰的個人終端撥了個號,視頻通訊,就怕對方找不到地點。此前這人就是通過這個ID聯系他,發送委托。
“喂。”非常淡漠的語調。以此人不說廢話的習性,這個“喂”本應多余。
“小連同學,久仰久仰。許久不見,道德感是愈發返祖啊。”
“呵呵,彼此彼此。我不知道你還會在乎道德。開門見山吧。我知道東西在你那。”畫面中,對方摸了一下鏡框,視線朝左下方偏移了幾寸。十六月夜沒有忽略。這家伙,應該開始從背景篩查我在哪了。
“你現在知道是不是太晚了點?我不僅離開了神州,我他媽甚至從神州到了中立區,從中立區到了阿瓦隆,從阿瓦隆到中立區,又從中立區到阿瓦隆,然后在兩地之間不停輾轉反側,可惜心里沒有窈窕淑女,只想著你這個狗娘養的哪天神不知鬼不覺往我家門口粘一塊C4。你還有良心嗎?”
“少廢話,東西給我。”對方難得沒有打斷廢話,心思估計在對比分析上。
“嘿喲這幾年你是虛度光陰了還是咋地,一點長進都沒有。這是重點嗎?我為什么要給你?我憑什么要給你?就憑這玩意是咱幾個共同努力的成果?我告訴你啊,你和咱小組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脫不開關系。研發小組就剩咱倆人了,先到先得,錯過不再。”
虛度光陰這詞,不管和誰扯上關系,都輪不到眼前這位。這成語用出來純屬挑釁。對方確實沉默了一會,但不確定是因為成語還是“脫不開關系”。
“我清楚地記得你說過,你參與進來是因為過程有趣,執著于結果本身顯得過于功利。但小組確立這個課題的初衷一是填補帝國研究領域的空缺,二是推動強人工智能的研究。事已至此,萬幸的是東西有了雛形,并且初步的成品這幾年從來沒被發現。既然你無意繼續下去,對你來說,它已經沒用了,而我能讓它發揮出更大的價值。不覺得它在我手里更有意義?”
“愚公移得了山,狗改不了吃屎。你真是矢志不渝,死性不改。你以為的秩序真有這么重要?”這話不大好聽,但表達的更多是無奈。
“…………”斯多葛式的沉默,一如其人。
十六月夜沒指望他會回答:“你覺得我突發奇想找你是想噶哈?”
“我也奇怪。赫爾墨斯已無精力再監管你這不羈放縱的自由人,上次你搞的小破壞我也順手隨便糊弄過去了,還能有什么事?”對方聲音越來越小,陷入思考。
“小破壞?你指那些個面部肌肉僵化的勞什子玩意兒?”這倒是令十六月夜吃驚不小,那幾個作用不大,但提到這件事就證明他根本不關心吳銘身上究竟還有沒有控制芯片。這樣一來,控制芯片比較重要的這個推論就推翻了,相當于白忙活一場。不應該啊。
“你的思路沒錯。但是,芯片只能起輔助作用,思想上的控制才是根深蒂固的。如果,我說的是如果,你把某已蛻變個體的芯片取走,你會發現這并不能對他的行動造成太多干涉。對了,還有一點:目前我們檢測到的已蛻變個體不止一個。”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十六月夜不動聲色地在內心嘆了口氣。有時你不得不承認,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之處。不過他也不是滿盤皆輸,起碼最后只獻祭自己一條命,東西誰也搶不走。
“得了吧。我不管你說的什么狗屁,今天咱的目的就一句話:不給!”
直接掛斷。十六月夜憋著股氣,一掌拍在那個只有拇指大的“發布”上,轉頭嚎道:“老頭兒!開始吧!”
三分鐘后,過量的麻醉劑注射入他體內,開顱,將取出一塊剝離糾纏腦細胞的3D生物芯片,放入一旁的特制全封閉接口,進行數據上傳。
上傳的時候,在場唯一清醒的另外一人將以機器為中心,在周圍的地面上大量潑水(但是小心不能碰到機器)。如果有一氧化二氫從破損的顱骨進入手術對象的腦袋,不需擔心。芯片在三年多的共存中已能復制宿主的人格特征,除宿主以外的人可理解為它寄存有宿主的靈魂,然后此靈魂將被上傳到線蟲中,超脫法律、道德的束縛。
臨近完成還剩4分鐘,剩下的一人迅速離開現場,來到教堂更外側某處,點燃引線。引燃后,火焰隨著引線一路靠近教堂,點燃汽油,加上其他可燃物,形成四處蔓延的烈火。
火焰意味著清空。大火之后,所見皆焦黑,所以無法根據尸體的狀態判斷更精細的起火時間,提前計算好的4分鐘,給離開現場的人提供時間掩護,隨后該掩護交接給上傳成功的強人工智能幽靈。
燒焦后的尸體仍能夠提取出DNA,但由于數據庫中未找到匹配對象,“教堂火災案”最終不了了之。
研究表明,睡眠占了人一生三分之一的時間,如果能以實踐活動取代睡眠,便能催生出更多的智慧結晶體誕生,文明演化加速。對于思想家,多余的時間用來思考,或許足夠了。只考慮形而上,不得不惋惜在夢中保持清醒,這不知所從來的怪異技能(姑且算是技能?),落到了吳銘頭上。文明進步的大好機會就此浪費。可惜。可惜。
吳銘對此斷然不知,他也不關心。唯一的娛樂是睡覺,乍一看教人欲說還休,但夢作為潛意識活動的結果,來源本就是現實在意識中的投影,既然一只猴子都能在打字機上敲出《哈姆雷特》,人作為最接近“道”的存在,無意(相較下來即是有意了)夢中捏造出另一個現實,合理。
自發對現實的了解越多,井中的世界更接近于平行世界——不是指規則,而是指完善程度。是一個個自洽的邏輯環,不是平日教人裹挾其中的至上邏輯的又一副本。
今天的夢劇場中,即將上演一位人物的謝幕。事實上,這個人已經謝幕過多次了,但依舊能在其他過眼云煙般的場景中看到他。暫且還是稱此為謝幕吧。暫且用平凡的名詞,暫時予之一個結局,暫作告別。再見。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碟清酒,浮光躍金,風平神定,滿目清影。某處冰涼的窗口殘垣,秦渙發揮不羈的個性,霸占殘窗剩下仍舊方正的底部邊框,“晚上好。”
晚不晚上吳銘不知道,睜開眼就被灰塵嗆了一噴嚏。蹭一身灰,看你怎么洗。“什么三人?哪有三人?”
“詩人,月亮,詩人的影子。”
“詩人?你?”
“不是我。”秦渙搖頭。
月光一晃蕩,吳銘辨認出秦渙背后的角落還斜靠著一個破斗笠和一把……推測是一把破落程度相當的刀。斗笠迎著月的部分被利器劈開幾道長口子。
“寒酸……”
“身無長物,此為灑脫。”秦渙嚴肅,吳銘鄙視之。
“你那什么……少女的發絲呢?”
“哦,你就記著少女。開口不是關于自己的問題,不錯。但,你是虛以委蛇還是真心不再掛念就不清楚了。”
“…………”這人似乎心情不錯。自己的身份,吳銘已經大致推測出一二,知曉之前,他認定過去種種指明了該走的方向;知曉之后,該殺殺,該睡睡,生活毫無變化。甚至取出“狗鏈“前后,也沒感受到太多差別,察覺到被動時,事情已經結束了,只剩下后知后覺。總好過不知不覺。
如果以下次任務結束為分界線,以后他會怎么選擇?
酒液涼了。
“失算。偶一疏忽,不知落于何處。“
過了幾秒吳銘才反應過來說的什么。
“可以再挖一株。這不重要。“秦渙將剩余的酒液向月潑去,目送其交織光影,墜入迷霧,不知所蹤,”你認為,什么是特別的?“
吳銘沒見過能讓他聯想到“特別”的事物或人。路燈下街邊匆匆的行人,從井蓋滲進下水道的雨水,夜幕上空散射的光,一切地位平等。機器用舊會出故障,人如果足夠幸運,最終會自然逝去,他看不出不同。
“你呢?你知道這么多,難道不能猜一猜我的想法?”
“一介過客,心無掛礙。人若是連自己的命都丟了,還有什么不能舍棄?你的想法,我不清楚,秦渙不是萬能的,時候到了就該走。問題留給你自己。”
“時候?你之前也提到過。”
“這就……和你關系不大了。”秦渙蹙眉,“這么說不坦誠,但依你現在這副死腦筋,一定會理解錯我的意思。”
“你不知道我的想法,又說我會理解錯。不矛盾嗎?”
“你小子,盡在這些事上糾錯。”秦渙無奈,“時間不多了。聽好,你,和你的同類身上擁有舊神的血脈,它和人類的部分不能完全融合。即使你看起來完完全全是人類,嵌合的隱患也不會消失。我不知道造出你們的人如何做到,軀殼能夠承載你們一定時間,它失效后,即唯一將你們束縛在人類社會的鎖鏈消失,真正的‘你們’會滑入井里。”
“滑入。“秦渙強調,”這個詞,發音柔和,意思也不尖銳。但它暗示,從一邊完全進入另一邊,過程無痛,不會產生附加感受,但無法回頭。如果有要緊事,預先準備。如果沒有,甚好。“
信息量太大。從“什么特別“到”滑入“。吳銘尋思,這除了睡覺沒別的事干的人生,在哪還不都一樣。在夢里睡覺,還會做夢嗎?
“你不在乎。但由不得你。“秦渙打斷他,”你不可能就此平靜度過作為人的日子。“
“憑什么這么說?“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棋手尚有被裹挾的那天,何況是枚棋子。“秦渙起身摘了斗笠背上,再將那瘦刀往身后一橫,”我還有些瑣碎東西落在井里,隨你處置。那么,就此別過。“
再有什么追責,他一概謝絕。
這一幕還未結束。
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除了盡頭,什么都有。秦渙想著,最后的時間,不如留在一個適合長眠的地方。在那,悠久是第一眼捕捉到的錯覺。
于是他來到了某個湖邊。滿目青山下,一位漁翁執長桿靜坐于岸邊凸起石塊,有細雨,不濕蓑笠。這景象,秦渙見不到,似乎有些遺憾。但是既然他看不見,也不知有什么可遺憾。
不管這位漁翁在這刻之前是什么狀態,剛才他一定睡著了,不然秦渙到不了這里。
“哎喲,又空軍了。“長吁短嘆中起桿,只見魚鉤不見餌,猶豫之后不知是什么催促這位先生又下一桿。
考慮魚情,秦渙慢慢地靠近。逐漸認出此人。
聽見草叢聲,漁翁一回頭,中氣十足:“小伙子時髦哈,頗有點那意思。“在城里也見過其他年輕人這么穿,但沒見過誰執著地穿來野外。那刀,看著舊了,這才像話!說明不是花架子!
水聲。魚全跑了。
“怎么稱呼?“
“敝姓秦。“將就往地上一坐。哪個方向有魚腥味不難辨認。
“小秦啊,看你不到退休年齡,還對釣魚感興趣。我姓樊,最近后生都叫我樊局。這荒郊野嶺的,難得見到個活人……“樊局滿面慈祥地就周圍風景和釣不上魚的聯系一事發表了若干見地,后話鋒一轉,半開玩笑道“除了風景,這就是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魚塘,你來這,難不成打算歸隱?”
釣魚的事抖露完,他差不多回過味來。工作調動暫時放假,野釣一個星期,人影沒見著半個,突然背后就冒出來一個站在潮流浪尖似的人物。樊局老毛病一犯,瞅誰都像犯罪嫌疑人,再時間地點結合一分析,嚴重懷疑這是拋尸來了。
但定睛一看,人家身上也沒包袱之類的大樣物件。老樊啊老樊,你這破毛病啥時候改改?樊局冷靜下來,等著回答。
“大抵如此。”秦渙渾身輕松,“自由職業,事情做完,是該退休了。”
這小秦說話怎么像從深山老墳里爬出來的老僵尸?樊局思忖,年紀輕輕,哪能說干完就干完,說退休就退休!轉念一想,上次同學聚會,有幾個日子清閑的老同學提到周圍深山里有幾位高人,行蹤不定,行事詭秘。合著今天魚沒釣上,倒釣來一朵奇葩。過電一般,樊局想出諸如股市行情、修道養生、栽花種草此類疑問,準備抓住時機。
在此之前,先確認確認此人身份虛實。
樊局搓了搓自己的禿瓢,“小秦啊,不是叔多疑,你這自由職業,干的啥能讓你吃穿不愁提前退休呀?你看這大千世界,能在此時此地相聚也是一種緣分。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能不能……”恰到好處的停頓。
秦渙笑了笑,他能感受到,面前這位在人類中算中年的生物的蓬勃好奇心,在這個年齡段算得上童心未泯。然而因為樊局的角色位置特殊,他不能給出與改變故事走向有關的線索。并且,翹首以盼的結束近在眼前……混沌而又秩序的組成即將迎來細小部分的回歸。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擺脫一事無成的未來或者過去,逃離錯位感,選擇回歸整體,享受折磨換來的、即使早已注定的一剎安心。
我該怎么回答你?我只是一個大限已至,即將終止運行的程序。
結束正在倒計時。
秦渙只身前往未定義的終點。
倒計時不清不楚。
無法預測最終會在何處歸零。
樊局迷惑地望著越來越遠的背影。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佛教禪宗的公案?這個行為本身就是某種預示?眼看那抹玄色愈發寡淡,他止住追上前的念頭,自我寬解,人家是閑云野鶴,你偏要焚琴煮鶴不成?
樹林陰翳處,不辨來時路。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