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后，有數十道彩虹從高空降落，彎到江面之上。
水中，有魚兒探出頭來觀察情況，發現無異常之后，便又潛下去，似要招呼同伴與自己一起上來。
岸邊，有些雜物也被沖了上來，偶然間還能看到幾只淡水蟹從雜物中走出，橫著腳又跑回水里。
“江神前輩，請。”看著楞神的蘇璃，許遠輕語，又做邀請之勢。
淡然一笑，蘇璃頷首，便跟隨著許遠往城里走進。
忽然，似乎想到了自己好像一直沒有報上名字，于是笑道：“不必叫什么江神前輩，稱我蘇璃就好。”
…………
“許遠，你說，我做的對嗎？”
走了一段路程，看著收拾街道的百姓，蘇璃突然又回首，輕聲問道。
“向道之心，向往自由之心，何錯之有，而且蘇璃你……”
“那就好。”阻止了許遠進一步說下去的打算，蘇璃似乎因為得到了別人的認可而高興，腳步輕快了許多。
再配上自身樣貌，不像是掌管了千里大江的神靈，反而像個偶爾上街游玩的富家姑娘。
不過，硬要認真說起來，蘇璃的內心確實也是個不諳世事的姑娘，畢竟這幾百年她大部分時間都在聆聽江上百姓的祈禱。
只在偶爾閑暇時，才會打扮好，到這涼州城中游玩一番。
故此，這三千里白浪江，以這一段最為干凈。
笑了笑，許遠把雨傘再靠的近些，遮住蘇璃，又道：“其實你何必問我，且看這街上不就行了嗎？”
說著，許遠手一指，示意那些手持著線香，往白浪江上走起的百姓。
“這位大嬸，您這是要去哪里？”攔住了一個行程匆匆的婦人，許遠開口問道。
“嘿，你這后生，剛才外面那么大的風雨，現在卻是這么個天朗氣清，分明是江神娘娘顯靈了，我們這不得趕緊去那江邊上幾柱香，謝謝她老人家呀。”
“而且這些年我們這段大江一直都是風平浪靜，這都是娘娘的功勞呀。”
說著，那婦人又瞪了許遠一眼，好似再說你怎么還在這，便一個側移，就繼續往遠處走去了。
“怎么樣？”看著又在愣神的蘇璃，許遠笑道。
“我……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而且這次也是我的過錯，我只是在彌補而已。”
“那你還掃了這千里的濁氣呢，這個千年里，這段白浪江沿岸應該都不會如何了。”
又笑了笑，許遠掃了周圍一眼，便向著一個面攤走去。
喊了兩碗面，他又望向蘇璃：“你還要吃點什么嗎？”
搖了搖頭，蘇璃又詫異道：“你們修行者，不是不可過多沾染人間煙火嗎？？”
“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干脆把這頭剃了，去金光寺那邊當個沙彌算了。”
“而且，就算人家金光寺都有俗家弟子呢。”
噗呲一笑，蘇璃覺得眼前這人確實有些不同，再回身一望，發現許遠要的面已經端了過來。
將其中一碗放了些辣子的雜碎面推到蘇璃面前，許遠看著她的臉：“來，試試這人間的吃食，看比不比得過那江底的香火。”
有心想說其實自己每次過來，都會在這里吃點東西，蘇璃輕笑，嘗了一口。
“嘶～”
小小的吸了口涼氣，蘇璃覺得這和自己之前吃的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不過，她并不覺得這味道討厭，反而……有些喜歡。
斯哈斯哈，很快，一碗面就被蘇璃吃進了肚子，而許遠那邊，還沒有動筷子。
嘴角勾起，許遠又招那小二過來，再要了兩碗，便先把自己面前的又推到蘇璃面前。
“給你。”
也不客氣，蘇璃直接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又吃了起來。
看著她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快速地往嘴里塞著面條，這一時間，許遠覺得這神靈與人，其實并沒有任何不同。
……………
良久，許遠看著面前的十數個碗，忽略一旁有些驚訝的小二，又向著遠處一間胭脂鋪望去。
“要不要，再去那邊逛一逛？”
“不必了，時間已經不太夠了。”遺憾地搖頭，蘇璃淡聲說道。
楞了一下，許遠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起身使了個障眼之法。
但，又猶豫了一下，許遠揮手將其撤去。
“那便，再見了。”輕輕笑了一聲，蘇璃從手到頭，驟然變得虛幻。
燃盡了百年積攢的香火，她存在的根基已經斷裂，如今，已不能再存在于世了。
沒有哀傷，蘇璃眼中一直都是平靜，只是，隱約之間還留存著遺憾。
只是，不知是遺憾未能越過天門，獲得真正的真龍身軀，還是未能再去逛一下那胭脂坊……
“云霄宗，內門弟子許遠，恭送前輩。”
…………
與此同時，高天之上，正有兩人盤坐在云端之中。
其中一者青衣，另一者玄色道衣。
某一刻，青衣小聲開口：“師傅，咱就這么看著嗎？”
“自然不是，只是剛才不能夠插手而已。”
著玄色道衣的身影開口，又望向下方：“現在，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真人的洞虛之能瞬間發動，便窺見了那就要消散于天地中的真靈。
又見他伸手一攝，虛空層層斷裂，那真靈被他拿在手中。
那是，一尾純凈潔白的魚兒。
“小家伙，這香火且是那么容易擺脫的，就你這樣，就算真越了天門，又哪能脫離。”
搖頭一笑，那玄色道衣的人影又于虛空一握，一團云氣就被他拿在手里，化作魚型。
涼州城下方，許遠久久未能回過神來，直到那小二過來，叫了他幾聲。
“我沒事。”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許遠站起，就要往外走出。
就在這時，他眼前突兀一亮，看著迎面而來的掌門。
然后目光又一移，看向掌門身旁，那曾救了自己的陸云師兄。
而現在，陸云手里正捧著一團云氣。
“好了，現在這小家伙就徹底擺脫香火的困擾了，只不過，它現在只有那么一點天門真靈，以后，還要自己修回去了。”
“我看你小子那天雷峰還挺熱鬧，那就再把它也養在山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