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背在身后，緩緩從臺階上走了上來，眉眼中帶著陰沉沉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栗。

　　鳳鸞殿的眾人隨聲望去時，那個冠冕搖曳，將龍袍穿出一派森森之氣的男人，已然逼近殿門。

　　安傾桃平靜從容地站了起來，朝他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儀。

　　殿內眾人都忙地站起行禮。

　　“參見陛下！”

　　殷長生走到安傾桃身邊，扶起她，轉眼朝王慈那閃避的眼上看去，“吳德，還不快請將軍夫人，下去領罰。”

　　吳德應聲，后頭那一眾宮人也跟了上來，架著還在不停反抗的王慈就下去了。

　　“陛下贖罪啊！內人也算個朝廷一品誥命……”安國亮雙膝跪地，想要求情，卻被他無情打斷。

　　“朝廷一品誥命而已，敢對著大周國母無理，安國亮，你的腦袋也不想要了？”他低眸淺笑，玩轉著自己手上的玉龍戒。

　　一進一出，甚是好玩。

　　安傾桃看著他漫不經心的側顏，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害怕了。

　　她又想起那顆圓滾滾的火球，和那三件衣服。

　　殷長生緩緩邁步到了安國亮身前。

　　他聽著耳畔邊響起的行罰聲與求饒聲，長眸輕揚，詭譎般的喜意騰然而上，“怎么，你也想下去和慶王作伴了？還是說，也想被做成那隨風飄搖的薄衣，為我大周，匯出一道獨有風景？”

　　安國亮跪著的膝蓋都在止不住得抖。

　　他上過沙場，殺過無數人，見過無數血腥場面。

　　可面對這樣一位年輕帝王，自己竟會被他嚇得腿腳發抖……

　　“不，不，微臣不敢。”安國亮抬眼瞧著皇后，試圖尋求幫助。

　　安傾桃儼然看著殿堂外那個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婦人，心還是軟了，“陛下，安將軍也算大周肱股之臣了，內室蠻橫無理已經領罰，這事便罷了。”

　　他玩玉戒的手終于停了停，語氣慵懶隨意，“嗯，皇后說了，孤便不罰了。”

　　“安將軍，本宮明說了，安小姐進宮之事，本宮認為不妥。”安傾桃走了過去，親手扶起那年邁的老者，“安夫人也說了，本宮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就是一個鄉里丫頭。”

　　“娘娘何出此言啊……”安國亮羞愧地低著頭。

　　若不是為了妻女，自己并也不會做出這般荒唐之事來……

　　“本宮想說的是，本宮從來懂不得那些大家閨秀的道理。賢良溫淑也與本宮沾不上邊，本宮就是有些善妒，有些小氣。”安傾桃一臉嚴肅地看著安國亮說道，杏眸里的水光真真切切。

　　“就算本宮的夫君是這大周帝王，本宮也希望他心上只容得下我安傾桃一人。”她拍了拍安國亮還在發顫的脊背，“本宮不會主動與人共侍一夫，這點，希望安將軍體諒。”

　　“是、是、娘娘說什么，便是什么……”安國亮早便無心聽她說的話了，一門心思全在殿外。

　　站在一旁的殷長生，自剛才便再無發話。

　　他默默地看著這個言詞犀利的小姑娘，冷眸緊了又松，劍眉舒了又擰。

　　最后唇角才掛起一層暖意。

　　“領完罰便出宮吧。”安傾桃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瞥了眼身旁無言的男人。

　　殷長生的眼神好怪。

　　是她從未見過的情緒，不深不淺，不冷也不熱。

　　安傾桃心下一慌，回憶了一下剛才說的話是否有些不妥，又自個坐回了位置上。

　　好像確實很不妥……

　　他是皇帝，后宮佳麗三千是理所應當。

　　自己怎么能說出要獨占這種話……

　　安國亮攜著被打腫臉的王慈離開了。

　　林一與吳德使了個顏色，兩人也匆匆離開了內殿，將門帶上。

　　殷長生悠悠轉過身來，珠簾晃動，發出細碎的響動身。

　　他凝著她端莊坐在椅上的卓約身姿。

　　又回憶起昨晚她在自己身下淚眼嗚咽的樣子。

　　不滿地“嘖”了一聲。

　　真想這會，將她那端莊的外衣撕掉，看她驚慌失措，羞紅著臉的小模樣。

　　安傾桃有些心虛，兩手規整地端在雙膝之前，像一只乖巧的小白兔。

　　“剛才那一番言辭，望陛下切莫放在心上才是……”她羞怯地低下眸子，沒有望他。

　　聽著那細碎的珠簾碰撞聲，心尖卻有些發癢。

　　殷長生慢慢走近，面上掛著捉摸不透地神色，“囡囡是瞎說的？”

　　他在意了，在意她是否真心。

　　“嗯？”她錯愕抬頭，被他一把捏住了下顎，無處遁逃。

　　他俯下身來，打量著她眸間懵懂，笑容愈加深沉，“聽聽那些大逆不道的話，這世間，也便僅你一人，敢口出這般狂言了。所以，囡囡是瞎說的么？還是真心希望如此？”

　　她是瞎說的嗎？

　　是也不是。

　　只是被那所謂的將軍小姐一激，便言語不過大腦地說出來了。

　　“我……”話語到了喉嚨邊上，卻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似的，說不出來。

　　殷長生眸光微微有些黯了，他的冰唇湊到她耳根邊上，輕輕道：“看來，囡囡是瞎說的了。”

　　他松開了她，直起了身子，轉身要走。

　　“陛下去哪？”她見他要離開，登時站起身子。

　　殷長生頓了頓腳步，面上依舊含著淺淺的笑意，“處理政務。”

　　安傾桃心底的情緒很奇怪，卻亦不知哪里奇怪了。

　　她走到他后邊又問道：“那陛下今晚還會來么？”

　　殷長生沒有馬上回應，過了一會，才冷冷道：“會，待孤請道士進宮醫治好你的蠱毒之前，孤夜夜都會在。”

　　“那……那醫治好以后呢……”安傾桃雙手開始不安分地玩著絹帕。

　　轉了一圈，又一圈。

　　這妮子，把他當什么了？

　　龍陽么？

　　殷長生冷眉緊蹙，側過臉來瞥了瞥她，“后宮嬪妃眾多……”

　　安傾桃心下一疼，小跑過去拉他的大手，微微晃動著，奶聲奶氣坦誠道：“不是的……我剛才的話，不是瞎說的……”

　　殷長生長舒一口氣，漠然看著她委屈的小模樣。

　　許是蠱毒的緣故呢。

　　那催情蠱，會讓中蠱之人，在短時間內無法自拔地愛上那個與她歡好的男人。

　　可若蠱毒一解，這妮子……

　　殷長生拉過那一只溫溫熱熱的小手，將她軟乎乎的臉蛋單手捧了起來，“這些事情，待你情蠱解了再說，好么？”

　　她微微一怔。

　　什么，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