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大國,滁州行省,古麓山寺下。
夏天理頭腦沉重,昏睡不醒。
他定定站在海灘上,面對著火紅般的天空和海面,海風(fēng)凜冽刺骨。
只見一條血口大張的巨蛇,從海中間突然沖天而起。它劇烈扭動翻騰,激起無數(shù)巨浪。
巨蛇身體之粗,二三十人合抱不過來。巨口一張,毒牙有一個人這么高。
夏天理慌了神,拔腿想逃跑,可是雙腿被釘在海灘上,動彈不得。正焦急不安,卻見巨蛇一點一點往岸邊游來。
他全身發(fā)麻,見到巨蛇吐著蛇信靠岸,感到一陣眩暈和失重。他徒勞用手遮擋,卻發(fā)現(xiàn)雙臂也動彈不得。
片刻之間,巨蛇撞向夏天理,穿身而入。
……
夏天理大叫一聲,猛地坐起,暴汗淋漓打濕衣服。睜眼見到正午陽光,郁郁蔥蔥的樹林,他這才明白自己是做了噩夢,心臟通通直跳。
他慢慢靠著樹干坐著,腦袋十分沉重,沒能立刻從那地獄般的夢境回過神來。
對比起來,身邊的這些花花草草,樹林小鳥真是可愛和清新多了。他內(nèi)心稍安,大口喘氣。
然而一陣不安的念頭襲來。
“我怎么會在這里?”夏天理大吃一驚,看著周圍這個陌生環(huán)境。
半個人影都沒有,只有無邊樹林和野草荒路。
他一躍而起,到處跑動,可是壓根見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景象。他立刻明白自己是穿越了,抱著頭慢慢蹲坐下來,絕望不已。
這時,一縷淡淡紫煙飄來,彌漫在林間。夏天理嗅到一股怪味,抬頭見到此景,心想肯定有人在附近。絕望之心稍減,立馬起身,順著這縷煙找了過去。
走了幾十步,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個不大的山頭。雖然不高,但樹林茂密。走了十幾分鐘,才見到一個規(guī)模較大的古道觀。
他悄悄走了過去,眼前的景象讓他立刻怔住了。
滿地都是尸體,殘缺不全。一半穿白色道袍,一半穿黑色紅帶的衣袍。鐵屑碎片一地,鮮血灑滿地面,腥味撲鼻,顯然剛惡斗過。
夏天理有點打抖,抬眼又見到不遠(yuǎn)處有一個殘破的銅鼎,蒸蒸紫煙就從那里冒出。
大奇之下,他顧不上這么多,徑直走過去看那祭壇。
可是他發(fā)現(xiàn),越往前走,腦袋越眩暈生疼,就像假酒喝醉一樣。
他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后來才意識到古怪,不得不放慢腳步。
夏天理定睛看去,銅鼎生出的紫氣又妖又魅,疏密不定,氣味又是熏極,像是沉淀了千年的灰燼悶過來。
他心知不妙,但好奇心按捺不住。他踮著腳踩在尸體間的空檔,一步又一步湊過去。
走近之后,他又看清這個殘破的銅鼎身上有一圈凸出的圖形。既不像符號,又不像文字。銅臭味十分濃烈,字跡斑駁難以辨認(rèn)。
他皺緊眉頭,很想看看上面是什么,或許能發(fā)現(xiàn)點線索??呻S著一步步靠近,他愈發(fā)感到頭痛。一陣陣作嘔感強(qiáng)烈,卻又什么也吐不出來。
夏天理堅信這個銅鼎肯定有什么古怪,強(qiáng)忍著身體極大不適,拼著一口氣,扒到了銅鼎前,卻又小心翼翼伸頭,看里面到底有啥。
一見之下便驚呆了,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里面只剩零碎火星,燃剩的灰燼沉積很厚,直至沒指。只剩一副宣紙畫燒了半截,仍在燃著。
這幅畫上,繪著一只沖天般的巨蛇,在火紅色的海邊沖天而起,猙獰面目。下面無數(shù)平民流離失所,哀鴻遍野。
這條巨蛇跟他夢境里面的蛇一模一樣。
這幅畫的名字叫《浮世地獄變》。
除了崩潰的平民,畫里面的景象也和他在夢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夏天理大吃一驚,深吸了一口涼氣,虛虛地環(huán)顧四周,心情壓抑,隱隱覺得大事不妙,卻又說不上來。
他冷汗直冒,不敢再去看那張畫,癱坐在地上愣神,腦袋向后一靠,撞在了那些凸起圖案上。他這才想起那些奇怪的圖案,連忙轉(zhuǎn)身看去。
這些圖案古怪,扭扭曲曲像是蛇形一樣,不像字體,又不像是圖畫。
到底是什么東西呢?
他伸手順著圖案,下意識地慢慢摸了一圈。
突然間這些圖案金光暴閃,一個一個飄到半空中,發(fā)出耀眼光芒。夏天理大駭,連忙遮住眼睛。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這些發(fā)光的圖案全部鉆入他體內(nèi),就此消失。
他再看向銅鼎,只見表面光滑滑的,什么圖案也沒有。
夏天理瘋狂摸著自己肚子和胸膛,那些詭異圖案早已不知鉆到了何處。他頓時崩潰,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鬼,大叫一聲,飛快逃離這個魔地。
他跑得急了,沒跑上幾步,被一具尸體絆了一跤,懼意陡然更生。
他抬頭四望,尋找出路。這時卻看到石板路往里面走有一個小道觀,牌匾寫著“麓山觀”三個金字。
里面似乎可以躲避。他想也不多想,沖了進(jìn)去,希望能找到哪怕一個人。
闖進(jìn)道觀后,眼前的景象差點沒把他嚇得當(dāng)場暈倒。
擺在正中間的高大神像,并不是人,而是一個巨大的蛇像,長相和夢境里的、宣紙畫上的大蛇一模一樣。
蛇像底下豎著一塊木牌,泛黃且覆蓋著灰塵,上面寫著“浮世大蛇仙之位”。
夏天理緊緊掐著雙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道觀內(nèi)垂落的各種條帶,以及墻壁和天花板上,也都畫滿大大小小的蛇??傊褪菦]有人的東西。
挨過了最初的陣陣恐懼,好奇心慢慢占據(jù)了內(nèi)心。他慢慢走進(jìn)去,一個一個細(xì)看,想知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左右兩邊各有四個神像,分別是“夜冥曼陀羅”、“空相九鳳”、“燼天赤厭”、“聆海旋龜”。
四個都是面目猙獰的妖獸,彩繪斑斕,形狀怪異。
他默然不語,閉著眼睛思考。
一個大蛇頭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他嚇得睜開眼,不敢再合眼沉思。
他定定看著這些妖獸出神。
詭異的夢境、銅鼎上的圖案、《浮世地獄變》,以及浮世大蛇仙這個道觀。
一個十分恐懼和不安的念頭急劇產(chǎn)生。
但他不敢想下去,連忙打斷,全身大汗淋漓。
正陷入沉思,麓山觀外面一陣陣腳步聲突然響起,步伐急促,來人似乎很多。
夏天理大吃一驚,連忙躲到大蛇像后面,微微探出頭來查看。
只見十來個人來到銅鼎旁邊,全部身穿黑衣。所有人都是腰間系著紅帶,只有一個人系著黃帶。
這人看似三十左右,滿臉胡子,體型硬實站在前面,顯然是這伙人的領(lǐng)頭。
這些鬼怪肯定就是這些黑衣人弄的了。夏天理心想著,大氣不敢出一聲,耐心聽他們講話,希望能夠獲得些什么信息。
“這怎么回事?沒一個人了嗎?”系黃帶的大喝問道。
“杜長老……我們來到這里就是這樣了,沒見到一個活人?!币粋€手下回答。
杜長老打了個寒顫,愣了半晌,神色似乎十分緊張,又喝問:“那浮世大蛇仙呢?看情形它應(yīng)該附體到人身上了,那個人呢?”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敢出一聲。
“大蛇附體了?是附在我身上了吧?”夏天理眼前猛地一黑。他此前心中的猜想被證實,頓時天旋地轉(zhuǎn),撲倒在地。
他全身發(fā)麻,壓抑著不敢出聲,瘋狂亂抓著自己皮膚,無助地想把大蛇從身體里摳出來,但什么用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