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笙慢慢睜開眼睛,站起身來,長嘆一口氣,低頭輕笑道:“是的,確實運不了功了。”
夏天理見她似乎心態良好,并沒有很難受,稍稍安心。
然而他一瞥眼,便吃驚察覺到,她的手正劇烈地顫抖,緊緊地攥著衣裙,攥成了一團皺,白裙底擺邊緣在微微抖動。
“你……你別難受,我們現在就去南迦巴瓦峰,把天山雪蓮采回來,給你療傷,很快就沒事了。”他安撫著。
“南迦巴瓦峰海拔7782米,我們不可能爬上去的。”她長舒一口氣,“天夏哥,我們回頭吧,不要進去了。你幫我一起去找塊風水好一點的地方吧。”
“你說什么胡話呢?就算你出去,我也絕對不會回頭,肯定會采到天山雪蓮的。之前都經歷過這么多了,這次再冒險一次又怕什么呢?”
她不答話,只是迷離地看著樹林子,看著香水河,并沒有反駁的意思,接過夏天理遞來的干糧,默默吃起來。
他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內心一陣豪氣涌起,心想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找到南迦巴瓦峰,一定要攀登上去。
“就算只剩十天活頭……那倒不如在這個峽谷里闖蕩一番呢,盡一盡生命最后的刺激。這里依山傍水,風水可好多了。”他想了一想,換個思路安慰開導她。
陸雪笙淡然一笑,聽著覺得似乎也有道理,并不打算反對,點頭答應下來。夏天理心下稍安,卻又頗感心酸。十分鐘后,他們繼續超前出發。
走向密林深處,時而樹林茂密,光線不足,時而稀疏明亮。山路開始斜斜往上,雖然不陡峭,但一直平緩向上,偶有平路。
半個小時下來,他們都有些氣喘吁吁,抬頭只見山路漫漫,絲毫沒有盡頭,無休無止。雖然并不會讓人迷路,但什么時候才走到頭就不知道了。
“南迦巴瓦峰在什么地方啊?這么一直走下去不知道啥時候才是頭,也不知道方向對沒對。”夏天理慨嘆。
“南迦巴瓦峰在香水河大峽谷的正中心,一直往里走吧。”陸雪笙說道,“也正因為它,磁場在這里混亂無序,所以大峽谷非常容易迷路。”
“具體迷路指的是什么呀?就這一條山路,我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迷路的樣子。”
她搖搖頭,意思是她也沒進來過,不了解情況。
“陸雪笙,我們南迦峰的名字是不是從南迦巴瓦峰來的啊?”夏天理好奇。
“算是吧。在南迦峰山頂,天氣非常好的情況下,據說能在天邊隱隱見到南迦巴瓦峰的面貌。但我們基本上都沒見過。”
“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巨山呢,以前一直只知道大峽谷,沒人說過里面的這座神山。”
歇息十分鐘,繼續登山了。
天色一直還好,沒有刮風下雨的跡象,但是山路越來越陡,走著愈發吃力。密林叢生,面前的道路逐漸有點雜草荒亂,沒這么平整了,不過仍然能清晰分辨。
香水河已經看不見了,而師父說過只有沿著河走才不會迷路,夏天理有點心悸。潮濕的落葉發霉氣息很重,混合樹叢蒸騰的水汽,沉浸包裹著二人。
林間的鳥叫和蟋蟀叫聲此起彼伏,使得這個密林并不窒息,仍有生氣。有些小路比較破損,樹林又很高大,陽光只能一束一束射入,帶給林間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幽靜。
現在開始走上一段相對平緩的山路,沒什么起伏,一直就在林子間穿梭前行,他們走著沒這么費力了,稍加快了點腳步,走上半小時后找到一處林間空地歇息下來。
“你現在累嗎?要不要背著你?”夏天理問道。
“謝謝,我現在還好,沒什么事。”
夏天理微笑點頭,怔怔看著她,進而想到再過幾天她身體狀況可能就會不斷惡化,再不會像現在這樣行走自如了,一時深深黯然神傷,心酸至極。
陸雪笙大概看出他的想法,輕笑道:“沒事,等過幾天我快不行了,你再背我也來得及。”
“好。”夏天理努力強迫著微笑回應。
兩人半晌無言,各自低頭思考著。不一會兒,只聽見一陣輕輕的啜泣聲,夏天理轉過頭去,她正抱膝埋頭,低聲流淚。
“你……不要哭啊。”他安慰著,但又心知此刻說什么都很蒼白無力。
她慢慢抬起頭,一抹眼淚,低頭淡淡笑著:“就只能再活十天了啊……真像是在做夢。人生這二十年,也像夢一樣,要醒了。”
他一時抑制不住,氣血上涌,情不自禁走過去緊抱住她,希望能提供微弱的支撐。
“說什么話呢,我們這不就是去找救命雪蓮了嗎,”他輕拍著她,“一定能找到的。不要胡思亂想了,往好處想。”
“天夏哥,我想問一下,如果我走掉了,求你幫我復仇,你會去嗎?”
“那當然啊,等回去我就找程明瀟算賬。”
“算了我隨便說說的,”陸雪笙輕笑,“而且師父也不會允許的。”
“不會啊,你傷重后,我就把程明瀟收拾了,師父在旁邊大力支持的。要不是任掌門突然出現維持秩序,我當時一定把他打廢了。”
陸雪笙一臉驚奇,于是夏天理便把冬元節那晚后來發生的事跟她詳細講了。
“但我、師父、天心堂的人都想不明白,魂斷無銘這門陰陽宗的心法為什么會從程明瀟那里打出來。”他補充道。
她皺眉思考,沉吟了片刻,但最終也沒能想出來。
“當時會不會還有別人呢?”他突然想到。
“不大可能。那個程明瀟完全是把我往死里打,我也是用盡了全力在抵抗。當時氣場旺盛,別人根本靠近不了。”
“算了不說了,等你好了再慢慢研究吧。”夏天理打算還是換個話題,“對了,還有一件事,你認識天心堂的林芝嗎?”
“我聽說過,她救治過天懸白練山很多人,不只是南迦峰。一直想拜見,但無緣見到過。”
“我也是昨晚剛從褚百里那里認識。但聽說她半年前在南迦峰上被人推了下來,生死未卜……真是想著令人發毛。”
“我聽說過這個傳聞。不過,她沒死。”
“沒死?”夏天理寒毛倒豎。
“她變成了植物人,被人照顧看護了起來。林芝她的身份,褚百里一定沒有對你說吧?”
“沒說。是什么身份?”他有些發虛,小心翼翼。
“她是我們南迦峰大師兄的親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