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能不明白,為什么在衙門捉到了明雪的第一秒鐘里,他會想到先去通知萬世。他更不明白,他都沒弄清自己的想法時,就已經站在了萬事屋的門前。
他一定是中了萬事屋的毒,又或是說他飲了萬世的藥。
茍能猶豫片刻后,繃著一臉嚴肅且緊張的表情,跨入門內進入玄關。屏風上不協調的光禿感讓茍能稍愣了下。
百鳥歸巢圖,居然不見了。
茍能愣了不到三秒,輕且碎的腳步聲音由遠至近響起。他不會去猜那腳步聲是萬世的,因為他極少看她親自出來迎客。
來的人是夏目。
她轉過屏風抬眼一瞧,那張缺少表情的臉雖沒變化,不過如貓般的眸子微微縮了下,問道:“茍捕頭,您找老板么?”她反應也算快,就算被來人訝到了,也用極快的時間恢復正常并問到重點。
他的目的就是找萬世,所以夏目這么一問,他立即點了下頭,末了正要發問,就聽夏目淡淡地說道:“老板去賭坊了,不到天黑不會回來。”
賭坊……她的愛好倒是與平常女子不同。茍能琢磨著,干脆讓夏目去找萬世得了。此念才有,他便動了動嘴,這話都沖到喉間就差發音,卻沒想被夏目搶先一步說道:“巽哥出門忙生意了,就我一人看店,不能出去找老板。”平淡的表情上透出拒人千里的冷漠,語調坦然里帶著若有若無的蔑視。
茍能雖不明白她不友好的緣由,不過倒是很清楚明白的看懂了她的意圖。
要找萬世可以,只是要他自己跑腿。
對著夏目這張可愛卻可恨的臉蛋,茍能頓時有股無名火沖上腦間。
為何萬事屋的女子都這般可恨。
茍能的嘴角抽動了數下,好不容易將一肚子火吞下去后才說道:“那我去找你家老板罷。她是不是去的大紅運賭坊?”
夏目點頭,丟了個意義復雜的目光給茍能,還沒等茍能弄明白其意,她已經干脆的轉身進了店內。
老板深夜去找茍捕頭,他倆何時關系那般要好了?真是令人不悅……
大紅運賭坊內,因為萬世的出現,再一次迎來了熱鬧。
老板薛云習慣性地陪在萬世身邊,一來為了與她聊天,二來他這一坐,便可以擋掉一些不怕死的狂蜂浪蝶。
“萬老板,今天好興致。”薛云看萬世一擲千金,一臉不在乎的將一張百兩銀票押在桌上,不由得從側面提醒。
萬世斜睨薛云一眼,淺笑著說道:“這錢來得容易,當然要大把的花掉。”說著沖他眨眨眼,半真半假地又道:“我建議薛老板,趕緊把手里聚財銀號的銀票都拿去兌掉,換成永豐銀號的放著,也好放心。”
薛云知道萬世一慣都是那副不正經的調調,對她那話倒也沒怎么上心,只是揶揄道:“那萬老板就不厚道了,一邊勸著我去兌銀票,一邊卻把聚財銀號的銀票往我坊里送。”
這話一落,萬世笑著剜了薛云一眼,輕哼一聲說道:“什么叫送?我又沒輸。”
薛云只笑不語,瞧著萬世嫵媚的側臉,目光有些渙散。
他是在三年多以前認識萬世的,準確說來,他是她的客戶,雖然當時萬事屋還在修建,不過劉大人的兒子劉顯卻極力向他推薦著萬事屋。
據劉顯說,萬事屋的購地修房,打的是南莊北堡永享國兩大首富的名號,最后來拿房契簽押的卻是萬世這個身份神秘的女子。
身份神秘這四個字從劉顯嘴里說出,薛云認為可信度很高。好說劉顯的爹也是縣令大人,他都弄不明白的身份,那對方的來頭肯定不會小。
潛意中他對萬世有了顧慮,于是在第一次的見面時,薛云硬是沒被她出眾迷人的外表給迷惑。
這也是薛云能與萬世保持朋友關系的原因。
“……薛老板,看到沒,看到沒?我又贏了!”萬世撞了撞走神的薛云,一臉得意的笑著。
薛云斜瞄萬世一眼,正要說話,從側面過來一人伏在他耳邊說道:“老板,門前站了個衙門的人,不進不退的,不知道他想干嘛。要不要叫幾個人去‘招呼’下?”
單眉輕挑了下,薛云暗想,這小子是新來的不成?衙門的人也敢亂動?不過衙門來人卻沒事先通知,倒是真挺反常。
他眉心一蹙,沉吟片刻,說道:“我去看看。”末了再瞄了萬世一眼,后者正好也轉眼過來,那雙嫵媚的狐貍眼里透出詢問之色。
薛云沒等萬世開口發問,便先沖她笑笑,解釋道:“說是門前站了個衙門的人。我去瞧瞧就回來。”
這話讓萬世轉了轉眼。
她知道衙門的人,不會特意來找大紅運賭坊的麻煩,先拋開縣令兒子與此店老板的關系,就說大紅運賭坊近三年來并沒給衙門惹過事,衙門當然不會刻意的來挑事端。
此時突然來人……
萬世腦間靈光一閃,手疾眼快地扯住剛離席的薛云衣袖,在對方錯愕的表情下,笑說道:“還是我去罷,估計是來找我的。”
她要是沒猜錯,賭坊門前的人,應該是茍能。
萬世慢條斯理的搖出賭坊,定睛一瞧,果然是茍能。
茍能躊躇的模樣落入她眼底,她很不給面子地發出輕笑。聲音不大,但很刺耳,令那張剛毅的面容爬上一抹羞澀。
“萬老板,你沒事笑什么?”
萬世無視掉茍能那緊擠的眉心,懶懶地整著秀發,隨意搪塞一句:“沒笑什么。”說了眸子一轉,笑容高深,話不留情的又道:“倒是茍捕頭在賭坊門前,不進不退的,害得人家薛老板的心情也跟著不上不下的。您是來找茬兒的吧?”
茍能的臉抽了抽。最近和萬世斗嘴,似乎輸多贏少,眼前又有正事,就算她不消停,他也不能陪著瞎鬧。
“我是來找萬老板的。”說了他換口氣,又道:“人捉到了。”
萬世雙眼一亮,喜上眉梢。
她又沒讓茍能在捉到明雪后來找她,居然他自覺自愿的跑來了。看來那夜的話,給茍能的沖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