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夕陽西下，官道上兩匹駿馬正無精打采地往前走著，其實兩匹都是良駒，但是奔赴千里，縱是良駒此時亦是精疲力盡。坐在馬上的一人穿著一身青色長衫，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一人身穿白衣，另一人則是一襲紅衣，指著遠處的一座城池，朗聲道：“到了！”

　　然而當李凌寒三人騎著馬走到城下之時，卻發現城門之上，寫著清清楚楚的兩個字，不是雪月，而是——下關。

　　“走錯了？”雷無桀愣了一下。

　　蕭瑟伸手，感受著迎面吹來的陣陣春風，喃喃吟道：“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

　　“你在說什么？”雷無桀不解。

　　李凌寒拍了拍雷無桀的肩膀：“等進城你就知道了”

　　三人個人下了馬，牽著馬進城而去，卻發現這座城與普通的城池并無不同。街邊都是叫賣的小販，路邊有大大小小的酒鋪，有捧著茶花的姑娘踏著輕盈的步伐從他們身邊跑過，有身上搭著一塊白毛巾的小二過來打招呼：“客官，可是新入城？不妨先來小店喝一杯茶，歇息歇息。”

　　那小二似乎看出了雷無桀的疑惑，也已司空見慣，笑著說：“客官是不是心中在想，雪月城為何是這番平凡景象，莫不是走錯了地方？”

　　雷無桀點了點頭。

　　“客官請看，過了那座登天閣，便是上關了，才是真正的雪月城。登天閣外，仍是凡城。跨過登天閣，才能見雪月。莫不然這武林至尊第一城，也太好見了吧。”小二笑道。

　　“小二，來一壺風花雪月。”李凌寒說道。

　　“好嘞。”小二急忙轉身去拿酒了。

　　“風花雪月來了！”小二將酒壺放了上來。

　　“走，去闖那登天閣！”雷無桀笑著往前跨了一步。

　　蕭瑟眉毛輕輕一挑：“付過賬了？”

　　雷無桀只覺得滿腔熱血被澆了一頭冷水，從身上翻出了最后一些散碎銀子，又走回去放在了桌上：“小二，結……結賬。”

　　蕭瑟慢悠悠地說：“你是雷門弟子，不需要去闖那登天閣，拿著名刺大搖大擺地進去就好了。”

　　“我沒有名刺。”雷無桀的聲音輕的就像是蚊子叫。

　　“什么？”蕭瑟一愣

　　“因為，你是……雷轟的弟子。”李凌寒說道。

　　雷無桀點了點頭，“但你放心，這登天閣我會闖過去的。”雷無桀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欠你的銀子也一定會還。”

　　三個人就這樣慢悠悠地往前走著，期間路過了一家酒肆，李凌寒突然駐足，使勁嗅了嗅鼻子：“好香。”他抬頭，看到了上面的招牌：東歸。

　　“你們就在這里等我吧。”雷無桀拍了拍蕭瑟的肩膀，“我去闖閣，等到闖到十六層，見到了我想見的那個人，我就回來找你。”

　　“你們覺得他能闖到幾層？”忽然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一個留著小胡子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們身邊。那人約莫三十歲出頭，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神色也是懶懶的，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帶著幾分頹唐，但是眉宇里卻有掩蓋不住的風流氣。

　　李凌寒看著那個青衫男子，此人應該便是酒仙百里東君了。

　　“十一層。大概能剛過長老閣，十六層，那是想都不能想的。”蕭瑟轉過身去說道。

　　“打開包裹，也頂多打到十二層。”李凌寒說道。

　　“十層往上，每一層，就是一個境界。”百里東君笑了笑。

　　“你這么了解？”蕭瑟問。

　　“我在這里已開了十多年的酒肆了。”百里東君站在那塊“東歸”的牌子下，語氣中有些自豪。

　　“剛剛那有個小二也說自己在這里待了十幾年了，懂得卻似乎沒有你多。”蕭瑟淡淡地說。

　　“那是自然。”百里東君指了指屋內，然后使勁嗅了一下鼻子，“因為我的酒，比他的香。”

　　李凌寒笑了笑：“的確，都有什么酒？”

　　“紹興花雕杜康酒，蘭陵美酒狀元紅，棗集美酒鴻茅酒，羊羔美酒五加皮，女兒酒竹葉青，酃酒鶴年貢，杏花汾酒‘同盛金’。客官想要喝哪種？”百里東君光說著這些名字，就覺得自己已經醉暈過去了。

　　“不用了，將所有酒都上來吧。”李凌寒聞著就像，口水早已流到了地上。

　　“既然到了雪月城，自然想喝那風花雪月。”蕭瑟說道。

　　“風花雪月？”男子笑了笑，手輕輕一揮，一朵路邊賣花姑娘手中的茶花落到了他的手中，“我現在就去釀。”

　　“現在才釀，是否有些晚了？”蕭瑟對于他幾乎神乎其技的隨意一揮手并沒有流露出驚訝。

　　“不晚，有的酒越陳越好喝，有的酒卻是越新鮮越好喝。風花雪月，等不了片刻，酒釀成之時，是它最美之時。不用急，今夜月好，能飲。”男子拿著那朵茶花走進了酒肆之中。

　　李凌寒看著那個無意中被摘去了手中茶花的賣花女，委屈地瞪著一雙大眼睛，幾乎便要哭出來，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碎銀，丟給了那賣花女。

　　賣花女頓時破涕為笑，拿著銀子道了句謝就跑開了。轉頭又望了那一襲紅衣，卻是已快走到登天閣樓下了。

　　李凌寒兩人走進酒肆，發現那留著小胡子的男人已經不知去了哪里，酒肆中人聲喧鬧，生意很好，兩人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一個小二迎了上來：“客官要些什么。”

　　“我們約了你老板晚上喝那一壺風花雪月。現在，隨便給我上些打發時間的酒就好。”蕭瑟懶懶地說。

　　“客官說笑了，小店的酒都是絕品。可沒什么打發時間的酒。小的自作主張，就來桑落、新豐、茱萸、松醪、長安、屠蘇、元正、桂花、杜康、松花、聲聞、般若各一盞吧。”小二一口氣說了十二種酒的名字。

　　“這其中有什么講究嗎？”蕭瑟微微一皺眉。

　　“哪來那么多話，小二全上了。”李凌寒打斷了蕭瑟的話。

　　小二點點頭，道：“好，就來這十二盞。”

　　很快，小二就將十二盞酒拿了上來，擺了張長桌一字擺開，分外壯觀。

　　李凌寒端起一盞一飲而盡：“好酒！”蕭瑟則是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喝著。只是才喝完這第一盞，一襲紅衣的雷無桀就踏門走了進來，看到兩人喝酒的架勢也是一驚：“我說你們不用這么著急吧？現在就給我擺起慶功宴來了？”

　　蕭瑟更驚：“你第一層就被打下來了？”

　　“哎，守閣的人說，已是戌時了。登天閣關門了，要去得等明天了！”雷無桀滿是惋惜。

　　蕭瑟則是啞口無言，只想退了這一桌子的酒。

　　三人不再說話，一盞一盞地喝著，兩個人酒量都是驚人，都毫無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