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時，三人走到一處小鎮(zhèn)，好遠便能聽到喝彩聲，近處卻不見人影，家家閉戶。循著聲響趕去，見一處大院兒，人山人海，熱鬧便是從這傳出。院口站了兩名大漢，禿頭兇臉，黑衣大腹，雙臂抱胸，神氣十足?？纯蛷拇碎T進入，須繳納一錢銀子。孟守仁攔住一名慌張趕來的當?shù)厝?，打探一番，才知道此地名叫三家店，位于三岔路口，生意人在此處劃了地，建了三家店，原先?guī)模小，堪堪稱店?，F(xiàn)在了不得，一家比一家熱鬧。一是聚英堂酒樓，一是聚花樓，也就是青樓，再一家就是這里的聚雄莊——太行山底下的拳館。平日路過的人，便是在聚英堂吃了酒，再去聚花樓找女人，最后便到了聚雄莊觀看拳賽，下點小注。雖說規(guī)模大了，但幕后老板不忘初心，還是自稱三家小店，老客戶更是覺著‘三家店’這個名字有味道，所以一直延續(xù)至今。今日在聚雄莊上場的，一是二十年前的太行拳王梅探海，一則是西山黑拳黑子。路人擔心錯過比賽，扯著衣服離開。孟守仁等則緊隨其后，交了門票，進入院內。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外看沒多大，只是墻高門小，進來才發(fā)現(xiàn)，院內是方方正正一大坑，最下面的擂臺也有七丈長，擂臺之外則一層層臺階拔高，下面幾層人或坐或躺，酒菜齊備，甚至還有人帶了家眷。越往上，則越擁擠，難以落腳。若是誰不小心被擠下去，便像掉進油鍋一般趕緊爬上來，仿佛有性命之虞。孟守仁行走江湖多年，從沒見過如此情狀。但萬事離不開拳錢二字。他環(huán)視一圈，瞧見類似辦事臺的地兒，同蘇禾了青使了眼色，便徑直開路。都是老百姓的樣子，只是挨了幾聲罵，便抵達辦事臺?？醋赖娜祟^戴肥臉白漬，唇上八字眉隨著說話抖動不停，“老板，我兄妹三人出來貴地，不懂規(guī)矩，外圍實在擁擠，我想問問，怎樣才能坐到下邊兒去?！泵鲜厝使Ь磫柕馈?p>　　辦事者拈了拈胡子，白眼一瞟，說道，“第一排需要預定，得一百兩銀子，往上便是九十、八十、七十往下，您看您打算去第幾排？”

　　孟守仁回頭看看場內，挑中五排一個位置，只給管事的看，然后付錢，拿了憑證。管事招來一人，領著孟青三人過去。

　　“這地方也太黑了些，單是挑個近點的座位，就要價如此。”了青憤然道。打從和孟守仁一路行走江湖，他從沒花過錢，全是孟守仁墊的。了青也不愿占這個便宜，但推辭不過，于是找了個折中的辦法，就是需教他一些佛門俗家弟子的外門工夫。如此一來，就算作香火錢。了青拗不過，也想不出其他主意，更舍不得同孟守仁分開，只好如此。孟守仁也不是真的看上了少林武術，上浩山的工夫他還沒學完，只是不愿給了青增加負擔而已。再說，他不差銀子。了青曾冒昧問過銀子的事，孟守仁只說是祖上積德，家產豐裕。

　　“江湖嘛，除了打打殺殺，就是金錢權利，難免的。”孟守仁倒是見慣不慣。

　　稍過一會兒，有店小二模樣的送來酒菜，說是坐席贈品。孟守仁塞了兩錢銀子，叫他再送點茶水素食，小二麻利兒離去，很快便帶了過來。

　　“小二，且住，我跟你打聽一下，這太行拳王梅探海當年也算是一代宗師，怎么落魄如此？”孟守仁聽過太行拳王的名聲。

　　“少俠是外地來的吧，我就簡單跟您幾位說說，梅老前輩以前確實是一代宗師，梅家莊家大業(yè)大，收徒無數(shù)。但是他嗜武成性，四處挑戰(zhàn)，招了不少仇家，一夜莊內失火，殺手無數(shù)，而他夫人正身懷六甲，挨了一記毒掌，導致流產，且留下病根，梅家莊也在那夜遭屠，所剩無幾。他先是遣散莊人，再四處求醫(yī)問藥，多年積蓄花完，夫人卻不見好轉。為了繼續(xù)治病求醫(yī)，不得不在拳館簽了生死契，三日一小戰(zhàn)，五日一大戰(zhàn)，賺些彩頭，再花在醫(yī)藥上面。好在梅老前輩武藝高深，未逢敵手，連勝九十九場，今天就是第一百場。拳館也不知從哪請來這么一位西山黑拳，聽說也是百戰(zhàn)之身，出拳刁鉆，玩命地打，打出了拳王名號。這新老拳王之爭，自然引來無數(shù)觀眾，只是今日，怕是要折一個?！毙《@了口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p>　　三人聽了，只覺得沉重。想來一代宗師，淪落困獸之斗，供這些看客打諢調笑，真是可悲。可若無這些看客的銀子，拳王又該何去何從？生老病死，凡人無奈，這悲壯的抗爭，卻蒙上了錢欲的聲音，血淚場上，喝彩連篇，人獸無二，人獸無二！了青默念一聲阿彌陀佛，孟守仁輕挽蘇禾。

　　不待悲傷，館內乍起滔天喝彩，只見一老者，青絲花白，布藝粗舊，面如山石斑駁，狀若崖頭老松，雙目三分苦澀七分血，一身半是滄桑半是傷。他緩緩進場，面對如雷歡呼不為所動，每一步落腳時似有所頓，擔心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所以走得猶猶豫豫。走到全場中央，他才像聽見了聲音似的，沖著場內看客拱手致意，卻不見半絲興奮。這還是當年“打遍天下無敵手、太行山上我為尊”的拳王梅探海嗎？是，又不是。他站在那兒，猶如站在沙漠之中，寂若老狼，沒有出路。歡呼聲漸漸消停，看客們把目光移到另一側，往往這時，挑戰(zhàn)者便會掀開門簾，兩步躍上拳臺。等了許久，不見動靜。正當大家翹首以盼時，管事卻走到第一排坐席中央，沖著扇扇子的女子說了句話，女人低下頭，輕聲喚醒了睡在她腿上的男子。男子坐起身來，脫掉上衣，露出黝黑健壯的后背，隱約瞧著，背后聞了一只黑虎。他拍拍女人雪膩大腿，便躍進場內，不等大家喝彩，便已經發(fā)拳。

　　“孟哥，那女人怎么樣？”蘇禾酥聲問道。

　　“哪個女人！”孟守仁正襟危坐，咽了口唾沫，“快看，開始打了！”

　　“阿彌陀佛！”了青不恥。

　　果然對得起西山黑拳之稱，不懂規(guī)矩，直接出拳，看客紛紛不屑，覺得西山黑拳不夠光明正大。但也有人說上了拳臺，打斗開始了，不能說是偷襲。隨著拳勢愈加兇猛，看客們都閉上嘴巴，瞪大雙眼，生怕錯過一個細節(jié)，這可是事后談論的重點，誰都想做第一個看出勝負點的人。黑子已經連續(xù)打了二十幾拳，力道不消，猶如咬住獵物喉嚨的獵手，死不松口。梅探海只是稍微一驚，見招拆招，雙瞳逐漸有了神采。

　　“孟兄，似乎有些不對？”了青皺眉問道。

　　“是不對，當年梅探海的拳王稱號可不是靠這軟綿綿的拳頭打出來的?！泵鲜厝释瑯硬唤狻?p>　　“人會變的，梅探海不是二十年前的梅探海了，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地下拳王。地上的話還有些光亮，地下卻是漆黑一片。”鄰座一絡腮胡子臉插言道。

　　的確如此，地下拳館比不得地上，打架分的不是輸贏，而是生死。梅探海之所以變得小心謹慎，是因為他愧疚還有責任，他不能再不顧一切地去戰(zhàn)斗，恰恰相反，他得花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若是自己受了傷，在這人吃人的地方，他就連自衛(wèi)的能力都沒了，更別說要照顧妻子。從黑子上臺那一刻，他便開始警覺，這人是比之前遇到的對手都要強，而且心狠手辣，不講規(guī)矩，拳頭盡是朝著人的要害而去，且此人拳有暗勁，猶如落水之石，漣漪蕩漾，初時不覺如何，但交手久了，便覺得拳腳微麻，氣息遲鈍，耳目有眩暈之感。他瞧見對手笑了，奸計得逞，若長久下去，必然不敵。梅探海自覺年紀漸長，戰(zhàn)意消退，已不復當年巔峰，持久之戰(zhàn)，本欲觀察對方招式路子，因敵出招，這次卻還沒得及摸清路子，便落下風。不能輸！梅探海輕喝一聲，使出絕學碎葉拳法。古詩賦有云，“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此拳法創(chuàng)于深秋，百木凋零，落葉搖搖欲墜，墜則隨風無影，碎葉拳則是以拳碎葉得名。葉落隨風，落地無蹤，想要將落葉打碎，不單要擊中目標，還要發(fā)力迅猛，觸葉卸力，而不是將落葉打走，最高境界則是在山林之中，葉落如雨，拳拳命中，碎葉成沙。同時，梅探海意外收獲了碎葉身法，繞樹擊葉，敏如山貓。因而，梅探海得到拳王的稱號，并不是以剛猛為主，而是卸力于一點，且出拳無影無蹤，沒有規(guī)律。梅探海頭一回把拳臺上的人當做對手，若是以前，他萬萬不愿碎葉拳法在此地出現(xiàn)，那是一種侮辱。但如今碰上黑子的暗勁拳，他必須認真對待。于是，碎葉一出，攻守交換，黑子變成了一棵樹，而梅探海則使出碎葉身法，繞樹發(fā)拳，拳拳中的。比起黑子拳法，梅探海幾個呼吸，便打出上百拳，黑子防不勝防，被打的鼻青臉腫，手忙腳亂，但憑著身子皮實，倒也毅力不倒，只是相當難看。

　　場上爆出一陣喝彩之聲！

　　梅探海雖然打得是地下拳賽，卻依然秉持江湖風氣，點到即止，對手們自然知難而退。今天也是，他覺著戰(zhàn)斗已經結束，便停下拳頭，站在一邊，道一聲承讓，然后等對手認輸。只是等了許久，喝彩聲也漸漸消音，黑子卻靜靜立著，耷拉腦袋，勉強睜開右眼，嗤笑一聲，重新握緊了拳頭，“這就是碎葉拳法嗎？”他顫巍巍地搖晃兩步，“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黑子狂笑三聲，晃著身子，化拳為掌，原地起勢，掙扎著沖向梅探海，掌有風雷之音，院內火光驟暗，看客不禁縮了縮脖子，寒風如刺，吐氣成煙，“老賊，你看這是什么招，拿命來！”黑子口角流血，崩著最后一口氣，欲同梅探海以命換命。看客先是被黑子的頑強所驚，又被一聲“老賊”搞得悶頭轉向。梅探?？春谧悠鹫?，立時也雙目如血，這正是他夫人遇難的毒掌，千尋萬尋，竟然在這遇見了，雖說黑子年紀同那夜的兇手對不上號，但必定師出同門。梅探海罕見地涌出殺心，“小子，你是何門何派，報上名來！”他嘣嘣兩記碎葉拳，黑子轟然倒地，目不甘心。這時，一位中年男子躍上拳臺，扶起黑子，掌心傳送內力，黑子吐了兩口黑血，失聲說道，“叔，我沒能殺了這老賊，給爹爹報仇，侄兒無能，黑風寨靠您了。”說完，昏迷過去。

　　“黑風寨？”看客們議論起來，說十幾年前，汾水黑風寨可是赫赫有名，寨主段沖一手黑風掌，在西山殺出了名聲，雖然沒少殺人放火，但聽說殺得都是罪有應得的富人賊人，從沒害過百姓，相反，不少吃不上飯的人，上了山還能混口飯吃。黑風寨那一陣子真是風光無限，寨主儼然一方諸侯，官府也不敢管。后來聽說吃過黑風寨苦頭的人多少有些身份，不知道從江湖哪里找了許多幫手，去找黑風寨的麻煩，卻無人敵得過段寨主的黑風。

　　“直到有人找著太行拳王梅探海，老前輩雙拳破寨，同段沖戰(zhàn)了一日，僥幸勝出，段沖則重傷而亡?？梢舱悄且灰?，黑風寨被幾十路人馬攻破，群龍無首，黑風寨從此消失在江湖上。”

　　原來如此。

　　梅探海想起往事，也記得那日大戰(zhàn)段沖，他的黑風掌著實不好對付，自己使出畢生絕學，才僥幸勝了一招，但他不知道段沖重傷而亡的事，更不知黑風寨被攻破的事。

　　“老賊，當年你搞得黑風寨家破人亡，幾年前，我們也讓你嘗了嘗家破人亡的滋味，怎樣，好受嗎！”中年人站起身來，面有燒傷痕跡，雙目錚錚，厲聲問道。

　　“我無心害黑風寨，更沒有對段沖下死手，你卻燒我莊園，殺我弟子，還，還傷我妻兒，好，就算黑風寨因我而亡，那咱們今日便做個了斷！出招吧！”梅探海憤然說道。若黑風寨真是因他而滅，段沖重傷而死，那自己的家破人亡也算是因果輪回。可他咽不下夫人孩子這口氣，必須報仇！

　　“好！好一個沒對我哥下死手，你用碎葉拳打碎了他全身經脈，廢了絕世武功，這比讓我哥死了還要難受，你身為一個武人，你不知道殘廢對武者的打擊多大嗎！”段浪厲聲責問道！

　　“胡說，我從來沒有打碎段沖的全身經脈！”梅探海大聲喊道，他絕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更不會做！

　　“就是，梅莊主不會做那種事，大家伙誰不知道梅莊主做事光明正大！”

　　“就是就是！”

　　一群老早就認識梅探海的看客幫忙說道。

　　“哼，你們懂什么！老賊，你過來看看我侄兒受的傷，是不是全身經脈寸裂！敢請聚雄莊老板出來主持公道！”中年人沖著第一排某位打盹的老頭子拱手說道。這一下驚起場內一片噓聲，聚雄莊成立十多年，打斗了無數(shù)場，看客卻從沒見過莊主，見著是一個平平常常的老頭子后，還前后左右交流說道，之前跟莊主如何如何親近。真正的江湖人見怪不怪，靜靜地等著答案，看梅探海是否被冤枉。

　　老頭走上臺子，沖館內招呼一下，再對梅探海抱拳致意，小步行至黑子身邊，段浪配合著扶起黑子。老頭先是查看頸后玉枕、天柱二穴，順延而下，大杼、氣海，再察看四肢天府、太淵、沖門、學海、商丘等穴，搖搖頭，臉色難看，他示意梅探海過跟前來，后者見狀，雖是一萬個不信，但已經動搖，他從沒想過要斷人經脈，這種事江湖不恥，他更不恥！梅探海俯身看著眼前為父報仇不息姓名的孩子，心中一陣酸楚。他只是輕輕托了托黑子后背，便知道是自己造了孽。場內一片寂靜，落針猶聞。

　　“老賊，你認還是不認？”段浪指著梅探海大聲問道。

　　“我認，”梅探海黯然說道，“我梅探海一生光明磊落，不成想自己的成名絕學碎葉拳法如此，如此，”他想了很多次，邪惡，卑鄙，威力，剛猛，可他一個都說不出來。每次戰(zhàn)斗之后，他便一門心思去找下一個對手，卻從沒關心過以往對手的傷勢，雖然不是每一場對戰(zhàn)，他都用了碎葉拳，但越是武功高深的人，他越是覺得愧疚，若不是妻子的病，他真想以死謝罪，“各位，我梅探海自知罪孽深重，愿自廢武功，自斷經脈，告罪天上亡靈，告罪江湖！”說完，他以身上穴位為葉，左右出拳，眨眼自擊數(shù)十下，頹然倒地，經脈寸斷，吐血三尺。他倒下的樣子，正如一片深秋殘葉，筋斷身裂，落地沉眠，梅探海蒼老的聲音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江湖再無碎葉拳”。

　　“老賊，你以為自斷經脈就可以活著嗎？我們黑風寨，足足三千人馬，一夜之間，血流成河，活下來不過幾十人，不殺你，我對不起大哥，更對不起黑風寨！”段浪說完便沖梅探海出掌，場內之人還沉浸在震驚之中，無人阻攔。此時，一名和尚凌空飛來，接住段浪的殺招。

　　“段施主，阿彌陀佛，看梅施主反應，事先并不知情，只是沉迷武道，不能自拔。如今他已經自斷經脈，退出武林，還請施主手下留情。”來人正是了青。

　　“哪來的和尚，今天，誰擋，我殺誰！”段浪直接出掌，黑風凜凜?？纯蛡兊乃枷胍呀浉簧涎劬α?，起先只是為了看新老拳王之爭，接著引出黑風寨覆滅的事，后來又是黑風寨復仇梅家莊，新仇舊恨才捋清楚，卻聽到碎葉拳碎人經脈的事，神秘的聚雄莊莊主居然是個小老頭，證實碎葉拳卻有如此威力后，來不及唾棄梅探海，結果已經自斷經脈，退出江湖。都是狠人吶，剛準備感嘆一句，段浪便趁勢報仇，眼瞅著要得逞了，卻冒出個和尚來。捋到這，場上已經分出勝負了。黑風掌雖然厲害，卻難敵大力金剛掌。也許是段浪學藝不精的緣故，照看客說，段沖同梅探海的碎葉掌激戰(zhàn)一日，才輸了一招，又想起剛才碎葉掌的威力，了青自認短時間也無法勝出，所以得出結論，段浪學藝不精。

　　“和尚，你真要攔著？”段浪咬牙切齒，大仇在前，舉手之勞，沒想著半路殺出個臭和尚！

　　“施主，放下屠刀，回頭是岸！”了青一動不動！

　　“楊兄，莊兄，我們一起殺了這個狗賊！”段浪沖著臺下招呼一句，兩名同樣年紀的高手便躍上拳臺。

　　“云臺山猴拳楊寧請大師讓步，讓我等手刃此賊！”一名白衣男子溫聲道。

　　“王莽嶺莊濤請大師讓步！”藍衣男子附和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绷饲嗖淮蛩阕屄贰?p>　　“不用廢話，你倆纏著他，我來動手！”段浪說道，見兩人不敢動手，便又說一句，“和尚不會殺人，你們只要纏住就好。”兩人聽了，這才出招。

　　“人多欺負人少呀，你們還講不講江湖規(guī)矩了，”孟守仁調侃一句，持劍飛來，“青兄，你怎么也不叫我就飛上來了，我差點睡著，若不是蘇妹叫我，我都不知道?！?p>　　“孟兄廢話真多?！绷饲啻罾硪痪?。

　　“哈哈，那就不說了，干吧?！泵鲜厝收f道。

　　對方見來了人，不敢輕易出手。段浪憤然喊道，“和尚，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留個名號，段某改日再來找你算賬！”

　　“少林武僧，了青?！?p>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有人聽說了鐘家莊的事，有人沒有，只是記得少林常年閉門謝戰(zhàn)，在江湖上沒什么地位，今日少林重出江湖，當是武林奇觀！看客議論紛紛，又來了精神，希望某位高手站出來，同少林武僧過過招，讓大家開開眼。

　　“今天這票錢花得值呀，這架打得，熱鬧！”

　　“今天這事要上三家店史冊了，高手云集呀！”

　　“有誰知道那位劍客是什么身份嗎？”

　　“我聽說姓孟，上浩山出來的?！?p>　　“上浩山是什么地方？”

　　......

　　幾位路過的江湖人，早就聽聞少林武僧的名頭，上臺邀戰(zhàn)，了青來者不拒，只是對手太弱，不消一招，便知難而退?？纯椭焙魶]勁兒。段浪見今日無法報仇，背上黑子，準備離開，了青移步攔住，“段施主，您侄兒這傷興許還有得治，若您答應今后不再找梅施主尋仇，貧僧愿意一試?！?p>　　段浪不說話。黑子沒動靜。

　　了青繼續(xù)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父輩的恩仇隨著今日一戰(zhàn)，可算了解。梅家莊家破人亡，老莊主痛失愛子，夫人仍受病痛折磨，還望施主停手，換您侄兒一條性命，阿彌陀佛?！?p>　　段浪糾結再三，長嘆一聲，“算了，算了，大哥把天佑教給我，我沒能照顧好，現(xiàn)在這樣，我也沒法跟大哥交代，只要大師能夠復原天佑，我愿意放過姓梅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即刻修書一封，段施主可憑借此信，前往少林，找我了心師兄?！?p>　　不消片刻，了青修書已畢，段浪拿信走人。聚雄莊莊主老頭則宣布時辰已到，看客請回。

　　于是眾人陸續(xù)離開，了青則為梅探海輸送內力療傷。后者心如死灰，瞳如死魚，對外來之力聽之任之，因而效果不好。孟守仁在梅探海耳邊念叨一句，“梅老前輩，了青大師可以治好你夫人。”后者這才引導內力，保住殘命。

　　梅家莊內。

　　說是梅家莊，實則只剩一間屋子，其他的因為大火燒毀，梅探海便直接拆除，留出大片空地，種了棗樹，只因他夫人最愛吃棗。了青花了一夜功夫，以少林純陽內力化解了夫人體內的殘留寒氣，也算治病救人，梅探海感激不盡。

　　“梅老前輩自斷經脈的勇氣，貧僧自愧不如?！绷饲嗳鐚嵳f道。

　　“慚愧，慚愧，碎葉拳害人無數(shù)，我當以死謝罪的，只是舍不得老妻，茍活而已，謝過小師傅救命之恩。”梅探海佝僂著身子，像個農民。

　　“阿彌陀佛，不是貧僧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p>　　......

　　“可惜啊可惜，沒能跟碎葉拳打上一架，是不是小師傅？”孟守仁調侃道。

　　“是啊，是??！”了青慨嘆一聲。

　　少林寺。

　　自從知道狗子利用輩分偷懶，不鬧就親自監(jiān)督他日常修行，狗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可謂苦不堪言。

　　“爺爺啊，您老去哪了？孫子想您??！”狗子哭天喊娘挑著水。

　　“覺醒，安靜點?！辈霍[聲音傳來，他藏在某個地方，狗子找不著。但只要自己偷懶了，便有飛石砸到頭上，不會流血，但是很痛。仔細一看，原來是棗子。

　　還挺甜！狗子十分想念芊芊，便偷著寫了封信，信上說道，“芊妹，我是狗子。我現(xiàn)在在少林練功，方丈的師弟親自教我，我學得也很快，短則三年，長則五年，我一定學成歸來。春節(jié)我肯定會回柳樹村的，不見不散。”寫完，狗子留下兩行熱淚，要是芊芊喜歡上別人，他就虧大發(fā)了。

　　半月之后，狗子收到了芊芊回信，信上寫道，“狗哥，我是芊芊。少林是武林圣地，大師云集，你要好生修習，等學成下山之時，芊芊給你做好吃的，我現(xiàn)在學了不少菜，怕你流口水，就不寫菜名了。春節(jié)我會回柳樹村，不見不散！”

　　后面還有一句，是大海的，“姐夫，我是大海，你學了少林武術，回來教我兩招，作為回報，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guī)湍愣⒅憬?，不叫別的男人親近。過年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