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戰
河南,衛南,宋軍大營。
六十七歲的天下兵馬副元帥宗澤站在高處,雪白的長須并未使他顯得老態,反而襯得那張平靜的臉龐更加堅毅,讓人安心。
看著金軍在四周扎起的連營,宗澤對都統陳淬、孔彥威、權邦彥等諸將說道:“如今我軍孤軍深入,陷入重圍之中。只有拼死向前,才有一線生機。告訴將士們,拿出我們大宋子民的勇氣與血性來,隨我一起殺過去?!?p> 諸將領命而去,整頓兵馬。
金軍聞聽宋軍擂響戰鼓,不敢怠慢,四方聞聲而動,從四面合圍而來。
宗澤抽出手刀,于高處直指前方金軍,大聲喝道:“弟兄們,金人想將我們圍殲于此,且看我們手中的刀槍答不答應。大伙隨我沖過去,殺光這幫畜牲。殺!殺!殺!”
“殺!殺!殺!”
自宗澤入河南,正月以來,已經十五戰皆勝,將士們的信心與勇猛早已成長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此時陷入絕境的宋軍,更是爆發出了駭人的氣勢。
隨著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宋軍如潮水般冒著箭雨向金軍涌了過去。
在木牌手的掩護下,宋軍的弓弩手搶在金軍之前射出了第一波箭雨。
宋軍的弓弩射程與威力,本就遠超以騎兵弓為主的金軍。尤其是源自西夏的神臂弓經過改良后,威力早已經在同西夏、大遼的無數血戰證明過。
當兩軍撞在一起,宋軍人人皆知今日陷入重圍,難免一死,人人皆懷向死而生之心,本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到的心思,人人拼死沖殺。
如往常一樣,金軍很快便被這股子悍勇之氣所震懾,看著身邊的同袍不斷慘叫著被砍倒,被捅死,看著那些明明中了刀槍已經必死的宋軍,突然間狀如瘋狗,撲上去抱著同袍拿手刀斷槍猛捅,張著血盆大口撕咬,金軍終于生出怯意,鳴金撤退。
自從滅了大遼,數戰西夏,攻破宋都以后,大遼的繁華與宋朝的富庶,已經開始讓昔日苦寒之地的無畏勇士們已經有了惜命之心,畢竟收獲了想要的女人與財物之后,也想有命好好享受享受。
在斬殺了數千人之后,宗澤下令將士們停止追擊,命令諸將,待天黑之時,悄然離開。
正如宗澤所料,第二日,不甘心失敗的金軍氣勢洶洶向宋軍大營殺了過來,結果愕然發現,只剩下了一座空營。
全力打出的一拳,卻打在了空處,這讓金軍從上到下,都覺得憋屈。
更憋屈的是,有探馬急報,在他們殺到宋軍空營之時,宗澤率大軍早已渡過大溝河,將北岸的金軍又斬殺了兩千余人才退走。
且說宗澤領兵再次擊敗金軍后,退至五十里外扎營。
忽有一名士卒進至中軍帥帳來報:“副元帥,營外有人讓我將這份手書呈給你看?!?p> 宗澤哦了一聲,伸手接過來一看,不由怔立當場,只覺雙目刺痛,頓時紅了起來。
宗澤不過稍一失神,立即穩住心神,低聲吩咐道:“速將營外之人悄悄帶來見我,盡量別讓他人看見。”
那名士卒不敢發問,領命而去。沒過多久,帶著一名頭戴笠帽、衣衫襤褸的漢子進入帳中。
宗澤早已摒退左右親衛,來人沉聲說道:“事情緊急,宗帥不必多禮,還請宗帥即刻發兵?!?p> 宗澤虎目含淚,泣聲道:“君辱臣死,如今二圣被金人所擄,被迫北狩,臣自當舍命去救。我即刻下令,全軍趕往滑州?!?p> 與此同時,且說那臨危受命的兵馬大元帥、康王趙構于大名府聚兵十八萬,任憑東京開封府被圍,卻遲遲未有動靜。
在欽宗派出的使者一再懇求之下,趙構率大軍渡過黃河,逗留于東平府、濟州一帶,離京城咫尺而不前。
直至京城陷落,二圣被擄至金營的消息傳來,趙構拔營啟程,前往南京應天府(河南商丘),在那里登基稱帝,改元建炎,并號令各地勤王軍隊向應天府靠攏。
趙構在南京稱帝之時,正是二圣被擄北上之時,各地勤王軍隊,尤其是河北的軍隊接到趙構的密詔,不得于途中阻截金軍。
宗澤置趙構密詔于不顧,在確知徽宗與鄭皇后將經過滑州北上燕京時,立即派人聯絡各地義軍襲擾金軍北返,同時領兵奔赴滑州,經過黎陽,到達大名,想直接渡過黃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徽宗,然而他以天下兵馬副元帥身份下令的勤王之兵卻無一到達。
在趙構的嚴詔下,宗澤不得不率兵南下拱衛在應天府登基為帝的趙構,當然,這已是后話。
骨都碌遇見的紅巾軍,正是聽到消息后,附近臨時集結到一起的各村莊忠義巡社成員。
忠義社,每五人為一甲,五甲為隊,五隊為部,五部為社,各有長。至五社則為都社,有正及副。如兩都社及萬人以上,擇土豪二人為都副總轄。其借補官之制,則萬人以上,成忠郎;千人以上,保義郎;八百人以上,承信郎。自甲長至總轄,三歲遞遷。
趙構稱帝后,屢次下詔在全國普遍組建忠義巡社,在朝廷的大力推動下,忠義巡社很快地從河北發展到京東、西、河東、陜西等路。
自宋遼并立,河朔一帶武風漸盛,這些鄉民雖然身無片甲,武器粗陋,但戰力并不弱。
骨都碌率領的金兵,是滅遼攻宋的百戰老卒,打心里就不怵這些眼中的烏合之眾。
正因如此,這一戰便打得相當艱苦與慘烈。
趙嬛嬛躲在漆黑的地窖中,根本看不見對面少年的面目,空間狹小,卻能聞見對方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只聽那少年小聲說道:“小娘子好好待在這里,千萬別出來也別出聲,我出去看看。”
趙嬛嬛本能的感到害怕,又不知如何開口,正猶豫時,那少年用手撐開木板,很靈活的躍了出去。
少年復又將木板蓋上,將木桌拉了過來,然后持刀沖了出去。
正好看見幾名結義社的弟兄正被金兵殺得節節后退。
雨水迷眼,少年忍不住瞇起眼睛,借著雨勢快速接近到金兵身后,突然出刀,一刀將其中一名金兵砍翻在地,就勢一滾,樸刀貼著地面一尺高的地方橫切,將一名金兵的右腳小腿生生砍斷。
兩根綴滿鐵釘的狼牙棒轟然砸落,少年再次向一旁滾去。
兩根狼牙棒砸在地上,濺起大片水花。
少年左手撐地躍起,右手樸刀再切橫削,刀鋒從那兩名金兵喉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