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李彥仙與曲端
徐寧的書信很簡短,意思更是明了。
為減輕京城的壓力,紅巾軍應主動出擊,集中優勢兵力在燕京周邊打上幾場硬仗,消滅一兩萬金軍,待金軍被調動后,再退入太行山區與金軍糾纏。
徐寧已著梁興率忠義營先行潛往燕京附近探查敵情,請張榮、趙嬛嬛根據敵情斟酌處置。
徐寧已與西京洛陽的八字軍、陜州的李彥仙取得聯系,八字軍會阻截自西北而下、準備進攻開封的金軍。
陜州,地處函谷關以東、黃河以南,是關中東面的門戶之地,無論是金軍想從中原西進關中,還是想從河東南下關中,都難以避開陜州。
去歲冬,李彥仙與完顏婁室麾下猛將烏魯撒拔血戰七日,終于逼退了金軍。
完顏婁室率西路軍主力從絳州移屯蒲州、解州,進逼陜州,反遭李彥仙在中條山設伏,招致慘敗,俘獲金將十八人,完顏婁室第一次遭遇大敗。
李彥仙麾下將領邵隆趁機收復虢州,彥仙命其知虢州,與此同時,彥仙又任命部將黨松知同州,準備擇機收復同州。
李彥仙也因此被世宗朝廷進封為右武大夫,陜州觀察使兼同、虢二州制置使。
川陜宣撫使馬擴以吳玠留守川蜀,北上關中,屯兵于潼關。
陜州,州衙前廳。
李彥仙坐在下首,看著上首的兩位大人,一臉的平靜。
川陜宣撫使馬擴,河東河北諸路兵馬都元帥、紅巾軍都統制徐寧雙雙趕到陜州,這讓心里擔憂的李彥仙輕松了不少。
根據探馬來報,完顏婁室的一萬五千精騎與折可求所部八萬余眾已向著陜州而來。
李彥仙早已預料完顏婁室不會善罷干休,早早向馬擴求援,希望馬擴能抽調三千騎兵給他。
馬擴接到書信后,不僅同意了李彥仙所請的三千騎兵,而且親自帶來了兩萬步軍。
更讓他意外的是,徐寧在得知完顏婁室重兵攻打陜州的消息后,順太行山南下,也趕到了陜州。
徐寧帶來的,不僅紅巾軍白虎營,還有兩萬余義軍。
而驍騎營在夜襲井陘關后,也已擴充至兩千人。
算下來,陜州已擁有八千騎兵,八萬余步軍,這令李彥仙信心大增。
徐寧與馬擴敘了幾句舊情,看著李彥仙道:“少嚴兄的大名,徐寧是如雷貫耳,縱論當世豪杰,少嚴兄必在前列。聽聞少嚴兄將家眷從鞏州盡數遷來陜州,要以家殉國、與城俱存亡,此等大義,徐寧真是感佩至極。”
李彥仙自幼便有豪勇之名,靖康之難時,散盡家財募兵三千赴開封勤王,此后投身種師中軍中,血戰河東,又在陜西與完顏婁室數次交手,屢敗金軍。
馬擴頜首道:“徐寧說得極是,少嚴老弟的確是當世少有的英雄豪杰。”
李彥仙聞言,苦笑道:“兩位大人謬贊,實在是令少嚴汗顏。少嚴一介武人,不過一腔血勇罷了,數年前還莽撞的得罪了宰相大人。如今不知怎的,曲端將軍對少嚴似乎也很是不滿。”
李彥仙以前叫李孝忠,勤王開封時,上書彈劾時任兩河宣撫使的李綱不知兵,會誤國,結果被朝廷追捕。
也就在那時,李彥仙改了現在的名字,逃到了河東種師中軍中。
靖康之難,金兵再臨開封,西軍永興路軍帥范致虛率六路大軍救援京師,驕傲自大,不聽李彥仙的建議,反將其革職,結果兵敗千秋鎮。
被貶為石壕尉的李彥仙開始了獨自抗金的生涯,從此大放異彩。
収復陜州后,李彥仙主動派人聯絡,愿受鄜延經略使王庶的統領,向來與王庶有隙的曲端對此非常不滿。
這些事情,徐寧與馬擴來陜州前,也多少有些了解。
徐寧笑道:“李相忠君愛國,能于國家危難之時挺身而出,與少嚴兄也是一樣的熱血之人,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們是一樣的人,本應惺惺相惜才是。少嚴兄盡可放心,李相不是小氣之人,徐寧會親自寫信勸和二位。”
馬擴插言道:“到時我也寫封書信,一并帶過去。”
李彥仙起身道謝。
徐寧連連擺手,說道:“少嚴兄莫要與我二人客氣才是,至于曲端。”
徐寧頓了一頓,看向馬擴道:“曲端與少嚴兄都是你的屬下,我可不好說什么。”
馬擴見徐寧將這棘手之事丟給自己,苦笑道:“曲端是西軍宿將,戰功赫赫,但此人桀驁不馴,先是屢次違抗上司王庶軍令,致使王庶一敗再敗,而他卻公然奪了王庶的印綬,實際掌控了涇原路的兵權。”
徐寧說道:“聽說曲端曾有意殺了王庶,這事經由陜西撫諭使謝亮上奏朝廷,應該可信。”
馬擴嘆道:“關鍵是,陛下聽了謝亮的奏報,不僅沒有追究曲端的罪責,除了兼著鄜延路經略安撫使,又升任他為涇原路經略安撫使,承認了他對涇原路兵權的掌控。”
徐寧說道:“聽說他不愿離開涇原路,以知涇州郭浩代行鄜延路經略司公事。只是如今延安府已落入金人之手,他留在涇原也是冒險之舉啊。”
馬擴說道:“謝亮回朝后,為著曲端意圖謀殺王庶之事,傳言四起,都說曲端想叛投金人。曲端留在涇原路,那里的軍民素來服他,怕是也擔心朝廷疑他,對他不利的自保之舉。”
徐寧看著李彥仙道:“少嚴兄,你與曲端之間的芥蒂,曲端那邊怕是一時難以消解,陜州之戰后,我想讓你出任河北東路經略使一職,與張榮聯手經略河北。陜西諸路就交由曲端的西軍負責。這里要同時應對西夏與金軍,若主帥失和,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還望少嚴兄以大局為重。至于曲端,就交由馬兄看著點了,陜西諸路的兵事,可多聽聽他的意思,你只要盯著吳玠將川蜀之地經營好就是大功一件。”
李彥仙望著二位上官,沉默了好一會,才起身領命。
徐寧示意李彥仙坐下,鄭重的說道:“少嚴兄能識大體,顧大局,徐寧深表敬意。此事既定,我們還是商議一下如何應對完顏婁室與折可求的十萬大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