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會八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更冷一些。

　　開封城的第一場雪，也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

　　左相李綱、開封城防御使宗穎、開封府尹趙邦杰等人陪著世宗趙榛登上宣化門城頭。

　　城外，旗仗遮天，連營如云，無數(shù)騎兵奔突往來，看起來氣勢驚人。

　　趙榛笑道：“架勢不少，那完顏宗翰卻為何如此小氣，抓住朕或是拿了朕的人頭就賞一頭驢。”

　　誰都知道，完顏宗翰這幾日發(fā)布懸賞，還以箭書射上城墻，凡抓住世宗趙榛或取其首級來獻者，賞驢一頭，這是赤果果的侮辱與蔑視。

　　趙榛故意曲解金人的意思，眾人自然也要湊趣。

　　李綱笑道：“陛下也不見得多大方啊，叫人送了一套宮女的衣物回禮。若是臣的話，怎么著也得在衣物里放上幾枚銅錢。”

　　趙邦杰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其實，送套婦人的衣物，頗為浪費布料，送套嬰兒的衣物便挺好。”

　　趙榛淺淺一笑，說道：“這些都是些無聊的小手段罷了，如今開封城攻守雙方都還未到最艱難的時刻，這等攻心之計，并無什么大用。不過是雙方閑著也是閑著，找找樂子罷了。”

　　說完，這才認真的詢問宗穎：“宗卿，這數(shù)日傷亡如何？”

　　宗穎微微躬身，回道：“金人趕造了數(shù)百架炮車（投石車），每日轟城不止，炮石入城，大可如斗，而且從前日起，炮石轟擊之后，金人還推出了一種新式炮車，應該是金人攻打薪州時出現(xiàn)過的鐵火炮，其形如鮑狀而口小，用生鐵鑄成，厚有二寸，震動城壁，威力極大，好在數(shù)量不多。”

　　趙榛皺眉問道：“這樣下去，城墻怕是撐不了多久。”

　　宗穎說道：“陛下放心吧，這是金人攻城慣用的伎倆了，臣以當年王享大人守太原之法，預先設虛柵，下又置糠布袋在樓槽上，即使被打壞，也能馬上修復。開封城防遠比太原城防堅固，太原都能堅守一年多時間，開封更不是問題。”

　　趙榛想了想，轉(zhuǎn)身對李綱與趙邦杰等人說道：“如此一來，糧食與飲水便成了關鍵，從即日起，令城中居民多儲存雨水雪水，家中糧食也要心中有數(shù)，盡量節(jié)約，官倉與內(nèi)庫的糧食重新清點登記，派重兵守衛(wèi)，除了守城將士，其他人員每日口糧酌情減少，宮里也一樣。”

　　李綱等人一起躬身應下。

　　趙榛望著遠處的金營，緩緩說道：“昨日徐寧派人冒死從數(shù)條河里飄來書信，將外面的情況說了一下，韓世忠劉锜正在與淮西的李成交戰(zhàn)，下一步準備進攻偽齊，逼偽齊在開封的軍馬回救。紅巾軍的張榮李彥仙部與折家軍在河北西路與河北東路頻繁出擊，收復州縣，威脅燕京，一來阻斷金人糧草與輜重南下，二來看能不能引金人回撤。西京的王彥已收復滑州，威脅金人的后路。陜西的曲端，趁著完顏婁室新喪，已連復涇、鄜兩州，不過西夏的軍馬蠢蠢欲動，他只怕沒有余力分兵勤王。關中的馬擴已令四川的吳麟率軍入關中與他會合后再出陜州勤王。徐寧率領李顯忠部仍在陳橋驛與金軍苦戰(zhàn)，岳飛已派張憲率精騎一千馳援他。九哥遇害后，尚有張浚、呂頤浩、張俊、劉光世等人的軍馬六七萬人愿意接收朝廷的統(tǒng)領，徐寧已令張浚、劉光世攻打江州，與韓劉夾擊李成，盡快轉(zhuǎn)入對偽齊的攻勢，以呂頤浩、張俊為江南、荊湖招討使，清剿南方的各路游寇，以免南方崩壞。”

　　宗穎嘆道：“小徐大人的眼光與布局真是令臣望塵莫及。”

　　趙榛看了他一眼，說道：“徐寧的意思是，這樣一來，所有的關鍵便落在了開封之戰(zhàn)。若開封城破，那么萬事皆休，天下立馬會分崩離析，重演五代十國的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