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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金屋可藏嬌

第五十七章 舊恨飄零同落葉

何處金屋可藏嬌 那那 7849 2008-01-18 16:26:00

    掖庭

  “你來做什么?看我笑話嗎?”王靈瞥了來人一眼,便轉過頭去。

  “聽說王姐姐進來之后,就不甚愛惜自己的身子,所以妹妹特來勸一勸你。”李茜說道,隨即她示意身邊的侍女阿國放下食籃離去,自己半扶著腰身,自食籃中取出一碗湯藥,對王靈說道,“這是義侍醫準備的安胎藥,姐姐吃點吧。”

  王靈沒有說話,李茜以為她對自己有疑意,便自己舀了一口吃下,說道:“這確是安胎藥,妹妹為姐姐試過了。姐姐可以放心了吧。”見王靈仍是不應,她嘆了口氣又說道,“王姐姐,同時進宮的姐妹中,如今也只剩下你我了。你既已經落到如今的境地,小妹沒必要再害你。”

  這時,空中的月亮自烏云的縫隙中透下一抹亮光,照射到室內,李茜方看到王靈的臉上,淚跡斑斑,只是倔強的她硬是將全部的咽嗚聲吞了下去。

  “王姐姐這又是何必?你這般自苦,難道還妄想著誰能憐惜你不成?”李茜有些不忍地放下手中的湯藥,勸道。

  “妹妹,我進掖庭以后,陛下可有什么表示?”王靈沙啞著嗓子開口問道。

  李茜見她這癡樣,心中暗暗搖頭,坦白道:“沒有,如今陛下夜夜在昭陽殿就寢,而宮中之事俱交于衛皇后處置,后宮一切如常。”王靈是衛子夫下令抓捕的,她唯一的冀望就是劉徹能夠在聽到消息后,放她出去,她一直以為無論如何,看在她腹中皇嗣的份上,劉徹會原諒她這一次的行差踏錯的。

  “這不可能!”王靈猛地坐起身,喊道,“衛青夜探禁中,陛下不可能這么簡單就原諒他的。”

  “王姐姐,你所做的一切本就是一場賭博,賭的是陛下心中的底線。”李茜說道,“如今輸了,真的這么難以接受嗎?”

  “我本來不會輸的。”王靈不覺抓緊了手中的被褥,“我本來可以讓陛下慢慢意識到衛家的不是之處,慢慢削弱陛下對他們的信任,本來可以……”

  “可是,你做得越多,陛下對你的提防也越多。”李茜打斷道。

  李茜的這一句話,仿佛打斷了王靈的一個長長的夢境,終于她如同泄了氣的氣球般,靠回床上,說道:“難道他打算讓當朝的皇子或公主就這么長在掖庭嗎?”

  “王姐姐,難道你真的以為一個孩子能夠改變什么嗎?”李茜見及此,不由得有些心酸,深吸了幾口氣之后,問道:“姐姐可還記得薄姬?”

  “薄姬?”王靈腦中回憶起一張嬌美絕艷的容顏。薄姬出自薄氏,自薄太皇太后去世,小薄皇后被廢后,薄氏一族便日漸衰微,而薄姬正是薄氏精心栽培出的宗室美女,期望能夠利用她來奪得當朝皇帝的心,取回薄氏一族原本的富貴榮華。而美麗得如同大朵牡丹花的薄姬并沒有讓人失望,出身大族而自幼受寵的她雖然性子有些嬌縱,但是那嬌縱卻沒有如大多數人想的那樣,得罪當朝皇帝。反而在她初見龍顏的那一天起,便受到了盛贊,說她性子率真,毫不作偽。此后便是數月的夜夜專寵,風頭直蓋過了當時懷有諸邑公主的衛子夫,還有那遠在甘泉宮的陳皇后。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以薄姬的出身,如果皇帝有廢后的那一天,那么她必然會是下一任皇后當仁不讓的人選。

  “薄姬獨寵數月之后,卻在一日之內令龍顏大怒,及至身死掖庭,不過是短短幾日間的事情。”李茜緩緩陳述著,而王靈則陷于沉默之中,薄姬是和她們同時入宮的,皇帝看著薄姬時的柔情蜜意,令同時入宮的所有女子都倍感絕望,其中也包括她,當時的她已經死心的等待著自己滿頭華發時再被放出宮,誰知道,薄姬竟然被貶斥進了掖庭。

  “到底薄姬做了什么事情,讓原本欲封她以夫人之位的陛下改變了主意,王姐姐知道嗎?”李茜問道。

  “是因為,猗蘭殿?”王靈便是在薄姬被貶后得寵的,所以對于薄姬失寵的原因也做過一番調查,真正具體的原因她沒能查清楚,只隱約知道是因為猗蘭殿。

  “正是因為猗蘭殿。”李茜苦笑道,“小妹從前和薄姬的感情尚可。所以,她被貶之后,曾央求掖庭令讓小妹來此一見。”說到這里,她略帶懷念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說道,“她并不肯告訴我真正觸怒陛下的原因。只說是,衛后騙她,讓我今后切記提防此人。”

  李茜的眼前不覺又出現了薄姬當年的神采,那個自幼受寵的女子是那樣自信,自信于皇帝對她的癡迷,自信于自己腹中骨肉的影響力。

  “薄姬在進入掖庭之后,才發現自己已經懷有身孕。”李茜嘆氣道,“她告訴我,要等到恰當時刻告知陛下,讓他后悔。她還說,不會忘記我今日探望她的情誼,不幾日離開掖庭后,一定要好好感謝我。”

  “可是,宮中并沒有傳出薄姬有孕的消息。”王靈臉色更加慘白,薄姬死時,衛子夫已經生下諸邑公主,而宮中并無皇子,這個時候一個皇嗣對于整個皇室和天下是怎樣的一個喜訊啊?可是,薄姬卻連把此事上報的機會也沒有。

  “是的。我沒有等到薄姬的感謝。就在我探望了她之后的數日,陛下便頒下了廢后詔書,同時也將一杯毒酒送到了掖庭。”李茜說道,“王姐姐見過陳皇后嗎?”

  王靈點了點頭,腦中想起陳嬌的容貌,以及那雙淡然的雙眸下所隱含的凌人之勢,那是只有世家大族培養出的女子才會有的氣質。忽然覺得心中有些堵,開口說道:“她……像薄姬。”

  “是薄姬像她。”李茜凄然道,“從頭到尾,薄姬都只是陳后的替代品罷了。所以在陛下決定舍棄陳皇后的時候,也同時舍棄了薄姬。我想衛皇后,只是抓住了那個時機,讓薄姬去激怒陛下,同時借此除去了她和她腹中的骨肉。所以王姐姐,皇嗣并不能保證什么。”

  聽到此處,王靈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臉上露出了一絲慘笑,然后說道:“妹妹的意思是,我會遭到和薄姬一樣的命運嗎?”

  “茜不知道。只是姐姐,你今日主動去對付陳皇后,和當日薄姬主動踏足禁地猗蘭殿,是何其相似啊。”李茜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戚然。

  王靈閉上眼睛,靠在床榻上,虛弱地說道:“聽說,陳皇后自幼長于宮中,與陛下感情非同尋常,猗蘭殿是陛下兒時所居,也可能是他們幼時嬉戲之所,對嗎?原來我的敗,還因為,我錯料了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王姐姐,你我還有薄姬,終究吃了入宮晚的虧。衛皇后對陛下的了解,遠在我們之上。而后宮,也從來不是我們的天下。”李茜沒有回答她前面的那個問題,輕輕說出了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后宮爭寵,爭的其實是帝王的心,而我們從一開始就都輸了,無論是你、我還是薄姬和衛皇后。可陛下雄才大略,不以兒女私情為意,所以唯一贏的那個人,卻又未必真贏了。”王靈說道,“謝謝妹妹今日的探望,總算是讓我死得瞑目了。”

  “王姐姐,無論如何你和薄姬不同。你腹中的孩兒,畢竟是名正言順公告了天下的。”李茜見她了無生趣的樣子,便勸道,“若真想離開這掖庭,希望終究還在皇子身上,你還是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吧。”說完,見王靈似不欲再語,她便起身離去。行至門邊時,聽到王靈悠悠一句飄出:“李妹妹,你能夠將這一切看得這么開,是否是因為陛下不是你心中的那一個人?”

  “姐姐說笑。”李茜轉頭看著陰影中的王靈,說道,“我所嫁的是天下之主,卻也是一個英俊有為的偉男子,被這樣的男子寵愛過,又怎么能看得上別人呢?我只是……”后面的話語卻說不出口,化為一抹叫人說不出是何含義的笑容。

  ……

  “也就是說,王靈被廢掖庭,而廢后證實懷孕了?”劉陵站在大堂之上,聽著來人的稟報。

  “是的,姑姑!”站在她對面的男子答道,此人正是淮南王庶子劉不害的兒子劉建。

  “看來,我這趟京城可沒有白來啊!”劉陵輕輕笑了笑,說道,“這場戲可說是精彩紛呈啊。我那阿嬌姐姐的確是和以前不同了,竟然能夠讓陛下對她這么用心。”

  “姑姑,侄兒聽說……”劉建的眼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欲言又止。

  “有什么話就說。”劉陵皺了皺眉說道,她一貫不喜歡這些庶兄所生的侄兒,在她看來,只有和她一母同胞的淮南王太子才是她真正的手足。

  “聽說太后打算將修成君之女下嫁給叔叔,是嗎?”劉建說道。

  “啪!”劉陵一聽到這話,立刻煽了劉建一個巴掌,說道:“什么叫下嫁!修成君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憑她也配和我們淮南結親?”

  劉建撫著臉頰愣愣地望著劉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歉道:“姑姑恕罪,是侄兒錯了!侄兒只是覺得修成君深受太后的寵愛,和她結親的話,對我們家還是有些好處的,所以才……”

  “好了!”劉陵沒好氣地罵道,“哪來這么多廢話?出去備車,我要去一趟宮里!”

  “是!”劉建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沒用的廢物!”劉陵沖著他的背影啐道。隨即,她心中開始盤算著,這陳衛相爭已成定局了,現在阿嬌懷有身孕,那么在劉徹徹底放棄其中一方前,這場爭斗只會一直持續下去。如此也正合了她當初放任陳嬌回宮的目的。她仰起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想道:來長安已數月了。該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只不知道,父王準備得如何了。

  ……

  昭陽殿

  陳嬌令人將靠椅抬到向陽的屋檐下,懶洋洋地躺在上面,曬著太陽,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

  “娘娘!”就在陳嬌極為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享受著陽光浴的時候,飄兒走到她身邊,附在耳邊喊道,“淮南王翁主求見!”

  “淮南王翁主?”陳嬌聽到這個名字,腦中浮現了一張笑得十分嬌悄的臉,印象中,這個女孩子總是跟在阿嬌的身后,仰望著她。

  “知道了。請她到正殿吧。”陳嬌說道。

  打過招呼后,陳嬌拉著劉陵一起在椅子上坐下。劉陵略略有些別扭地挪了挪屁股,然后說道:“姐姐殿里怎么有這個?這不是從那遼東城傳來的事物嗎?”

  “不,這是陛下讓工匠們特地給我做的。”陳嬌淡淡地說道,“我不習慣跪坐著,所以他特意派人做了這些送來。”

  劉陵眼中的不明情緒一閃而過,隨即笑道:“原來如此。看來姐姐榮寵依舊,這樣妹妹就放心了。”隨后,她又特意望了望陳嬌的腹部,然后說道:“姐姐如今可是得償所愿了。只要生下一個皇子,便可以后生無憂了!”

  “后生無憂?”陳嬌默默念著這幾個字,苦笑著搖了搖頭,“怕只怕,若真的生下一個皇子,我會為了他操心到滿頭華發。”

  “姐姐怎么這么說話呢!”劉陵嘟起嘴,狀似非常不滿,原本以她的年紀來說再做這些小女兒姿態未免顯得矯情,但是在她的身上,這一切卻顯得非常自然。劉陵緊緊握住陳嬌的手,一臉認真地說道:“你不用擔心衛家那位,我們高祖子孫怎能輸給別人呢?不要因為她弟弟是將軍就怕她了,姐姐背后可有我們這些劉氏宗親呢。最不濟,我們淮南是永遠支持姐姐的。”

  “……”陳嬌不動聲色的將手微微拉出,然后笑道,“妹妹費心了。其實,我倒不想生什么皇子,若是生個聰明伶俐的女兒,也挺好的。”

  “那是自然,若是生個如姐姐一般美麗的公主,陛下一定會把她寵上天的。”劉陵會意一笑,“當初他老埋怨館陶姑姑太寵你。姐姐當時還說,如果你們有了女兒,他一定會比你更寵她。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姐姐生個女兒的心愿,還是沒變啊。”

  經劉陵這么一提,那個很多年前的記憶又闖入了她腦中,在某一年的春天,那時候阿嬌、劉徹、劉陵都還是那么年輕而稚嫩,他們三人走在前往長樂宮拜見竇太皇太后的路上,互相抬杠,那時那種肆無忌憚的笑鬧仿佛還在眼前,卻已經遙遠得如同前生。

  “那么久以前的事了,沒想到妹妹還記得。”陳嬌輕輕嘆道,是真的覺得感慨。

  “陵兒當然記得。十六歲那年開始在宮中度過的每一件事對我來說都是刻骨銘心的。”劉陵臉上仍然笑著,眼底卻帶著滄桑,“轉眼十二年,一個輪回,過得真是快啊。”

  人生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看著劉陵此時的情狀,陳嬌腦中猛然閃過劉禹錫的那幾句詩,然后說道:“妹妹有心了。”幾多話語在心頭盤旋了許久,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出。

  “阿嬌姐姐和陛下是最匹配的一對。陵兒一直都這么認為。”劉陵沖著陳嬌笑了笑,“從前我就很羨慕姐姐,所以姐姐說的每一句話,陵兒都記得很牢。”

  “所以姐姐,你也無須怕那衛子夫,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你們中間!”

  陳嬌靠在昭陽殿中的床榻上,回想著劉陵今日忽然的到訪。劉陵應該是來修復淮南王家和前皇后之間的裂痕,只是她語中卻不乏挑撥之意。劉陵!劉陵!陳嬌想起十二年前的她,在長樂宮將竇太后哄得服服帖帖的樣子。一張利嘴在當時可真的可說是有翻云覆雨之能。而今,以謝恩為名,在長安城內盤旋不去的她,求的又是什么呢?

  “在想什么?”一雙手覆在她的身上,一陣熟悉的氣息瞬間來到了頸項間。

  “下朝了?”

  “嗯!”

  “剛才,劉陵來了。”

  “覺得心煩嗎?那以后不見她便是了。”

  “……我聽說,太后要將金娥嫁給淮南王太子。”

  “嗯。母后是有這個意思。”

  “那你呢?怎么想?”

  “淮南王叔,文采風liu,朕還想救他一救。”劉徹睜開剛才開始一直閉著的雙眼,眼中滿是冷意。

  “劉陵,她對你……”陳嬌的話說到一半,卻發現劉徹的手捧住了她的臉蛋,輕輕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話語。唇舌交錯間,陳嬌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暈眩。

  過了好一會兒,劉徹輕輕分開彼此的唇,輕吻著她的鼻子說道:“現在,別想得太多。你只要相信朕就可以了。”

  “相信你!”陳嬌覺得自己臉頰發燙,口中無意識地重復著劉徹話語。這句話顯然使劉徹十分開心,他在她細嫩的頸項落下似雨的細吻以示獎勵,左手開始拉開她腰間的細帶。陳嬌卻是本能地身子一僵,劉徹感覺到后,立刻停下了動作,雙眸沉沉地抬頭看著陳嬌,柔聲說道:“阿嬌,放手。就算是為了孩子,我們和好吧。”

  為了孩子。聽到這句話,陳嬌心中一疼,身子不覺軟了下來。劉徹緊緊抱住她,口中一遍一遍地承諾,說道:“阿嬌,朕不會再錯過了。”

  ……

  “紀稹,霍去病。”期門軍大營校場里響起了趙食其的叫喊聲。他沖到正打斗的兩人中間,開心地喊道,“小爺我終于解脫了!”

  “滾一邊去!”紀稹和霍去病同時轉頭吼道,說話的同時拔劍將趙食其挑到一邊。

  “喂,喂,你們兩個!”韓說跟在趙食其身后也走入了校場,他也很是不滿地說道,“我們可不是你們,有人給你們當靠山。李大人可是讓我們面壁思過了大半個月。”

  “就是就是!”趙食其說道,“終于放出來了,結果你們居然都不來迎接下。”

  紀稹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到兩人身邊說道:“好了,你們兩個就別喊冤了。最大的地主今天被招進宮了,喊得再響也沒有冤大頭。”

  “誰說沒有!”趙食其“諂笑”著靠近紀稹,說道,“紀少爺,好歹你也是館陶大長公主的義子,請我們一頓吧。”

  “怎么那食為天對你就這么有吸引力呢?”紀稹有些頭疼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大哥。

  “難道你不覺得那里的大廚做的飯菜特別好吃嗎?”說到這一點上,連韓說也來勁了。

  “不覺得。”紀稹說道,會這么想,那是因為你們沒有吃過更好吃的。

  “總之,上次架是大家一起打的,罰卻是我們兩個人擔的。你們得補償!”

  紀稹和霍去病兩人對視了一眼,知道今天不讓這兩人滿意是不成的,便聳了聳肩,說道:“好吧。現在出發。”

  四人一離開大營,就看到一些百姓都往一個地方涌去。

  “這是怎么了?”霍去病看著這些人流有些奇怪,便拉住一個問道:“你們這是去哪里?”

  “回這位公子的話,我們這是去城門口呢。”那人一看霍去病等人衣著,便知道是富家子弟,自己得罪不起,立刻恭敬地說道,“聽說有人給那個主父偃收尸呢。”

  “那個主父偃?”紀稹聽到這話,愣了一愣,最近一段時間他雖然沒有被要求面壁思過,可是卻也一直被禁足在堂邑侯府,對外間的消息都不是很靈通,猛然間聽到這話,心中不由得一驚。

  “是啊。就是那個無法無天,害死了齊王的主父偃。”那人似乎急著去看熱鬧,一說完人就跑了。

  紀稹微微皺了皺眉,然后對身邊的三人說道:“我們也去看看吧。”

  四人策馬走近城門,看到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試圖將主父偃的尸身放到一輛板車之上,但是由于年老體弱,遲遲不能將主父偃從地上抱起。

  “朝廷不是說要族誅主父偃嗎?怎么就主父偃一個人的尸首啊?”

  “聽說他原來就是孤身一人的,在齊國的時候還和親族都斷絕了關系。聽說被抓捕前,唯一的義女也已經被他自己掐死了。”

  “倒行逆施,倒行逆施啊。”

  “那老人是誰啊?這么有膽色,竟然敢來為他收尸。”

  “他叫孔車,茂陵邑那邊的,聽說從前受過主父偃的恩惠。”

  紀稹與主父偃在遼東城曾經共處過,知道此人雖然有些跋扈卻是真正有才華之人,而且他還聽李希和陳嬌為他講解過主父偃的必死之由,知道主父偃其實是死在大漢現行的削藩政策上,因此紀稹實在不忍見他的尸首如此暴曬人前。

  紀稹立刻下馬,走到孔車身邊,低聲說道:“老人家,我來幫你吧。”

  孔車抬頭看了看紀稹,搖了搖頭,說道:“多謝這位小公子好意,車不敢連累他人。”

  “沒關系。”紀稹笑了笑,輕輕伸手將主父偃的尸首放到了板車上,拉過白色的布蓋在他的身上,然后說道,“老人家,你走好。”

  孔車略帶憂心地望了紀稹一眼,方緩緩走開。

  ……

  “哪里回來?”紀稹剛踏進房間,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撩開行障果然看到李希正望著自己。

  “大哥!”紀稹臉上帶著驚喜,輕聲說道。

  “之前不是和你說過,除了去軍營之外,少在外面晃動嗎?你姐姐如今懷有身孕,盯著我們家的人可比以前多了。”李希教訓道。

  “我知道的,大哥。你不用擔心。”紀稹乖巧地點了點頭,“今天,因為是趙食其和韓說被放出來的日子,所以我請他們到食為天吃了一頓,才回來晚了。”

  “噢。他們兩人都是期門軍中難得的人才,你可要好好和他們相處。”李希聽到此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霍去病也和你們在一起嗎?”

  “嗯。”紀稹將劍掛到墻上,點了點頭。

  “說到底,他還是衛家人,有些事情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我們家和他們衛家是不可能永遠這樣和平共處的。”李希說道,“大哥不是想逼你,只是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

  “大哥,我知道的。”紀稹笑了笑,“他也是。”

  李希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不知不覺你也長得這么高了。記得嬌嬌剛把你帶回來的時候,你還那么小。”

  “是大哥和姐姐養得好。”紀稹笑道,眼睛彎成了一條縫隙。

  “稹兒,你想沒想過你的父母?”李希忽然問道。

  “……”紀稹臉上的笑容緩了下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經連我娘的臉都記不清了。本來還以為自己能永遠記住的。”

  室內的輕松氣氛頓時消逝,兩人都變得有些凝重。

  “對了,大哥。”紀稹抬起頭,為了緩和氣氛,他開始找尋新的話題,“我今天在城門口,看到主父偃的尸首了。”

  “……”

  “一個老者在為他收尸,我也上去幫了下忙。好歹我們也在遼東城共處過。這樣,不會有什么麻煩吧?”

  “不,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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