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音只是看了一眼那滑膩的觸手,即刻暈倒。不歸趕緊來到綾音身邊,用食中兩指抵住綾音后心,幫助護住靈體,避免進一步的污染。
愿為靈均公主的怪物并不干涉對綾音的救治,十余條觸手一齊向司馬毫襲去。
司馬毫“啪”地打開折扇,扇面上揮著一團漆黑的夜空,那夜黑得絕非凡間之物,仿佛能吸取世間一切色彩,輕誦“舊時王謝堂前燕!”
兩輪被扭曲的金色幻日,彎折成燕子一般的形狀,從扇面的暗夜中飛出,迅速落地成型,凝聚為一個左手執盾、右手執劍、滿面胡須、身材魁梧的武士。武士用盾格擋,以劍揮砍,根須根根掉下,卻在地面上跳躍顫抖,武士無暇顧及地面。不注意間,一條斷須纏住腳踝,武士不慎跌到,十余條觸須穿腦而過,武士的靈力被怪物吞噬。
就這怪物吞噬武士靈力的時間,司馬毫又從扇面中召喚出了一個手執拂塵、仙風道骨的老者,老者張開銀色護盾,又和怪物斗在一起,但是明顯落了下風。司馬毫腦門有汗珠滲出,大呼:“三位大人,請出手相救,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里!”
蔡松年拿出書卷,筆走龍蛇,撕下紙張,喝一聲“去!”
青色的符紙應聲向怪物飛去,化作一團小型雷暴,炸裂在怪物頭上。
怪物立刻收回十余根觸須,蜷縮成一面肉盾,即使如此,“轟隆”一聲,濃烈焦味立刻傳來。那人類的面龐痛苦地扭曲,發出非人的怒吼,但是被劈斷的數根斷肢蹦蹦跳跳、似有靈智一般回到了怪物身邊,從公主的身上爬到頭頂的裂口處,縱身一躍,跳進裂口,與本體重新融為一體。
怪物雖然被蔡松年攻擊,但是依然不依不饒地對司馬毫進行進攻,那仙風道骨的老者更快又被擊殺。司馬毫召喚出一個身披五色輕紗、手執蓮花燈、柳葉眉丹鳳眼的妖嬈女子。因為短時間內靈力消耗過渡,司馬毫完成召喚后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不歸已經基本幫綾音護住靈體,也準備投入戰斗。
老薩滿賽蒲里哈哈大笑:
“司馬大人,這扇子里的存貨不少啊!可是老朽有一事不明,這怪物為何鐘情于你呢?”
怪物觸須急速抽出,試圖繞過女子直接襲擊司馬毫,女子輕紗漫舞,蓮花燈光華驟長,怪物的幾只觸須仿佛錯亂了一般,相互纏斗在一起。觸須尖端似乎極為鋒銳,五六只觸須被切斷。又開始蹦蹦跳跳往回跳去。
蔡松年抓住這個間隙,又投出一張白色符紙,狂暴的風雪籠罩在這些蹦蹦跳跳的斷肢上,斷肢即刻化作堅冰破碎,可是從怪物的觸須斷裂處又長出新的觸須。
“蔡大人,這東西應該怕寒冰!”司馬毫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怪物那屬于人類的眼睛輕蔑地看了蔡松年一眼,施施然做到了“焦尾”之前,開始彈奏。
第一個音符彈出,司馬毫立刻雙手抱頭,痛苦倒地,那揮舞著蓮花燈的女子身形逐漸淡去,燈內火光從和暖的紅色轉為邪異的綠色。
“兩位大人!”司馬毫再次向不歸和賽蒲里求援,“我死在這里以后,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們嗎?”
“救你可以,”賽蒲里一番超然事外的樣子,“你得告訴我,這是個什么東西,你到底對這把琴、對靈均公主做了什么?”
“這就是個靈界怪物!我怎么知道它是怎么被弄出來的?”
蔡松年擲出第三張黃色的符紙,和煦地融入司馬毫體內,司馬毫的靈力有所恢復,所召喚女子的蓮花燈也恢復了紅色。
“司馬大人不愿說,老朽也無能為力。”賽蒲里搖搖頭,“這怪物可以從‘焦尾’中吸取靈力,你們兩位根本無法耗盡它的力量。”
靈均公主十指纖纖,輕攏慢捻,一連串音符奏出,不歸并無不適之感,司馬毫卻如遭雷擊,即刻跪倒在地,大口吐血。
靈均公主冷冷地看著他,目光中充滿鄙夷。
“司馬大人再不說,您就真的得死在這里了。”老薩滿賽蒲里提醒道。
“是我做的!”司馬毫大聲說道,“我用‘極夜扇’捕獲了十幾個靈界魔的靈核,把他們拼接在一起,注入了‘焦尾’的靈海。但是我也不知道海陵王為何要污染公主殿下!”
蔡松年眉頭一皺,不歸分明看到他眼中有殺意閃過。
打開心門的司馬毫,意志力如同泄閘的洪水一般飛速流逝,也不知是悔恨還是羞恥的淚水,滴滴流下。
“還有呢?”賽蒲里冷冷問道。
“沒有了!”
“撒謊!靈均公主死前,她的‘炁’和陛下現在的‘炁’幾乎一模一樣!你敢說不是你所為?”
“那是完顏亶思念女兒,常常來凝芳殿中撫琴,自然被‘焦尾’污染,又不是我主使!”司馬毫一邊勉強支撐著持燈女子,一邊回答。
“怪不得,海陵王常常在陛下面前念及:‘如今聽不到公主的琴聲,真是可悲可嘆。’還常常假惺惺地流出淚來,這個卑劣逆賊,竟然利用陛下的舐犢之情,殘害陛下!”賽蒲里轉向司馬毫,眼中怒火升騰,“你也是弒君逆賊的走狗!”
“對,我是!”司馬毫在巨大壓力下,精神接近崩潰,“完顏亶合當去死!他征伐大宋,殘害我漢人同胞,我為何不能殺他!”
不歸微微一愣,和賽蒲里眼神相接。
蔡松年眉頭緊皺:“老薩滿已經知道原委了,還是先幫我們除掉這個怪物吧。”
賽蒲里深深吸了口氣,骨仗尖端閃過白色亮光,一只只灰色的惡靈從骨仗頂端魚貫而出,向怪物撲了過去。
同時,他伸開雙臂,開始低吟那古老、蒼涼、邪異的曲子,力圖壓過“焦尾”的琴聲,司馬毫逐漸止住了吐血,緩緩站了起來。
蔡松年又擲出一張灰色符紙,投向賽蒲里召喚出的惡靈們,惡靈顏色立刻變深,體型變大,融入現實更深,與觸手們戰成一團。司馬毫召喚出的女子則時不時以蓮花燈干擾觸手的行動,但是這些觸手具有極強的再生能力,而他們的靈力更是幾乎無窮無盡。
“胡大人!”蔡松年叫道,“綾音姑娘應該無大礙了吧?”
“要我加入戰斗,可以。”不歸冷靜說道,“我要問司馬大人一句話,司馬大人只需要如實回答便可。
“你們文曲宮是否制作過一張‘溯源咒’符箓,用來對付我?”
“沒有!談承嗣師兄確實制作了一張‘溯源咒’,那是用來幫助秦檜消滅桃花妖一族的!誰知道有人財迷心竅,去襲擊胡大人,這絕非我們所望!”
“很好,”不歸分析道,“你們文曲宮制作‘溯源咒’是為了幫助秦檜。你們連秦檜這禍國殃民之人都愿意出手相助。那也就是說,什么因為完顏亶殘害大宋子民,所以要污染靈均公主進而誘殺完顏亶云云,都是你為宗門編造的借口。”
“這是談師兄個人所為,與我們文曲宮何干?”
“司馬大人莫要把我當傻瓜,制作這種神話級的符箓,干出弒殺國君這樣的大事,如果不是文曲宮授意,哪個弟子敢私自行動。”不歸兩眼出神,仿佛自顧自說道。
“司馬大人可知道,我進入陛下的靈海,所見陛下心底最堅固的壁障是什么嗎?
不歸頓了一頓。
“是公主殿下的琴聲,是凄婉哀傷的《悲歌》。
“陛下的靈海本已在怪物的圍攻下搖搖欲墜,是他對公主的美好回憶和懷念,撐住了最后的防線。
“人情莫大于親子,你為了晉身之階,妄殺了一個無辜女子;又利用一位父親對女兒的想念,要殺死這位父親。
“司馬大人,”不歸拔出爛柯之劍,走上前去,“你與禽獸何異?”
爛柯之劍刺入司馬毫心口后迅速拔出,司馬毫看著胸前汩汩流出的血水,圓瞪雙眼,難以置信,頹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