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寧輝堂,覃予先一步進了前廳的大門,屋子里烏泱泱坐了一屋子的人,有的小輩沒有位置站在椅子后面,老夫人和意味年紀相仿的老頭子坐在上首有說有笑,那老頭穿著錦仙袍,寬松飄逸,仙風道骨,此人便是林家長房老爺林遠道。
王大娘子、陵王妃也從偏廳出來,坐在老夫人身邊的椅子上,林秋陽則是陪著兩位娘子坐在一起。
林秋陽起身說道,“阿茶,過來,這是你外祖父,三舅舅,舅媽......”
又與屋子里的人說道,“這就是剛剛父親問起的月兒的獨女,還有陵王世子爺,如今兩個孩子一道兒在曾家書塾聽課呢。”
“予兒都長那么大了,外祖都快認不出了,快,過來讓外祖父瞧一眼。”林遠道見到一個小姑娘進門,一猜就是覃予,上次見覃予還是八年前,那時候的覃予還小,現在長大了些,模樣也開始長開了。
此言一出,廳上的人都在看她,覃予這個名字她們在林秋陽、林秋月兩姐妹寫的家書聽說過,林家的人三天前才到東京,落腳在京郊的莊子,今日提前過來也是為了走一遍盧枡婚事的流程,畢竟瑯琊的規矩跟東京的還是有點差別的。
“覃予,小小年紀就已經是東京四美之首,真不愧是我們林家的血脈。”林保榮說道。
覃予側臉,看了眼說話的男子,三十出頭的樣子,長得是干凈利落,有點像林遠道,他身邊還有一個小娘子,不到三十的年紀,笑容僵硬的就像是個蠟像,她便是已死的韓小娘的外祖家的嫡女白氏。
她看著滿屋子陌生的面孔,頓時慫了,放慢了腳步,廳上的人都在看她,她給自己壯了壯膽子,笑著規規矩矩給林遠道行了個跪拜大禮。
“拜見外祖父,外祖父萬福安康。”
林遠道笑得合不攏嘴,“快起來快起來。”
覃予微笑著站了起來,安媽媽領著她又給在座的人一一屈膝行禮,林家除了下人來了十幾個人,林遠道是必要來的,還有林遠道和韓小娘所出之子林保榮及其妻白氏,還有白氏所出的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庶女,林家三房的也來了兩個小輩,一個是三房的嫡長子林保芳及其妻陳氏。
現在的林家內宅的掌家權落到白氏手里,白氏是個好管事兒的,這一趟本不必來,在家看家,但不知道為什么來了。
覃予也在犯嘀咕,前段時間林家遞過來的帖子沒有寫白氏也要過來,她知道白氏和韓小娘的關系,盧枡也審問過白氏,什么都沒有沒問出來,看到林家遞過來的帖子的時候沒有白氏的名字盧枡還長長松了口氣。
想到這里,覃予看了眼盧枡,盧枡坐在右側上首之下的第一個位置,表情沒有一絲不自然。
老夫人很滿意,覃予在別人面前從來都是端莊得體的大家閨秀,于是招手讓覃予坐在自己身邊。
覃予眼巴巴看著林遠道,林秋陽的的眉眼長得像林遠道,也難怪,林秋陽林秋月兩姐妹,一個長得像林遠道,一個長得像黃若雪,據瑤媽媽說過覃予說長得像已經去世的外祖母黃若雪。
“剛想告辭,才派人去尋元寧,這就回來了,如此我們就要告辭了。”陵王妃不打算打擾盧家的一家子相聚,就要告辭。
林秋陽挽留道,“王妃,王大娘子不留下吃個席面再走?”
陵王妃擺了擺手,笑道,“我們兩家又不是生人,本來就是過來說說話,大娘子不必留,明日那一頓席面才是我們想的。”
王大娘子也說道,“是呀,我們也該走了,不然呀,可就擾了你家的好事了。”
“既如此,我要是客氣反倒是生疏了。”林秋陽見挽留不住,親自把她們送出了門。
林遠道三天前來到東京,落腳京郊,盧枡已經去過幾次。
林保榮穿的是一身深紅色圓領長袍,說道,“一到京城,這外甥女的才名著實令人感嘆,聽黃家老太爺黃堅先生所言,在曾家學塾的孩子都不簡單,今年春闈更是無一人落榜,個個都中了舉,可惜了棋哥兒,非得棄武從文,黃堅先生知道了還感嘆了許久。”
老夫人說道,“這沒有什么好可惜的,這是他的使命,榮哥兒可還打算考下次的秋闈?”
林保榮童子中試,年僅十五歲考中舉人之后再也沒有上京考過會試,老夫人還記得當年林保榮來到盧家候考的樣子,恭謙有禮,要不是韓小娘,老夫人對林保榮印象很不錯。
林保榮溫潤有禮,拱了拱手,笑道,“老祖宗,不考了,兒女都大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父母在不遠游。”
老夫人也呵呵笑著,盧枡也說道,“三舅舅若是入仕,那是能入侯拜相的,可惜了可惜了......”
林遠道似乎沒有在聽堂上的人寒暄,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覃予,覃予掃了一圈堂上的人,目光與林遠道相遇,她那一剎那,從林遠道眼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似乎在林遠道眼中看到了光芒。
她很好奇林遠道眼里的東西是什么,于是乎與林遠道大眼瞪著小眼。
林遠道似乎看到黃若雪就坐在眼前,覃予長得像黃若雪,看到這個小姑娘一點也不怕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娃娃,外祖父可有什么可看的?”
“阿茶又有什么好看的,外祖父您一直看著阿茶。”覃予也平平靜靜回道,語氣里還有些不解。
林秋陽才回到寧輝堂,聽見這一老一少的對話,掩著嘴笑了一下,說道,“阿茶模樣俊俏,你外祖父多少年沒見過你了。”
覃予搖搖頭,她的印象里自然是沒有林遠道的,不過她也沒在意,林遠道也笑著搖了搖頭,把明日盧枡的大婚之事說了一說。
身為將軍府長房嫡長子的外祖家族,明日的戲份是重之又重,覃予也聽了一耳朵,她對這個時代的婚禮規矩只覺得繁瑣,大婚迎親之前三書六禮就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盧家給張凈有準備的納征禮主禮是塞外活雁一對和花朝節盧枡詩社得的皇后賞賜的九頭點翠鳳冠,副禮無數,大婚的冠子也就是那頂九頭鳳點翠冠。
本來盧家打算改動了一點盧家傳世之寶里面最貴重且有品階的珊瑚流珠冠,后來覺得皇后賞賜的鳳冠更有意義,且盧枡現在也只是八品的小閑官兒,也就不好把珊瑚流珠冠拿出來,也就送了鳳冠過去。
聽著明日的步驟,覃予越聽越來興趣,直到林家的人吃完席面,至晚,盧家的人都沒空管她,她才回了滿月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