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聽力不是一般的好,跟在蘇霍身后不遠(yuǎn)處,把主子們的談話聽的清清楚楚,蘇霍只一個眼神,照影立馬心領(lǐng)神會,抱拳頷首后無聲無息消失在蘇霍的視野。
“阿茶是盧家老夫人叫覃予的小名罷了,親近的人都這么叫,對了,不說她還真想不起來今日好像沒見過那個丫頭,也不知道這丫頭今日會不會再一鳴驚人。”趙震說起覃予便掩飾不住的興奮,完全沒有察覺蘇霍那絲微妙的表情變化。
蘇霍這下子倒是起了好奇心,沒有表露出來知道的事兒,畢竟覃予逼婚盧棋的事兒只有覃、盧兩家的主子們知道,“哦,覃家大姑娘真的如此才華橫溢?”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dāng)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趙震念出了花朝節(jié)署名辛棄疾大作,蘇霍深深震撼到了,若不是走過足夠遠(yuǎn)的路,登上足夠高的峰看的足夠遠(yuǎn),又怎么能做得出來如此佳作?
蘇霍低眉,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別人難以察覺的微笑,眼神中確是發(fā)出野狼發(fā)現(xiàn)小白兔般的光芒。
“怎么樣?東京的新四美之首夠格吧?”趙震掩不住的自豪,殊不知身邊這位西寧王世子心思縝密得可怕,正從他看似平常的話語里一絲絲得到想要的信息。
蘇霍直點頭,“元寧兄如此夸贊的女娃娃,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能得一見這位名滿京城的覃姑娘。”
覃予住在盧家,蘇霍只在年前遠(yuǎn)遠(yuǎn)見過,瞧不真切,今日怎么樣都要見一見傳說中的天魔星。
趙震剛想說話,覃予、柳時雨和另一個年紀(jì)相仿下小姑娘說笑著匆匆走過,三人打扮的明媚靈動,園子里不少人被她們吸引過去,就連蘇霍也不例外。
趙震抬了抬下巴,“四美中的三美都在這里了,穿絳紫色的那個就是阿茶。”
蘇霍看著那三個小姑娘,目光落在比兩外兩個要高半個頭,長得是清秀明媚頭上還別了一朵明黃色茶花絨花的小姑娘身上,仿佛園子里的紛紛擾擾都在這個時間靜止,他可以看得到覃予的一顰一笑,聽得到覃予的那悅耳輕快很有辨識度的聲音。
覃予似乎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回頭看向那株異變茶花,只看到趙震和他身邊迅速背過身的男子,乍一看身形還以為是盧棋,她可以確認(rèn)剛剛那個灼烈的目光是從那個男子身上發(fā)出來的。
“阿茶,你怎么了?”柳時雨邊走邊順著覃予的目光看去,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那邊只有趙震一個人在朝他們招手。
“沒事,我們?nèi)ッ髦樵钒桑蟾邕@會兒恐怕在守禮完了,我們?nèi)タ纯疵髦樵返亩Y。”覃予提議道。
“也好......”韓都都笑著點頭。
三人朝著趙震這邊福了福身子問好,就一溜煙跑走了,趙震還真是沒有受過三位姑娘的如此正經(jīng)問好,神情自得,仿佛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都讓他舒適萬分。
蘇霍轉(zhuǎn)過身,看著覃予等人離去的背影,趙震還在眼都不眨看著她們的方向傻笑著,心想這陵王世子還被幾個丫頭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怪事,于是一手在趙震面前晃了晃。
“元寧看什么呢,人都走遠(yuǎn)了,話說這三個小孩才十一二的年紀(jì),怎么就選上東京四美了?家世固然改不了,可長相才華性情還未可知呢。”蘇霍假裝無意問道。
蘇霍還是有點不太相信覃予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能有如今這般成就。
趙震拂開蘇霍在自己面前的手,“平戎,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年前元宵飛花令,四個小女孩對陣船舫浪頭,阿茶所作詩詞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傳唱坊間,好幾首入太學(xué)閣學(xué)子錄,也傳到了宮里,皇后娘娘專門召見過阿茶,不止阿茶,還有王家姑娘王停云、韓家姑娘韓都都也各有一首入了學(xué)子錄,至于祁陽郡主柳時雨,也挺到了最后一輪。”
“當(dāng)時可真是千鈞華彩壓重來,萬人空巷看才郎。”趙震說完還不忘感嘆一句,當(dāng)時的場景再次浮現(xiàn)腦海,他站在橋上看著四美一句句對令,唇槍舌戰(zhàn)攝人心魄,那時候總是覺得他還不如那四個小女孩,若是他對令恐怕一開始就得敗下陣來。
“年少中舉,成年泯然眾人的多的是,覃姑娘現(xiàn)在年紀(jì)那么小斷論四美之首我還是覺得早了。”蘇霍說道。
趙震雖然是上一年才來京都,但與覃予一個學(xué)塾,知道的肯定比外面打聽的要清楚些。
趙震這就不同意了,反駁道,“平戎兄這句話我可要駁一駁了,你說的那些泯然眾人都是不思進(jìn)取之輩,阿茶可不一樣,習(xí)學(xué)受教之心連一般要科考的男子還要勝出幾倍,曾先生常說,無論是求知還是刻苦,我們一屋子的人加起來都抵不過阿茶一人。”
而王停云、韓都都更是不用說,家世淵源。
“原來如此。”蘇霍沒有再問什么,適可而止,覃予能得到曾家先生的肯定,定然不是泛泛之輩。
“你們西寧王府這些年極少上京,平戎既然難得來了定要好好體會體會東京的紛呈,你若是不嫌棄,我可以做向?qū)А!壁w震想著能攀上西寧王府也算多個朋友。
“聽說陵王府也是上一年才上京,元寧兄那么快熟悉東京了?”蘇霍回過神,又道,“我呢,上京做個小官兒,清閑的很我可不會客氣,那就勞煩元寧兄。”
趙震求之不得,遍東京的勛爵王府加起來都不及西寧王府來的實在,“不麻煩。”
蘇霍腦子里久久不能忘懷覃予的美貌,與趙震玩了會投壺,沒想著贏,輸?shù)檬且槐平右槐暮龋钡秸沼熬突貋恚K霍無聲無息走到一邊,四周無人能聽得見他們說話。
照影看起來與平常無意,耳邊頸后的發(fā)絲還在滲水,他是從一處無人墻邊鳧水到滿月洲,里衣現(xiàn)在還是濕的,外衣脫在了岸邊才沒有露餡。
“世子,是滿月洲,書房一個暗格里有南北鋪子和南北山莊的帳冊、地契、居構(gòu)圖、還有一成套的南北鋪子......”照影神情苦澀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看到的東西,超脫了他的認(rèn)知。
蘇霍著實震驚到了,覃予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還有什么?”
“還有一整冊的約束下邊的人的冊子。”照影也不知道怎么說,給蘇霍背了他能記得住的那一段,“雇傭員工須遵守勞動規(guī)則,各司其職,勞酬相輔......因突發(fā)之私事而請假者,休、銷假由上級負(fù)責(zé)管事批準(zhǔn)......”
蘇霍聽的云里霧里的,請假?是什么鬼?像是官員休沐制度。蘇霍一笑,溫潤而開朗,“走,去明珠苑,伯謙哥哥快到接新婦去了。”
照影揖手,退到了一旁,遠(yuǎn)遠(yuǎn)蘇霍身邊,這位世子爺向來都是不做毫無意義的事兒,不久前覃姑娘的方向正是明珠苑。
蘇霍找到趙震,趙震玩投壺玩得正起勁,聽說蘇霍要去盧枡的明珠苑,頓時來了興趣。
“不玩了不玩了......”趙震扔下投壺的場子就要走。
“我說元寧,別輸了就走了呀,要走也行,自罰三杯才能走。”有人起哄。
趙震投壺技藝平平,輸贏對半,自己又不服輸,所以蘇霍走后一直硬撐著,此時蘇霍來叫,他也想走,奈何走不開,最后一支箭了,遲早得輸了。
“差幾籌?”蘇霍染了藍(lán)紫色的翎羽的箭。
眾人見蘇霍要幫趙震的意思,不禁笑了,蘇霍自己剛剛還輸了幾場,一場都沒贏過,喝了不少酒,如今的做派倒像是煞有其事。
“差了九籌呢,世子爺不行就認(rèn)輸吧。”
有的人看熱鬧還把酒壺給搬了上來,還沒等盞中倒?jié)M,一支藍(lán)翎羽的箭破風(fēng)而出穩(wěn)穩(wěn)靠在壺璧。
“靠璧十籌,藍(lán)方陵王世子勝。”
蘇霍背對著玉壺,旁邊的人都看傻了,緊接著大笑起來,倒酒的人很自覺自己端起來喝掉,很顯然,這位世子爺玩兒呢。
“寧王世子十籌深藏不漏啊。”
蘇霍笑著拱手做禮,與趙震離開了投湖的園子一角。
趙震與他走在去明珠苑的路上,說道,“沒想到啊,蘇兄投壺技藝如此高超,之前你是故意輸?shù)模俊?p> 蘇霍有些不正經(jīng),溫聲道,“隨便玩玩,輸贏隨意,沒有故意,你們東京文人雅士不也是圖個樂子。”
趙震穿過游廊,走過門洞放慢了腳步讓蘇霍先走,蘇霍也停下了腳步伸手示意趙震先行,趙震也沒有客氣。
“那可不一樣,在東京這些個四雅六藝之事雖小,可在社交往來上要是能在這些個玩意上出彩,別人也能高看一眼,就像你今日背投靠璧,信不信以后這種雅集你肯定少不了要收帖子。”
蘇霍倒是沒想過這些,“哦,還有這種說法?看來還是京城的風(fēng)雅,我們寧州那邊簡直枯燥至極,玩這些個玩意也只不過是解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