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門口又進(jìn)來兩個人,是林秋月和全氏,未經(jīng)通報也直接進(jìn)來了?老太太更加不滿,“一個個的,沒點(diǎn)規(guī)矩,我看干脆把這請安的規(guī)矩免了罷了?!?p> 覃光寧看見地上跪著的覃予瑟瑟發(fā)抖,明顯是被人打了,但也忍則怒氣,彎腰揖手,“請母親安?!?p> 林秋月、全氏眼睛全在跪在地上的兩個女孩,恨不得沖上去,可還是抑制住了,規(guī)規(guī)矩矩屈膝做禮,“給母親請安?!薄敖o母親請安。”
“爹爹?!瘪枰姷搅笋鈱?,醞釀好情緒放聲大哭,一瘸一拐撲倒在覃光寧懷里,聲淚俱下、梨花帶雨。
覃光寧、林秋月心疼壞了,攬著瑟瑟發(fā)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覃予看了看臉上的紅掌印子,衣服濕漉漉的。又看了眼同樣亂糟糟跪在一邊的覃瓊玉。
全氏也撲到地上細(xì)細(xì)看著覃瓊玉,“這是怎么了這是?”
“動手的是誰?”覃光寧吼道,連老太太都嚇了一哆嗦。
玉秀堂的婆子嚇得腿一軟,撲通跪下,“兩位姑娘一見就打,實(shí)在是拉不開啊......”
“姑娘們力氣實(shí)在是太大......”還有人狡辯。
“二姑娘先動的手,還說大姑娘是煞星,克了六爺?!敝祜艨拗÷曊f道。
覃瓊玉哭得慘兮兮的,“我,不是,不是我,我沒有塞雪,也沒有踢她?!?p> 全氏狠狠瞪著覃予,在她看來覃予就是上演了一出苦肉計,不單是把六寶兒克病了,還害的覃瓊玉如今這副模樣,恨不得把覃予生生撕了。
“阿茶,我的孩子?!绷智镌侣牭健?、踢’一把把覃予搶了過來,扯了扯覃予的衣衫,上面好大幾個腳印,很顯然這不是小孩子的腳印,衣裳里還能滴出水來,指著玉秀堂的婆子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覃瓊玉瞪大了淚汪汪的眼睛,死死撰著拳頭,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她現(xiàn)在還是蒙的,她只是打了覃予幾下,覃予怎么就變成這個慘樣了?明明是那些婆子動的手。
覃光寧看了眼覃瓊玉,也好不到哪里去,臉上巴掌印比覃予少不了多少,衣服、頭發(fā)也是亂糟糟的。
“都住口?!崩咸鸬溃瑥d上亂作一團(tuán),老太太發(fā)話才慢慢安靜下來,斜眼瞧了一眼林秋月。
林秋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覃予身上,把覃予推給瑤媽媽,小聲吩咐道,“先回去換個衣裳,不要再過來?!?p> 角媽媽幾步向前,攔住覃予的去路,“姑娘們閨閣里斗嘴打架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事情既然發(fā)生了還是說清楚的好,大姑娘還是不要離了我眼?!?p> 覃光寧眉心緊了緊,也冷靜下來與角媽媽說道,“予兒衣裳濕了,這個天恐病了,還是先回去,重新梳洗再來請母親的安?!?p> 角媽媽毫不客氣,“主君這話差矣,大姑娘身子弱,荼蘼苑遠(yuǎn),玉秀堂也有下人服侍,姑娘先去后房換身衣裳吧,免得著涼?!?p> 覃光寧一聽說要把覃予單獨(dú)帶走,心里不好的預(yù)感頓時涌上心頭,覃予進(jìn)去容易,出來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這是老太太常用手段,他把自己身上的大氅也蓋在覃予身上,沒打算讓覃予去,覃予扯著要發(fā)火的林秋月,輕輕搖了搖頭。
“予兒不要,予兒害怕,剛剛那些婆子往我衣服里塞雪,還打我、踢我,幸好朱雉幫我擔(dān)著?!闭f著覃予又哭了,慘兮兮的跪在老太太面前,撩起胳膊青一塊紫一塊,又撩起朱雉胳膊,也沒有好到哪里去,“老太太,您不喜歡予兒,從不讓予兒叫您祖母,予兒知道,可予兒不知犯了什么錯,請您明言,予兒一定改過?!?p> 覃光寧心里跟明鏡似的,可依舊擺出一副不敢置信表情,“竟是母親?”
“胡說八道,明明是二姑娘......”角媽媽突然插話,激動的往前走了好幾步,老太太臉色也黑了一大半。
覃光寧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覃予被打跟玉秀堂脫不了干系,要說覃瓊玉雖然蠻橫但也不至于一個人能把覃予和朱雉毆打成這個樣子。
覃予又道,“二妹妹一個人連個女使都沒帶,怎么能把我和朱雉打成這個樣子?老太太、父親、母親、三嬸嬸明鑒?!闭f著抖了抖衣裳,身上幾個大腳印子明晃晃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覃瓊玉止住哭聲,滿臉的詫異看著覃予,覃予竟然相信她?覃予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覃光寧坐在老太太身邊,也是上首的位置,陰陽怪氣道,“本以為是姐妹之間的斗氣拌嘴,看來著府里確實(shí)要整頓才行。”
老太太不可置信看住了覃光寧,角媽媽又道,“大老爺?shù)囊馑际钦娴南嘈攀抢咸虻拇蠊媚??哼,老太太要懲治孫女有的是手段,何至叫婆子們動手賴在二姑娘頭上?”
“是呀,母親懲治予兒有的是手段,何至于此?”林秋月拉起覃予,陰陽怪氣斜了一眼角媽媽說道。
“來人,把剛剛動手的都給我拖下去,嚴(yán)刑審問,把事情弄清楚了。”覃光寧眼神冷冽,屋外走進(jìn)幾個芝蘭院的婆子,在玉秀堂一眾哀嚎請老太太求饒聲中把人帶了下去。
“你敢?”老太太不敢置信看著眼前軟弱、最重孝道的兒子,還有站在一邊的林秋月,“你......你們......”
“覃家還不夠亂嗎?子不教父之過,母親要是犯了錯,兒子不加勸解,縱容母親將來釀成大禍那就是兒子的過錯了,請母親......諒解?!?p> 后面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老太太抬起手一巴掌扇了過來,重重落在覃光寧臉上,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廳上,所有人不由得愣了愣。
覃予也沒有想到向來順著老太太的覃光寧會正面跟老太太硬干,一時間也忘了哭,呆呆看著。
“母親出氣就好?!瘪鈱幑蛟诶咸媲?,才說完這句話。
或許是被覃光寧戳中心窩子,老太太氣的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下去,這時,全氏扯著覃瓊玉跪了下去,邊磕頭邊說,“母親消消氣,大哥哥不是這個意思,都是瓊兒的錯,一時間因?yàn)榱鶎殐翰×?,又遇上大姑娘,想起今日從玉清觀求回來的卦,這才動起手來,也不知道手輕腳重的。”
覃予就知道全氏是個蠢貨,到現(xiàn)在還不安好心,這就戳到老太太心窩子去了,就算把打她的責(zé)任推了出去,以后得罪了老太太,二來壞了覃瓊玉的名聲,閨閣之中毆打姐妹,傳了出去覃瓊玉還怎么做人?
“你住口,六哥兒病了你不及時請大夫醫(yī)治,怪到另一個無辜孩子身上,也虧得你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我呸,怪力亂神之語也就你說得出口?!绷智镌潞莺菡f了一嘴全氏。
覃瓊玉扯了扯全氏衣裳,全氏本想與林秋月理論,覃瓊玉暗示下還是收了聲,臉一瞥,不語。
老夫人惡狠狠看向覃予,覃予怯弱無辜縮在林秋月身邊,又低頭瞧了一眼頷首低眉跪在地上的大兒子,覃家就是因?yàn)橛辛笋柽@個掃把星才會災(zāi)難不斷。
要是覃家去了這個煞星,定然會好起來,想到這里,老太太面露陰沉,給角媽媽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示意覃予。
角媽媽心領(lǐng)神會,走到覃予身邊,“大姑娘衣裳濕了,不如隨老奴進(jìn)去換身衣裳吧。”
覃予死死抱著林秋月大腿,撥浪鼓似的搖頭,“不要不要,母親我不要。”
覃光寧一想到之前老夫人三番四次把覃予扣在玉秀堂等死,后背一陣發(fā)涼,抬眼看著老夫人,不可置信,“母親,予兒已經(jīng)長大了,您不能......”
“住口,你個不孝子,為著這個天魔煞星,我們覃家還不夠慘嗎?克的覃家敗落,你仕途不暢,后嗣無望,如今連三房、四房也要遭殃,難道要覃家斷子絕孫不成?”老太太指著覃予,眼露殺意。
林秋月脊背發(fā)涼,死死把覃予扣在懷里。門外十幾個婆子整齊站在門口,覃予心想老太太果然是不打算讓她出這個門了。
“兒子就這一個女兒,覃家不復(fù)以往光輝是兒子無用,予兒只是個孩子,您若是信命做些不合人道之事,兒子只能不孝了。”覃光寧冷笑一聲,心中甚是悲涼,一邊是孝道一邊是天理,真是諷刺。
老太太還不知道現(xiàn)在想要了覃予的命,這一舉動徹徹底底把覃光寧推向林秋月這邊。
一年前,林秋月小產(chǎn),覃予病重,老太太親自帶著十幾個婆子把覃予從芝蘭院搶到玉秀堂,扔在小閣樓里關(guān)了三天三夜,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你是要覃予還是要孝道?”
終于,盧家派四個府兵把覃予接了回去。
四年前,覃予從盧家回來過年,全氏生覃丹賀難產(chǎn),前夕老太太給覃予吃了生銀杏仁碾的八寶茶,美其名曰替覃家除害才能保住覃丹賀。
終于,盧家請了李太醫(yī)上門,連夜把覃予接回盧家。
八年前,老太太親手將康健的覃予扒了衣裳拴在玉秀堂一夜,覃予差點(diǎn)沒命,老太太還是把覃予扣在玉秀堂,以孝字壓著覃光寧。
盧家老太太親自上門,把覃予帶走。
十二年前,覃予出生,黃疸導(dǎo)致異瞳,老太太親手把出生不到一個時辰的覃予摁在水盆里,想要活活溺死。
也是盧家,請了太醫(yī),保住覃予一條命。
想著,覃光寧自責(zé)閉上了眼,他是覃予的父親,卻因?yàn)橐粋€孝字護(hù)不住妻女,因?yàn)橐粋€長子身份不能活得安樂,自從一年前覃予出現(xiàn)在滿月洲死過一次,他就發(fā)誓,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護(hù)好唯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