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通往郊區的公路上,兩旁的建筑逐漸稀疏,綠意漸濃。
“你準備帶我去哪兒?”
諸葛大力看著窗外掠過的田園風光,好奇地轉過頭問道,
“這方向……似乎是去郊區的?”
“沒錯啊,就是去郊區。”
羅彬握著方向盤,目光注視著前方,聲音帶著一種不同往日的溫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想帶你去一個……特別的地方。一個對我而言,意義非凡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
諸葛大力的小腦袋微微歪向一邊,清澈的眼睛里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和探究欲,像等待謎題揭曉的小動物。
車子繼續前行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停在一座看起來有些年歲、但收拾得干凈整潔的建筑群前。
門口掛著的牌子清晰地寫著:陽光福利院。
“福利院?”
諸葛大力看著眼前的景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設想過很多“特別的地方”——科技館、圖書館、甚至某個奇特的餐廳,但完全沒料到羅彬會帶她來這里!
羅彬沒有立刻下車。
他熄了火,目光深深地凝視著福利院那熟悉又有些斑駁的大門,眼神復雜,仿佛穿越了時空。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心中翻涌。
這里……和他上輩子長大的那個福利院,幾乎一模一樣!
一樣的紅磚墻,一樣的老槐樹,甚至連門口那個石墩子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這個發現讓他時常陷入一種恍惚:兩個世界截然不同,卻又在某個隱秘的角落驚人地重疊。
或許……那個“上輩子”的記憶,真的只是他做過的一個漫長而真實的夢?
“這兒……”
羅彬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汲取某種力量,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是我長大的地方。從我有記憶起,就在這里了。”
他轉過頭,極其認真地看向副駕駛上的諸葛大力,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大力,既然我們現在是戀愛關系,我想讓你……真正地了解我,了解我的過去,了解我是從哪里來的。或許你已經通過資料庫對我做過背調,但紙上得來的信息是平面的、冰冷的。我想讓你親眼看看,這個塑造了我的地方。”
諸葛大力迎上羅彬深沉而坦誠的目光,心頭微微一震。
他那份鄭重的態度,讓她感受到了這份“實習關系”在他心中的分量,遠超一個簡單的“研究項目”。
她用力地點點頭,眼神清澈而專注:
“有道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親眼所見遠比數據報告更立體、更真實。我們進去吧!”
“嗯。”
羅彬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我也很久沒回來了,不知道院長……還認不認識我這個‘沒出息的’。”
兩人并肩走向福利院大門。
門口的值班保安大叔眼神銳利地打量著他們,特別是魁梧的羅彬,帶著一種本能的警惕。
在仔細詢問了來訪目的并登記了信息后,才放他們進去。對于這份審視,羅彬和大力都表示理解——這里是孩子們的家園,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
走進院子,環境安靜得有些異常。他們來到一棟看起來像是宿舍樓的建筑前,窗臺上晾曬著一些小小的衣物,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然而,整個樓前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孩子的身影。
“嗯?”
諸葛大力疑惑地左右張望,“這個時間……孩子們都去哪兒了?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這個時間的話……”
羅彬看了眼手表,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應該在后面的多功能活動樓里學習呢。”
“學習?這兒不是福利院嗎?”
大力更疑惑了。在她的認知里,福利院主要負責照料孩子們的生活起居。
“…………很奇怪嗎?”
羅彬挑眉反問,語氣帶著點調侃。
“哈哈哈!確實有不少人問過這個問題啊!”
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從旁邊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戴著黑框眼鏡、氣質儒雅卻帶著點書卷氣的大叔,正笑呵呵地朝他們走來。
他看起來五十歲上下,頭發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鑠。
大叔走到兩人面前,熱情地解釋道:
“姑娘,這兒以前是個希望小學!后來因為生源問題關閉了,政府就把場地改建成了我們陽光福利院。不過呢,考慮到孩子們的教育不能落下,就保留了學校的性質!我們這里從學前班到小學三年級,該有的課程一樣不少!孩子們上午學習文化課,下午才自由活動!”
“噢!原來是這樣!資源整合,最大化利用現有設施,同時保障兒童受教育權,很合理的安排!”
諸葛大力恍然大悟,眼中閃爍著“信息點錄入成功”的光芒。
她正想跟羅彬分享這個新發現,卻見身旁的羅彬,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如同慢動作回放般的速度……悄悄往后挪步!
諸葛大力:“???”(一臉問號)
下一秒!
“臭小子——!!!”
一聲中氣十足、帶著雷霆之怒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般炸響!震得樹葉都簌簌發抖!
只見剛才還笑容可掬、儒雅溫和的李院長,瞬間化身暴怒的雄獅!眼鏡后的雙眼瞪得溜圓,一個箭步就朝羅彬撲了過去!
羅彬的反應堪稱神速!在李院長“臭小子”三個字剛出口的瞬間,他已經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轉身,撒丫子就跑!速度之快,與他那龐大的體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萌!
“你還知道回來——!!!”
李院長一邊追,一邊火力全開地咆哮,聲音在空曠的院子里回蕩:
“短信也不回!”
“電話也不接!”
“網絡也不上!”
“要不是新聞上沒登無名男尸認領!老娘……呸!老子都以為你涼透了!”
“你個沒出息的完蛋玩意兒!給我站那兒——!!!”
羅彬哪敢停下?
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在院子里繞著圈狂奔,一邊跑一邊回頭喊,試圖平息“獅吼功”:
“老李!老李!冷靜!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這么歡迎我啊?!”
“歡迎?!”
李院長氣笑了,腳步絲毫不慢,“老子恨不得現在就打折你的狗腿!你個沒出息的!為一個女人差點連學都沒得上!要不是胡老師偷偷告訴我!你還想瞞著老子到什么時候?!啊?!”
“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現在幡然醒悟了!真的!”
羅彬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
“幡然悔悟?!”李院長追得更緊了
“悔悟有用還要警察干什么!”
“我這點破事兒就不用麻煩警察同志了吧!浪費警力資源!”
羅彬試圖講道理。
“嗨呀!你小子嘴皮子還挺利索啊!跟誰學的油嘴滑舌?!”
…………
諸葛大力站在原地,徹底看呆了。
她眨巴著那雙充滿智慧的大眼睛,看著院子里那“一老一少”如同貓捉老鼠般追逐的身影,大腦的CPU似乎有些過載。
前一秒還是溫文爾雅的院長,下一秒就變成了暴走的“人形咆哮機”;而她的實習男友,則展現出了與體型不符的驚人敏捷……這戲劇性的場面,完全超出了她“理性分析模型”的預設參數!
她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上前拉架還是該拿出平板記錄這珍貴的人類行為學樣本。
十分鐘后,體力終究略遜一籌的羅彬,最終還是被經驗豐富的老院長堵在了一個角落,被逮住后,迎來了一頓毫不留情的“愛的拍打”!
那蒲扇般的大手拍在羅彬厚實的肩膀上、后背上,發出“啪啪”的悶響,聽得諸葛大力眼皮直跳。
要不是羅彬“防御力”足夠高,換成張偉之流,恐怕當場就得散架。
院長辦公室內。
氣氛與剛才的“追殺現場”截然不同。
“來來來,姑娘,快坐!嘗嘗這茶!我自己炒的野山茶,外面買不到!”
李院長臉上堆滿了和藹可親的笑容,像換了個人似的,殷勤地給諸葛大力端上了一杯熱氣騰騰、清香四溢的茶。
那變臉速度之快,讓大力嘆為觀止。
坐在旁邊沙發上的羅彬,正齜牙咧嘴地揉著被拍得生疼的胳膊,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抗議:
“老李,我的呢?我也渴了!”
話音未落,一瓶喝了一半的、瓶身還帶著點灰塵的礦泉水,“哐當”一聲被丟到了他面前的茶幾上。
“愛喝不喝!不喝渴著!”
李院長頭都沒回,語氣嫌棄得仿佛在打發流浪狗。
羅彬:“…………”
他盯著那半瓶水,一股悲憤涌上心頭!
搞性別歧視是吧?!
他硬氣地把水瓶往旁邊一推,梗著脖子:
“不喝!渴死算了!”
諸葛大力見狀,默默地將自己面前那杯還沒動過的、香氣撲鼻的茶,輕輕推到了羅彬面前,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關切:
“喝點吧,剛才跑那么久,流了不少汗,需要補充水分。”
“大力……
”羅彬瞬間感動得差點熱淚盈眶,還是女朋友(實習版)知道心疼人!他伸手就要去接——
一只大手閃電般伸出,搶先一步將那杯茶端走了!
“別可憐他!這是他罪有應得!”
李院長端著茶杯,斜睨著羅彬,哼聲道
“他要是有以前那體能和靈活勁兒,今天能被老子逮著?還喝水?敗犬不配喝好茶!”
“…………”
羅彬感覺自己一口老血堵在喉嚨口,內傷都要被氣出來了!回家一趟,連口水都不讓喝?!還有天理嗎?!
“不!”
諸葛大力突然開口,小臉繃得緊緊的,表情極其嚴肅,像在反駁一個錯誤的科學論斷,
“李院長,您這個結論有失偏頗,缺乏數據支持!”
李院長和羅彬都愣了一下,看向她。
“根據基礎物理定律和人體運動學模型,”
諸葛大力條理清晰地分析道,
“以羅彬同學當前的體重和您的體格進行對比,在非對抗性追逐中,他能與您周旋近十分鐘未被立即捕獲,這本身就證明了他當前的瞬時爆發力、耐力以及規避策略都處于相當不錯的水平!遠超同等體重人群的平均值!”
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李院長,帶著一種為“研究對象”正名的使命感:
“這恰恰說明,他近期開始的減肥計劃已經開始產生積極效果!基礎代謝率和心肺功能有所提升!只要給予他足夠的時間和科學的訓練計劃,他完全有潛力恢復到,甚至超越他學生時代的體能巔峰狀態!”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李院長顯然沒料到諸葛大力會用這么一套“科學理論”來維護羅彬,他看看一臉正氣凜然的大力,又看看旁邊那個因為被“科學認證”而瞬間挺直腰板、臉上寫滿“看!我女朋友多厲害!”的得意傻笑的羅彬,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咳……”
李院長清了清嗓子,努力壓下那點笑意,板起臉對著羅彬:
“聽到沒?人家姑娘都說了!你確實該減肥了!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走兩步都喘!”
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他轉向諸葛大力,眼神瞬間又變得無比慈祥,帶著點小心翼翼:
“說起來,姑娘,你和他……是……?”
“我是他女朋友!”
諸葛大力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為了增加說服力,她還非常自然地伸出手,牢牢地握住了羅彬那只剛剛被嫌棄的、肉乎乎的大手!
羅彬渾身一僵!
一股強大的電流瞬間從兩人交握的手掌竄遍全身!
他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瞬間停止了跳動!一股巨大的、名為“被認可”的暖流混合著強烈的喜悅,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下意識地反手握緊了那只微涼的小手,臉上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卻無比真實的笑容,得意地看向李院長——看!名花有主了!主就是我!
然而,李院長的下一句話,如同一盆冰水,精準地澆滅了他的得意小火苗。
“唉……”
李院長看著兩人緊握的手,主要是看著羅彬那副傻樣和那身膘,長長地、充滿惋惜地嘆了口氣,搖著頭,用無比真誠的語氣感嘆道: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啊!”
噗——!
羅彬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悲憤地瞪著李院長:“喂!老李!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你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擊!我要告你誹謗!”
“攻擊你又怎樣?!”
李院長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手指毫不客氣地戳著羅彬那圓滾滾的肚子,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走路地動山搖,坐下占倆位置!說你是牛糞那都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抬舉你了!你這叫……叫……行走的米其林輪胎!還是加寬加厚防爆款!”
羅彬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頑固的“盔甲”,剛才還理直氣壯的氣勢瞬間像被戳破的氣球,癟了下去。他委屈巴巴地小聲嘀咕道:
“我……我這不是剛開始努力減肥嘛……總要有個過程……”
“哼!”
李院長從鼻子里發出一聲重哼,懶得再理他,轉頭又對諸葛大力換上了春風化雨般的笑容:
“姑娘啊,你別看他現在這形象……嗯,有待提升。但以前啊,這小子可精神了!可帥了!你要不信,我這兒有照片!這小子從小到大的‘黑歷史’……呃,成長記錄,我這都留著呢!”
聽到“照片”兩個字,羅彬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涌上心頭!他剛想出聲阻止:
“別……”
可惜晚了!
李院長已經像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個柜子里抱出一本厚厚的、邊角都磨得起毛的舊相冊,“啪”地一聲拍在茶幾上,熱情地招呼諸葛大力:
“來來來!姑娘!坐近點!我給你好好講講!”
他翻開相冊,指著其中一張泛黃的集體照,上面是一群穿著統一服裝的小蘿卜頭。
李院長精準地指向角落里一個板著小臉、眉頭緊鎖、眼神嚴肅得像個小老頭似的男孩:
“看!這個一臉‘全世界都欠我錢’表情的小不點,就是他!羅彬!”
“就因為這小子從小不愛笑,整天板著個臉,多少想來領養孩子的夫婦都被他嚇跑了!還以為這孩子有什么先天性的心理疾病或者面癱呢!”
李院長哭笑不得地說。
諸葛大力饒有興致地湊近看著照片,又抬頭看看身邊一臉窘迫的羅彬,眉眼間依稀還能找到幾分相似,只是現在的“圓潤”徹底改變了輪廓。
她嘴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不過啊,你可別被他這張嚴肅臉騙了!”
李院長話鋒一轉,帶著點“揭露真相”的興奮,
“這小子小時候,那是出了名的皮猴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魚,掏鳥窩捅馬蜂窩……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不敢干的!有一次啊,”
李院長翻到后面一頁,指著一張特別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羅彬一臉倔強和不忿地躺在病床上,右腿打著厚厚的石膏,腫得像根大白蘿卜,
“這小子不知道從哪個動畫片里學的,拿著把破雨傘當降落傘,從二樓窗戶就跳下去了!”
“哇!”
諸葛大力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看向羅彬的眼神充滿了純粹的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這操作,很硬核啊!
“要不是下面正好是一片剛修剪過的、厚厚的冬青灌木叢給他緩沖了一下……”
李院長指著照片,心有余悸地搖搖頭,
“姑娘,你今天可能就真見不著他嘍!”
羅彬:“……”
他能說什么?說他小時候命硬,特別難殺?還是說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傘兵”不是那么好當的?他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
羅彬再也忍不住了,一個餓虎撲食沖過去,手忙腳亂地把那本“罪惡之源”的相冊搶了過來,緊緊抱在懷里,像護著什么絕世珍寶,
“老李!我這次回來是給你送物資來了!不是讓你來揭我老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