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問題？當然有！

　　幾位西裝革履的老總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穩了”的松弛感。

　　對面談判桌只坐著一個年輕人，看上去比他們預想中最年輕的技術骨干還要青澀幾分。

　　王總甚至下意識松了松領帶，嘴角掛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老獵人的篤定笑容。

　　年輕人嘛，閱歷淺，好拿捏，這把看來能壓個好價錢。

　　“這位…”王總清了清嗓子，語氣是長輩式的親切。

　　“我姓羅。”羅彬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波瀾。

　　“羅先生，真是看不出來啊！”

　　王總立刻堆起滿臉贊嘆，手掌在光潔的桌面上輕輕一拍，

　　“英雄出少年！我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實驗室里給導師打下手呢！你這可是……”

　　他滔滔不絕，從“后生可畏”夸到“國之棟梁”，唾沫星子幾乎要在會議桌上空形成一小片彩虹。

　　足足五分鐘的溢美之詞后，他才仿佛意猶未盡地切入正題，身體微微前傾：

　　“羅先生，關于您發過來的那份技術文檔呢，我們技術團隊連夜做了初步驗證，”

　　他頓了頓，觀察著羅彬的表情，

　　“理論上…是說得通的。不過嘛，您也知道，這種劃時代的技術，光有理論可不行，還需要大量的、詳實的實驗數據來背書。不知道您那邊…有沒有更進一步的佐證材料？”

　　話音未落，羅彬已經打開了腳邊那個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

　　他沒有多余的客套，直接取出一個巴掌大小、泛著啞光黑的金屬盒子，“嗒”的一聲輕響，順著光滑的會議桌推了過去，穩穩停在王總面前。

　　“里面是按我技術制備的石墨烯樣品，純度、結構、層數都符合文檔描述，你們可以隨意檢測。”

　　羅彬的語調依舊平淡，

　　“至于其他你們關心的產業化細節、市場預測、以及這份技術對萬獸現有產業線的顛覆性影響……”

　　他抬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由我的助手來介紹吧。”

　　助手？

　　王總剛拿起那個還有些冰涼的金屬盒，聞言一愣，下意識左右張望。

　　這間最高規格的保密會議室里，除了他們幾個老總、羅彬，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其他幾位老總也面面相覷，臉上寫滿問號。

　　就在這時——

　　“嗡……”

　　天花板角落，一個原本被偽裝成煙霧探測器的裝置突然亮起幽藍的光線。

　　一道清晰的全息光束無聲地投射在會議桌中央的空位上，光影粒子迅速凝聚、塑形。

　　眨眼間，一個約莫半人高、穿著虛擬白大褂、梳著標志性短發、Q版萌化的大力形象，俏生生地“站”在了桌面上，大眼睛撲閃撲閃。

　　各位老總：！！！

　　陳總猛地后仰，差點帶翻椅子。劉總倒吸一口冷氣，眼鏡滑到了鼻尖。

　　王總拿著金屬盒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

　　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里是他們引以為傲、號稱能抵御國家級黑客攻擊的最高等級防火墻的核心節點所在！

　　現在，它像個不設防的公園一樣，被人家的“助手”直接投影進來了？一股寒意瞬間從幾位老總的脊椎骨竄上后腦勺。

　　“你們好。”

　　Q版小力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點電子合成的質感，卻異常清晰，

　　“我是老板的智能助手，你們可以叫我小力。接下來，我將補充技術文檔中未詳盡闡述的關鍵部分，包括制備工藝的核心參數優化空間、大規模生產線的成本模型預測、以及本技術對萬獸集團現有能源、材料、電子三大板塊的利潤提升曲線分析。”

　　她完全無視了幾位石化老總的震驚，小手一揮，身旁立刻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和三維動態圖表。

　　而羅彬呢？他仿佛對眼前的一切習以為常，甚至有點……心不在焉？

　　只見他從容地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嘴角還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屏幕那頭，是正在圖書館啃書、眉頭微鎖的大力。

　　羅彬給她發去一個“加油鴨”的可愛表情包，緊跟著一條消息：【剛談判，對面幾個老頭被小力嚇傻了。想你了，晚上給你燉天麻魚頭湯補補？】這“暗通款曲”、“暗送秋波”的甜蜜操作，在劍拔弩張的談判桌上，顯得格外…格格不入又理直氣壯。

　　這場“秋波”足足送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大力回復【要去聽王教授的量子場論了，湯里別放太多姜！】才告一段落。

　　而會議桌中央，Q版小力已經從成本分析講到了未來十年石墨烯市場的壟斷格局預測，數據詳實，邏輯嚴密，語氣抑揚頓挫，極具煽動性。

　　幾位老總早已從最初的驚駭變成了專注，甚至有人不自覺地掏出小本子記錄，眼神灼熱地盯著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利潤數字。

　　羅彬暗自慶幸：還好提前搞定了小力！

　　讓他自己來復述這些細節，絕對沒這么行云流水。看看對面幾位，臉都激動得泛紅了，像剛喝了半斤茅臺。

　　小力啥時候這么能說了？演講模塊我可沒加裝啊…

　　羅彬心里嘀咕。

　　仿佛能讀心，他耳中的微型骨傳導耳機傳來小力那標志性的、略帶點電子冷淡腔的聲音：

　　“老板，補充說明，昨晚我深度學習分析了1933年慕尼黑某啤酒館里的一場經典演講，其情緒渲染和節奏把控技巧具有極高的借鑒價值。”

　　羅彬：“…………”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強忍住扶額的沖動。

　　行吧，這學習能力，也算“活學活用”了。

　　小力的“匯報”終于結束，會議室陷入一種信息過載后的短暫真空。幾位老總還沉浸在“萬億市場藍圖”的震撼余波里，眼神都有些發直。

　　“砰！”

　　一聲悶響打破了寂靜。只見一直沉默寡言、頭發花白的黃老（技術總監）猛地站起來，動作敏捷得不像個老人。

　　他一個箭步沖到桌邊，幾乎是用“搶”的姿勢，一把將那個裝著石墨烯樣品的黑色金屬盒死死抱在懷里，像抱著失散多年的親孫子。

　　“羅先生！各位！失陪！這東西…我…我得立刻去實驗室！”

　　黃老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臉漲得通紅，

　　“驗證！必須立刻驗證！幾天！給我幾天時間！”

　　話音未落，人已經旋風般沖出了會議室，留下門板還在微微晃動。

　　剩下幾位老總這才如夢初醒。

　　王總干咳兩聲，整理了一下表情，正準備開口。

　　羅彬卻先一步開口，語氣依然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各位，這份技術的價值，我想小力已經闡述得非常清楚了。多余的話我不再說。我們‘星海未來’的合作意向和股權置換的具體條款……”

　　他微微停頓。

　　“叮咚！”

　　“叮咚！”

　　“叮咚！”

　　幾乎是同時，幾位老總西裝內袋或桌上的私人手機發出了清脆的新郵件提示音。

　　幾人臉色又是一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掏出手機——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新郵件的標題：《星海未來與萬獸集團戰略合作草案》。

　　更讓他們頭皮發麻的是，發送地址赫然是他們自以為絕對保密的私人郵箱！

　　這年輕人不僅攻破了公司防火墻，連他們的個人隱私也如同虛設？會議室里的空氣瞬間又凝重了幾分，帶著一絲被徹底看透的寒意。

　　眾人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手指有些僵硬地劃開屏幕，仔細閱讀那份條款清晰的草案。

　　十分鐘后，幾人神色各異地放下了手機。

　　陳總搓了搓手指，率先開口，語氣帶著商場上慣有的、試圖壓價的謹慎：

　　“羅先生，貴公司的技術確實…令人驚嘆。只是這10%的股份…是否有些過高了？畢竟，您的技術文檔里，只有結論性的數據和藍圖，缺少具體的實驗過程記錄、良品率波動范圍、穩定性長期測試報告…這些關鍵支撐材料，似乎都…嗯…略顯單薄啊？”

　　他攤了攤手，試圖營造一種“不是我們不想要，是你證據不足”的氛圍。

　　羅彬點點頭，非常理解的樣子：

　　“陳總說得對，確實‘簡陋’了。”

　　他坦然承認，

　　“所以，我才只要了10%的股份，而不是它真正價值應得的更多。”

　　他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我已經很優惠了”的意味，

　　“稍后，小力會將完整的技術資料包，包括你們關心的所有核心工藝細節、實驗模擬數據和初步的穩定性報告，直接發送到貴公司指定的核心服務器。我給你們一周時間進行技術驗證和內部評估。”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溫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一周后，如果貴方無法給出明確的合作意向答復……那么，我只能帶著這份技術，去和貴方的幾位‘老朋友’好好聊聊了。”

　　潛在威脅不言而喻。

　　就在這時，飄在一旁的小力投影適時地發出柔和的提示音：

　　“老板，即將午餐用餐高峰期，另外，系統監測到大力小姐的腦電波活躍度顯示輕微疲勞，建議補充優質蛋白和Omega-3。”

　　羅彬立刻抬手看了眼腕表，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動作干脆利落：

　　“抱歉了各位，我得準時回去給我的妻子準備午餐了。希望一周后能聽到各位的好消息。”

　　他微微頷首，拎起手提箱，轉身就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會議室厚重的隔音門在他身后無聲關閉。

　　“咔噠。”

　　關門聲如同一個休止符。

　　會議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送風聲。

　　過了半晌，王總才抹了一把額頭不知何時滲出的細汗，聲音有些干澀：

　　“…怎么說？真給他10%？”

　　一直盯著手機屏幕上那份草案的陳總緩緩搖頭，苦笑一聲：

　　“老王，如果黃老那邊驗證無誤…這技術的價值，恐怕比我們整個萬獸集團的估值還要高！10%…簡直是半賣半送。”

　　他重重嘆了口氣，帶著點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劉總眼珠一轉，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僥幸：

　　“等等！他不是說會把完整資料發過來嗎？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嗯…‘研究’一下？只要拿到核心工藝……”

　　“打住！”

　　王總猛地打斷他，眼神銳利地掃過劉總，又警惕地瞥了一眼天花板那個還在幽幽發著藍光的投影儀接口，聲音壓得更低，近乎耳語：

　　“你還沒明白嗎？！他今天來，談判是其一，示威才是關鍵！那個‘小力’…它就在這兒！我們剛才說的話，甚至現在的談話，搞不好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聽著呢！你想‘研究’？信不信明天華爾街日報頭條就是‘萬獸集團竊取商業機密未遂’？！”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徹底放棄了任何僥幸心理：

　　“這事兒，已經不是我們能拍板的了。按流程，上報董事會吧，讓董事長定奪。”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畢竟…壓力最大的，是董事長自己啊。”

　　他腦海里閃過董事長最近焦頭爛額應對股東質詢的樣子，還有那份關于“星海未來”創始人背景的簡報——那個叫羅彬的年輕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