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虎妞不虎
羅彬低頭看著懷中突然變得溫順如貓兒的葉靈兒,嘴角噙著笑意,輕輕將她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替她拂開額前被風吹亂的發(fā)絲,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促狹:“特意在這兒等著逮我?”
葉靈兒臉頰瞬間飛紅,眼神躲閃,嘴硬道:
“誰、誰等你了!我……我就是恰好來這兒踏青!”
“哦?不誠實?”
羅彬眉頭一挑,板起臉,“該罰!”
話音未落,在葉靈兒茫然無措的目光中,他已低頭,精準地捕獲了她的唇瓣。
溫軟的觸感帶著少女獨有的馨香。時間仿佛凝固,只余下林間風過的沙沙聲和彼此驟然加速的心跳。
幾個悠長的呼吸后,羅彬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葉靈兒整個人都僵住了,一雙美眸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
白皙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醉人的酡紅,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頸。
她平日里雖大大咧咧像個假小子,但終究是未出閣的閨秀,何曾與人有過這般親密的接觸?
即便是與最親密的婉兒,也不過是嬉笑打鬧罷了。
一股羞意直沖頭頂,她想生氣,想推開他,可心底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蕩漾開一圈圈異樣的漣漪,非但生不起氣來,望著他那雙含笑的眼睛,竟隱隱有些……意猶未盡?
羅彬見她呆愣的模樣,眼中笑意更濃,故意低聲又問:
“真不是等我?”
葉靈兒櫻唇微張,剛想反駁,羅彬卻再次俯身,用行動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話語。
如此反復(fù)幾次,葉靈兒終于徹底敗下陣來。
她渾身酥軟,幾乎站立不住,只能無力地倚靠在羅彬堅實的胸膛上。
那雙總是神采奕奕、帶著英氣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汽,小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平日里風風火火的“虎妞”,此刻終于顯露出閨閣女兒家最嬌羞動人的一面。
這難得一見的嬌媚,看得羅彬心頭一熱,強壓下將她揉進懷里的沖動,在她耳邊低語,帶著懲罰的意味:
“這是……你擅自寫分手信的代價!”
提到那封信,葉靈兒更是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然而,現(xiàn)實的憂慮瞬間壓倒了羞澀,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可是……那是陛下賜婚!抗旨是死罪!而且……婉兒是我最好的姐妹,若因我被退了婚,我和她以后如何相處?我……我……”
她眼中充滿了掙扎與痛苦。
看著她糾結(jié)擔憂的模樣,羅彬心中泛起憐惜,將她更緊地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
“傻丫頭,別想那么多。車到山前必有路。這次進京,我要處理的事情多著呢,成婚……還遠著呢。”
他的聲音沉穩(wěn),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葉靈兒靠在他懷里,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眉頭卻依舊微蹙,顯然心事重重,不時流露出掙扎的神色。
羅彬看著她煩惱的樣子,突然勾起一抹壞笑,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說:
“若你還是這么糾結(jié)……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想不想聽聽?”
葉靈兒好奇地抬頭,撞見他眼中那抹熟悉的狡黠,立刻警惕起來:
“你又打什么壞主意?”
但還是忍不住追問,“……什么法子?”
羅彬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葉靈兒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最后羞惱地握起粉拳捶了他胸口一下:
“呸!你想得美!”
羅彬一臉無辜:“天地良心!我這可是絞盡腦汁替你排憂解難!”
葉靈兒白了他一眼:“替我排憂解難?我看你是早就在心里盤算好了吧!”
羅彬立刻“勃然大怒”,捂住胸口作受傷狀:“污蔑!這是對我高尚人格的赤裸裸污蔑!”
“人格?”葉靈兒被他逗笑,挑眉反問,“你有那東西嗎?”
“小野貓,看來懲罰還不夠!”
羅彬“惱羞成怒”,再次低頭,又是一番“懲戒”,直吻得葉靈兒氣息紊亂,嬌喘吁吁地連連告饒才罷休。
羅彬抬眼瞥見車隊已快到巍峨的城門口,輕聲道:
“我得走了。”
他松開懷抱,卻捧起她的臉,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隨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霸道:
“晚上,在家乖乖的,洗得香香的……等我。”
不等葉靈兒反應(yīng)過來,他又迅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幾個起落便已回到行進中的車隊旁。
葉靈兒獨自留在原地,腦海中反復(fù)回蕩著那句“洗得香香的……等我”。
轟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剛剛褪下的紅霞瞬間又燒了起來,比之前更甚!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臉頰燙得能煎雞蛋,體內(nèi)真氣一陣紊亂,差點岔了氣!
“他、他……這個登徒子!”
葉靈兒跺著腳,羞惱地低罵,聲音卻細如蚊蚋,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甜蜜。
心里甚至已經(jīng)在想,今晚洗澡用什么味道的香皂了。
然而,羞赧之余,羅彬剛才在她耳邊低語的那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她和婉兒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小時候還說過永遠不分開的傻話……如果真像那小賊說的那樣……她們豈不是……真能永遠在一起了?
這個念頭一起,葉靈兒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種混合著害羞、期待和某種隱秘興奮的情緒悄然滋生。
車隊緩緩抵達城門口,卻在即將入城時被攔下。
羅彬掀開車簾,只見一個身穿鑒查院制式袍服、身形略顯圓潤、臉上堆滿笑容的男子快步迎了上來。
那笑容熱情洋溢,卻透著一股子市儈的精明。
“哎呀呀!這位想必就是名滿儋州的范公子了!一路風塵仆仆,辛苦了辛苦了!”
男子拱手作揖,姿態(tài)放得極低,
“在下王啟年,在鑒查院混個文書的小差事。對范公子您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貫耳,仰慕已久!只恨無緣得見真容!今日一見,嘖嘖嘖,果然是龍章鳳姿,人中龍鳳!王某三生有幸,此生無憾矣!”
一連串文縐縐的馬屁如同不要錢般甩了過來。
饒是羅彬早知道這位“京都第一捧哏”的德行,也被這通彩虹屁拍得有些飄飄然。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古人誠不我欺。
他忍著笑意,抬手打斷了王啟年的滔滔不絕:
“王文書是吧?有事說事,馬屁……可以省省了。”語氣帶著調(diào)侃。
王啟年臉上笑容絲毫未減,仿佛沒聽見后半句,麻利地從懷里掏出一份疊得整整齊齊的輿圖,雙手奉上:
“范公子初臨京都,人生地不熟,豈能沒有一份詳盡輿圖指路?此圖乃王某嘔心瀝血,親自踏遍京都內(nèi)外,精心繪制而成!實乃居家旅行、訪親會友之必備良品!”
羅彬接過輿圖,入手便知紙質(zhì)普通,繪制也遠談不上“嘔心瀝血”。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王啟年,直接點破:
“多少銀子?”
王啟年顯然沒料到對方如此直接,微一愣神,旋即笑容更加燦爛,伸出兩根手指:
“范公子爽快!只需區(qū)區(qū)……二兩銀子!”
羅彬沒說話,慢條斯理地從懷里摸出一張面額二百兩的銀票,在王啟年眼前晃了晃。
王啟年的眼珠子瞬間被那抹銀光牢牢吸住,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銀子,有的是。”
羅彬的聲音帶著誘惑,“幫我辦件事,辦成了,這個數(shù),翻倍也不是問題。”
王啟年的視線艱難地從銀票上撕開,拍著胸脯,聲音陡然拔高:
“范公子您盡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王啟年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
羅彬?qū)⑤泩D隨意丟在一邊,淡淡道:
“幫我找兩個人。滕梓荊的妻兒。鑒查院文書,應(yīng)該看過相關(guān)卷宗吧?”
他目光銳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馬車內(nèi),偽裝藏匿的滕梓荊渾身一震!他萬沒想到,羅彬竟會在這時、以這種方式向王啟年打聽他的家人,話說……他老婆孩子應(yīng)該在家啊?
王啟年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固了一瞬,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又堆起為難之色:
“哎喲,范公子!這……鑒查院的卷宗,那都是有規(guī)矩的,豈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看的?王某雖然有心,但也很為難啊……”
他搓著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羅彬也不廢話,直接掏出那塊黝黑的提司腰牌,在王啟年眼前晃了晃:
“現(xiàn)在,我是一般人嗎?”
王啟年一噎,眼珠滴溜溜轉(zhuǎn)得更快:
“呃……提司大人自然不是一般人!只是……這檔案浩如煙海,要找兩個具體的人,如同大海撈針,需要些時日……”
“可以。”
羅彬爽快點頭,將那張兩百兩的銀票直接拍在王啟年手里,
“找到了,送到范府。啟程!”
他放下車簾,不再多言。
王啟年攥著那張滾燙的銀票,臉上貪婪與欣喜交織,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算計。
馬車重新啟動入城。羅彬?qū)噧?nèi)角落低聲道:
“跟著他,自然能找到你妻兒。”
滕梓荊忍不住現(xiàn)身,急切又困惑:
“大人,我妻兒……她們應(yīng)該在家啊?為何……”
羅彬搖搖頭,語氣篤定:
“她們早就不在家了。不信你現(xiàn)在回去看,若找不到,盯緊王啟年便是。”
事關(guān)至親,滕梓荊不敢怠慢,雖滿腹疑竇,還是鄭重抱拳:
“多謝大人!卑職這就去!”
說罷,身形敏捷地鉆出馬車,幾個閃身便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羅彬看著窗外繁華的京都街景,心中暗嘆:
剛進城,陳萍萍的“眼睛”王啟年就精準地堵在門口……這位院長大人,還真是“關(guān)心”得緊啊。
京都的繁華遠非儋州可比。寬闊的街道車水馬龍,兩旁商鋪林立,人聲鼎沸,一派盛世景象。
羅彬掀開車簾,饒有興致地看著這與前世記憶、儋州寧靜截然不同的熱鬧,竟也生出幾分“歲月靜好”的錯覺。
然而,這份錯覺并未持續(xù)多久。車隊并未駛向范府所在的區(qū)域,反而拐入了一條相對僻靜的道路,最終在一處開闊地停了下來。
羅彬感知到,一名身著華服、氣度不凡的老者從遠處走來,與紅甲騎士領(lǐng)隊低聲交談了幾句。
這位,想來就是那位慶帝近侍,候公公了!
隨即,紅甲騎士連同范府的家丁護院竟全部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迅速撤離,只留下羅彬孤零零的一輛馬車停在路中央。
侯公公走到馬車前,自然地接過韁繩,聲音平和:
“護衛(wèi)另有要職,由老奴護送小范少爺回府。”
話語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車內(nèi)的羅彬心知肚明,平靜應(yīng)道:“有勞了。”
馬車再次啟動,卻明顯偏離了通往范府的方向。
羅彬端坐車內(nèi),閉目養(yǎng)神,并未出言詢問。
他知道,這趟車,真正的目的地絕非范府。
約莫一刻鐘后,馬車在一處莊嚴肅穆、環(huán)境清幽的建筑群外圍停下。侯公公的聲音適時響起:
“老奴內(nèi)急,煩請小范大人在此稍候片刻。”
理由找得敷衍至極。
羅彬淡然道:“請便。”
待侯公公的腳步聲遠去,羅彬掀開簾子,走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規(guī)模不大卻透著皇家氣派的廟宇——慶廟。
夕陽的余暉為廟宇的飛檐翹角鍍上一層金邊,更顯神圣靜謐。
羅彬望著那緊閉的廟門,輕輕嘆了口氣,嘴角卻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都安排到這份上了……見一面就見一面吧。”
他整了整衣襟,眼中也帶上一絲好奇,
“正好,我也想看看,原著里能讓‘范閑’一見傾心(見色起意)的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邁開步子,朝著那扇通往邂逅的廟門,坦然走去。京都的風云,自踏入城門的那一刻,便已將他卷入其中。
而慶廟的這次“偶遇”,不過是這盤大棋落下的第一顆關(guān)鍵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