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暴動之后,亡靈氣息像是鬧夠了脾氣的孩子收斂了不少,只是山脈之中的亡靈數量變得更多,也變得更為兇悍。
暗黑山脈十分廣闊,如果要靠雙腳橫跨整片山脈,不分晝夜沒有意外也要兩個月以上的時間,格特斯和莉迪亞從外圍穿過山脈,也整整用了十一天的時間。
格特斯用極快的速度在一天內追上了前面的亡靈隊伍,出于警惕,他并沒有靠的很近,保持一個剛好能夠觀察的距離,對于夜靈而言,越是黑暗,他們看的越遠。
即使已經前進了很久,現在也只是剛開始深入這片山脈,它由諸多的起伏的群山組成,期間有森林、湖泊和谷地,山脈走勢大致從西南向東北,將西邊的沙地和平原與東邊的貧瘠土地分隔。
夜靈的視線中,那群浩浩蕩蕩的亡靈,在行進路途之中,數量又多了不少,路上偶然遇上的低等亡靈會主動的加入到這個隊伍之中,讓格特斯內心警惕升到極點的,是隊伍中還混入了一些高等亡靈,而他們顯然都是那名暗影惡魔的部下。
那名暗影惡魔有著黑色的如蝙蝠般的雙翼,綠色的紋路印于其上,雙足如羊蹄般,在經過的路上留下森森的綠火,他通體幽藍,有著猙獰的雙角,其余部分都已經化作人形的模樣,甚至穿著布制的衣物。
他不在乎自己留下的痕跡,或者說,他在用這些痕跡警告著周圍窺伺的敵人。
格特斯猜測他才是真正的護送者,是最需要提防的對象。
赤紅色的火光如同不速之客撕裂黑色天空的一角,在亡靈氣息暴動之時,前方的亡靈也不同程度的躁動,暗處的土地似乎又多出了不少亡靈。
那名暗影惡魔也緊盯住天空,在下一秒突然展開雙翼,瞪大雙眼,強大的惡魔氣息席卷了周圍的枯木和霧氣。
在那一瞬間,格特斯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
惡魔氣息的外放之中帶著洞察的效果。
在一陣默然,格特斯差點以為自己被發現之時,那名暗影惡魔變回了原型,引導亡靈大隊繼續往前趕路。
格特斯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才有心思觀察東北方向天空的異狀,即使隔著重重的黑霧,那抹鮮艷的火紅色依舊十分顯著,似乎在灼燒此地的黑暗和邪惡,只是在濃重的亡靈氣息面前,顯得形只影單、寡不敵眾。
他沒有即刻追上已經重新出發的隊伍,在距離再度拉開不少后才再次動身,長年野外流浪和冒險的經驗和養成的感覺告訴他,這片土地又危險了許多。
在二十多年以前,這里無疑是一片安寧的凈土,但也不缺乏力量強大的生物,例如生活在干旱峽谷之中的雷霆蜥蜴,在森林中穿梭的叢林獵豹,在河流里潛伏的毒巨鱷,但他們大多數都沒能從那場災難中逃脫,擺脫永世被困于此的宿命。
已成實質的亡靈氣息更為濃郁,從天空來到地面,格特斯不得不繞過它們行走,他沒有攜帶可以免受亡靈侵蝕的護身符,對于那種充斥著圣光力量的物品,夜靈不會厭惡,但也始終喜歡不起來。
他能自由在暗黑山脈中穿行,得益于夜靈和暗影刺客的身份,巧妙的利用這些力量能夠騙過這些難纏的霧氣。
在不斷的前行之中,他跟隨著它們穿過了幾處山谷和沙地,山壁和砂礫之中呈現侵蝕后的殘狀,地面之中埋藏著不少失去生機的枯骨,大部分只保留了一部分,不然它們應該也會成為亡靈的一員,這些空曠的地帶讓暗影刺客的躲避難度上升了不止一個等級。
最終,格特斯在一處高地上觀察到亡靈隊伍停了下來,它們到了一個山洞前,大多數的普通亡靈似乎被指命監察四周,那名暗影惡魔則帶著幾個隨從和搬運箱子的亡靈進入了山洞之中。
格特斯皺了皺眉,猶豫了一會兒,在觀察到幾個帶有黑骨的骷髏留在洞外后,選擇了緩緩接近,按兵不動的策略。
一段時間后,在看到洞內突然亮光大作,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又等了很久,卻不見進入山洞的人出來,山洞外的亡靈有一部分不再看守著洞口,而是繼續朝著東北方向前進,這一次的隊伍小了許多,也無序了許多。
這些無疑都印證了格特斯的一個猜測——洞內的惡魔和仆從已經通過傳送魔法離開了這兒,帶著那些神秘的箱子到了另一個地方,很可能就是暗黑山脈的中部。
他們早已提前布置好了傳送法陣。
意識到這一點后,格特斯重新盯向了洞外的亡靈們,除了常見的骷髏人,還有食尸鬼、幽魂、幾只路上加入隊伍的亡靈化魔獸——雖然大部分中途加入的亡靈都已經離開——這不是一個勢均力敵的局面。
但好在,他的目標也不是消滅所有亡靈。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那幾名曾經的同族身上,他們位于亡靈隊伍靠外的位置,這讓接下來的行動簡單了不少。
但格特斯突然有些恍惚,正如他第一次目送這支隊伍離開一樣。
他開始猜測這幾名死去的夜靈是不是出身哪一個部族,因為暗黑山脈的巨大占地面積,居住于此的夜靈在久遠的年代之中逐漸分成了好幾個部落,這導致了觀念、習俗上的微妙差異,以及不可避免的利益沖突和矛盾。
但是他們依舊保留著緊密的聯系,通過相同的信仰,對同一位神靈的祭禮保持著信仰和思想上的一致性和連貫性,共同守衛這片土地,充當幽夜之川的暗夜守護者。
格特斯曾跟隨著部族的傳信者游歷這片山脈,到達各個夜靈的部落,傳達部族之間的友好和神靈崇高的教誨,也因此認識了許多不同部族的伙伴,有出身暮色之谷的克萊姆,來自暗影巖層的科亞,來自烈風峽谷的艾莉。
他們天資聰慧、熱情友好,對格特斯抱以善意,正如格特斯對他們那樣。
幽夜之川是夜靈一族的寶貴土地,雖然格特斯在幼年時常常聽長輩說,在世界上一些充滿暗影的角落,還有其他夜靈的存在,但是他從未遇見過他們,他們或許隱藏的很深,或許根本不存在,或許是存在過但也隨時間化為風中的灰土,正如幽夜之川的夜靈一樣。
格特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像是被整個世界所拋棄,看著眼前的白骨,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整個世界上唯一還活著的夜靈,造物主是不是厭棄他們這一種族,像想要掃清誤入眼中的沙塵一般。
如果是這樣,為什么還要讓他活下來。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所以他決定自己尋找答案。
這也是為什么他最終決定回到這兒,面對親人族人死亡的過去,面對自己獨自茍且偷生的過去。
最終這名夜靈還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將注意力放回現實之中。他悄然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俯身慢慢靠近下方的骷髏群之中。
他有足夠的自信,自己的潛行不會被現在隊伍中的任何一只亡靈發現,無論是身影鬼魅的幽魂,還是兇殘惡毒的食尸鬼,他將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戰斗,拿到那幾具骷髏上的黑骨,以免陷入四面楚歌、腹背受敵的苦戰處境。
暗影刺客腦海中思路清晰,動作也沒有絲毫遲疑,在選好適合先手的目標后,隱身于暗影,悄然靠近。
利刃劃過夜靈骷髏的脖頸,沒有拖泥帶水,沒有絲毫猶豫,鋒利的黑刃輕而易舉的割斷了脆弱的骨骼,下一道精確地落在骷髏的一處肋骨,黑色的骨頭落在了這名不速之客手中。
他迅速收起第一個戰利品,周圍的其他幾個夜靈骷髏這才反應過來,繼而這種影響蔓延而開,像是在平靜湖面砸下的石頭,附近的亡靈紛紛扭頭看向這,往這邊靠攏。
格特斯表情冷靜,一陣寒光閃過,幾只夜靈骷髏的頭顱幾近同時掉了下來,他迅速取下他們身上不同部位的黑骨,然后選擇突出重圍。
周圍的普通骷髏人對他沒有威脅,但能稍稍阻礙他的步伐,需要提防的是不遠處的牛頭人骷髏等巨型骷髏人、食尸鬼和幽魂。特別是幽魂,似乎已經是中等的亡靈,實力媲美中階的超凡者。
格特斯在戰斗中展現了他矯健的身手和精準的打擊,整套動作行云流水,靠近他的骷髏人無一不被輕易的摘下頭顱,在地上做著無用的掙扎。
骷髏的手掌想要抓住這名夜靈的腳踝,卻在下一刻被重重踏碎。
不遠處的幽魂和食尸鬼早已察覺到了他的存在,此時正以驚人的速度沖過來,特別是身材巨大,足有三四米高的巨型骷髏,有種所向披靡的感覺,似乎能夠撞碎眼前一切攔截的事物。
在它的腳下突然出現一個濃稠的黑影,從地面升起,幻化成強壯的手臂,握住了巨型骷髏的腳踝,接著它隨著沖刺的慣性,轟地一聲倒在了前方。
塵土飛揚,不少瘦小的骷髏人被它壓在身下,骨架散亂一地。
潛伏之影,暗影刺客的拿手好戲之一,最大的優勢在于不需要像魔法師那樣需要消耗時間吟唱,隨著意念就可以瞬間在合適的距離之內使用。
格特斯如法炮制,攔下了幾個身形高大的亡靈,解決了不少骷髏人,同時還阻礙了其他骷髏人和食尸鬼的接近,飛揚的塵土制造了利于他隱藏的環境,即使幽魂不會被物體阻攔,也無法輕易找出他的身影。
他可以從容的在敵人行伍之中離開,正如他以前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