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從天而降的夙源,剛才還看似難以逾越的距離自然不再成問題。只兩個縱跳,夙源已帶著碧小泉高高地躍過守在洞口的鱷魅,也不管她是否受傷,就將她隨手她一扔。
“你怎么會在這里?”和前幾次所見不同,今天的夙源難得地穿了一身的白衣,仿若冰川兀立,從里到外都散發著孤傲的寒氣。
“啊痛……”
碧小泉冷不防地被他一扔,一個立勢不穩,已斜到在凸凹不平的地面上,左臂和受傷的右腿同時磕到地上的石頭,頓時雪上加霜地一陣劇痛,疼的她忍不住慘叫了一聲,抱著快要廢了的右腳一個勁地吸冷氣試圖緩解那蝕骨般的疼痛,哪里還有空回答夙源的問話。
“我在問你話。”見她不僅滿是淤泥而且還渾身是血,一張小臉更是幾乎全被干燥的淤泥所遮蓋,只剩下一雙眼睛和一張小嘴露在外頭,夙源的眉宇微微地一蹙。眼中雖然閃過一絲嫌惡,但手指還是如電般點了她好幾處穴道。
“謝謝!”看到傷口的鮮血流速一下子緩慢了許多,碧小泉喘了口氣,盡管這個家伙救人的手法實在惡劣,不過把自己從鬼門關頭拉回來的人畢竟是他,只沖這一點她也沒資格和他計較,當下強忍痛楚,老老實實地答道,“今天早上,清華少爺帶我來到棲霞湖畔的樹林里,教我如何入定冥想和吸收靈氣,后來我們無意中掉到一棵大樹下的洞里頭,被一路滑到了這個地穴里。我想找到清華少爺,卻沒想到遇到了這些被魔化的鱷魚。”
夙源頓時色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視著她:“你說清華也掉下來了?”
碧小泉吃痛,勉強點頭道:“是,我們在滑下來的時候就分開了,他應該掉到了其他分叉的洞里。”
夙源身影一晃,已然不見。
“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呀!”碧小泉急忙大喊。
然而,夙源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白色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幽暗的洞穴那頭。
“夙源,你給我回來!”碧小泉氣得大叫著直呼他的名字,不敢置信這個面癱居然真的就這樣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鱷魚洞的洞口,又受了傷沒法行走,要是那些鱷魚爬出來怎么辦?
想起洞里頭還有很多鱷魅,碧小泉忙驚怕地回頭看,頓時驚得手足并用地往后退,只因就在一米外,三只鱷魅正齊齊地張大著嘴跳了起來向她撲來,時光仿佛一下子倒退回幾分鐘之前那絕望的一刻。
而這次,將不再有人來救。早知如此,剛才就索性讓鱷魚們咬死算了,為什么還要她再次重復這樣的恐懼。電光石火間,碧小泉的心中第一次升起強烈的怨恨,本能地抓起一塊石頭,瞪大著眼睛注視著中間那只鱷魅,準備在被撕碎前的一剎那盡力反攻。
她受夠了這樣任由欺凌的弱小和無助,即便是死,她也要在死前為自己討回一點代價。
然而,恐怖的大口并沒有咬下來,那三只鱷魅才撲到半空就像撞上了什么無形的墻壁一樣,龐大的身影在空中一頓,下個零點一秒已被重重地反彈了回去,跌倒在數丈外的地方,濺起了無數細碎的石頭。而且,這么大的本該十分響亮的動靜,卻沒有在碧小泉的耳膜中引起絲毫的震蕩,就像是看著一部無聲的恐怖片。
無比的驚訝中,碧小泉忽然想起先前進洞和方才出來之時,都曾感覺到身體穿過了一層無形的粘稠,雙眸恍然地突然放大,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石頭向鱷魅的方向砸了過去。噗的一聲,這塊石頭同樣像撞到什么似地半路就掉了下來,咕嚕嚕地滾了滾然而不動。
原來這里果然有個結界。確定里頭的鱷魅們無法出來傷人,碧小泉緊繃的神經這才陡然地松懈下來,長長地吐了口氣,但隨即,身體的痛楚就提醒她現在雖然不會再被鱷魅咬死,但情況并沒有好多少。
在昏暗地地穴里摸索了這么久,她本來就已經很冷很累,再加上這一場驚險,光榮地四處掛彩,就算后頭已沒有鱷魅追殺,僅憑她自己一人之力肯定也沒法走出這個洞穴,除非那個面癱能回頭來帶她走。
只是,那個家伙會回來嗎?想到夙源匆匆離去的目的,碧小泉忍不住又擔憂了起來,同時突然想到了一個駭人的可能。他這樣緊張地去找木清華,難道是這個洞穴里頭還有什么魔魅不成?
這個念頭頓時讓她心驚肉跳起來,連帶地想到了另一個疑問。
他不是受重傷正在療養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那些鱷魅又是從哪里來的?木華城不是一直和魔族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嗎?這個結界又是誰設置的?大樹下的那個洞穴又是誰挖掘的?甚至,那面癱走的這么急,到底是為了去救人,還是為了怕被木清華發現洞穴里頭的秘密而殺人滅口?
想到這里頭的鱷魅很可能和夙源有關,碧小泉頓時又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逃跑。可是,如果夙源真是個深藏不露的壞人,他根本就沒必要救她呀?索性讓她葬身鱷魚腹不就行了。難道這件事和他無關,而純粹是軒轅真混入了木華城?那軒轅真現在又在哪里呢?
碧小泉胡思亂想了半天,卻發現自己對眼下的復雜情況根本毫無頭緒也沒有什么良好的對策,只得挪爬了幾步斜靠著粗糙的洞壁做支撐,同時借著從魔穴里頭的鐘乳石所發出的光芒戒備地注視著四周,被動地等待著隨時都會發生卻根本無法預測的下一秒和下一分鐘的未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結界那頭的鱷魅數量雖然從三只變成了五只,可似乎都很忌憚結界的力量,沒有一只敢再冒然地試圖沖撞結界,讓碧小泉暫時無需擔憂。
這樣煎熬地度秒如時地警戒著,也不知等了多久,虛弱的幾度差點就此睡去的碧小泉終于聽到了一點動靜,忙一下子挺直了脊背。不等她抓緊手中的石頭,一道白影已閃到眼前,同時,一只手已掐住了她的咽喉。
碧小泉驚懼地睜大了眼睛,他果然是壞人,來殺人滅口了。
“若你肯發誓絕不把這里的秘密泄露給第二個人,我便可以帶你出去。”夙源的聲音很冰冷,一雙眸子更是黑的深不見底,手指卻只貼著她的脖頸,并未用力,而且皮膚滾燙的嚇人,反而帶給正冷的發顫的碧小泉一股意外的溫暖。
當然,她此刻可無暇貪戀這片溫暖,而是忙不迭地點頭:“我發誓,絕不告訴別人這里有魔物。”
夙源并未放松,冷冷地道:“倘若違誓呢?”
碧小泉趕緊道:“倘若我違誓,就罰我一輩子都回不了家,弄不清自己的真正身世。”
“很好,等會見到清華你就說你掉下來后一直在迷路,身上的傷則是因為太黑看不見才摔去的。”夙源倏地抽離了手。
“你找到清華少爺了?”碧小泉驚喜地道。
夙源冷瞥了她一眼,突地一躬身,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喂,你怎么了?”碧小泉嚇了一大跳。
“沒你的事,閉嘴!”夙源忽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抬袖擦去唇邊的血跡,“在這等著。”
話未說完,人已突然躍起,沖進了結界。
碧小泉驚的兩眼渾圓,卻見他高大的身影一進結界后立刻毫不停頓地沖向那堆鐘乳石林,并且人在半空就已脫下外衣,極快無比地不時俯身撿起什么,直直碧小泉受傷的石林位置,又跑到溪邊用力一抖,再次飛躍了回來。
看到那堆濺起無數水花的石頭泥土,碧小泉這才明白他是進去處理自己的血跡了,不由微微怔忪。
夙源出來后并未將衣服套上,而是抖了一抖后就將它披在碧小泉的身上,命令道:“裹住。”
碧小泉愣愣地照做,就見他又脫下自己的中衣,就這樣赤著上身利索地彎腰刮起地上的血跡,包括碧小泉的和自己的,再用中衣包裹起來,打緊了包又沖回到結界中再次將泥渣拋入水中,并在未出來之前就套回了衣服,繼而沒有浪費一分一秒就直接攬住她的腰身向外飛躍。
然而,只這點須臾的光景,已足夠讓碧小泉瞧見團團裹住他上身的那些白色的布條,其中有一些,甚至已在滲血。
原來他的傷其實根本沒好,可他為什么還要這樣拼命地救她,并且如此細心地為她消滅痕跡?
剎那間,碧小泉的心情陡然猶如亂麻傾斜,復雜的糾結成一團,更是滿滿的都是濃濃的羞愧!由于第一次的誤會,夙源在她的心里的印象一直都是十分不好的,即便是后來他從軒轅真手中救了她,并因此而受重傷,她的心里也只是有些歉疚而非真正的感恩戴德,而且還潛意識地以為那都是應該的,誰讓他曾經殺了她。而現在……
張了張嘴,碧小泉很想為自己誤認為他和妖魔有關而道歉,可那句對不起卻一直哽在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來。因為她忽然本能地覺得,身邊這個男人,他所需要的并不是一句道歉,甚至根本不是什么回報,不論她是說對不起還是說謝謝,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既然這樣,那就讓她用實際行動來回報吧!
他的傷,不是要用天心蔓和赤炎果才能治好嗎?好,那她就去為他采到這兩種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