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陳招娣都沉浸在賺了大錢的喜悅中,說話都帶飄兒的,一直問陳英是不是在做夢。陳英鄙視地瞅了她一眼,死不承認自己心里也挺虛的。
陳英賣圍巾選擇的是“高端市場”,價位也就不是那么適中,一條不算大的絲巾定價就是二十塊,其余價位不等,尤其一款只有十條的羊毛披肩的價格更是貴的離譜,五十塊錢不二價。等正式賣的時候,陳英看勢頭很好,也防止這些購買者還價還狠了,咬咬牙每條圍巾都提了五塊錢。結果賣的太紅火了,購買者連想和陳英說上第二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再看大家都在選購,一時顧不上討價還價唯恐自己看上的款賣光了。這樣一來銷售成績可想而知,陳英的小書包都塞得鼓鼓的,黃飛看著都覺得害怕,心驚膽顫地護著兩個“小姑奶奶”安全到了家,才敢大口地喘氣。
等歇過來了三人相視一笑,都覺得如釋重負的親密。陳招娣就在老宅簡單做了些飯菜,三人風卷殘云消滅的一干二凈。
摸摸自己圓鼓鼓的肚子,陳英有些后悔了,這可算得上暴飲暴食了,以后可得注意,不然自己塑造身材的計劃準得流產。
陳招娣不客氣地打發黃飛去洗鍋碗,自己拉著陳英躲到偏房數錢去了。最后眼神呆滯地看著一沓沓整理好的鈔票,四千多塊錢吶,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三姐,去掉我投入的五百塊錢以及后來賣貨用掉的二百塊錢,零頭不計總共盈利是三千七。按照我們一開始商量好的,你拿一成的利潤就是三百七,另外我還得支付黃飛哥的勞動所得,也不好虧待人家,就一百三吧。剩下的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沒問題把?”陳英早就算過,倒不是特別震驚,冷靜地計算自己的收入。
“???”陳招娣仿佛剛剛醒來,激動地跳起來抱住陳英叫道:“英子,我們發財啦!發財啦!一次就是三四千,十次就是三四萬呀!我也能拿到好幾千呢!我家蓋平房也就兩千塊錢呀!”
陳英試圖掙脫不得,只好拍拍陳招娣的腦門讓她冷靜下來:“三姐,這也就是一次兩次的生意,這圍巾又不是什么技術活,你看著吧,最多兩三天賣的人就多了,那時候可沒這么好賺。”
“那也沒關系啊,能賺這么多我就覺得很不可思議了,我還以為會虧本呢。”陳招娣夢幻般地笑著。
陳英翻了翻白眼,不和她爭辯了,只是吩咐道:“休息一下趕緊把今天買來的布料也給加工了,明天你再和黃飛哥去縣里賣一回,以后咱們就不賣了?!?p> “為什么呀?”陳招娣疑惑地放下陳英。
“我剛不是說了嗎?這圍巾做起來挺簡單的,只要買塊布料裁剪一下就行。別人看我們賣的這么火,兩三天就有跟風的了。等賣的人多了,價格自然就下來了,我們也沒什么競爭力,再賣就真的得虧本了?!标愑⒛托牡亟忉尩馈V蛔鰞商斓纳馐怯行┻^于謹慎了,但是陳英本來就是想得快速撈錢的主意,再賣下去就成蠅頭小利了。
“哦!”明白過來的陳招娣有些不甘心,“那就這樣算了?”
陳英好笑地白了她一眼:“總有別的買賣做,你擔心什么?”
陳招娣這才轉怒為喜,拿著陳英開出的酬勞出去打發黃飛不提。
第二天陳英沒有跟去縣里,她怕自己又像上次那樣身體透支,乖乖地背著書包上學去了。
要說不擔心陳招娣和黃飛兩人也是假的,不過陳英覺得兩人都是樸實人尤其陳招娣更是純真的不行,不會玩什么心眼昧下賺來的錢。而且,她對利潤有個大概的估測,就當是對兩人的一個考驗了。
陳英放學又在老師辦公室看了會兒報紙,天擦黑的時候到了家門口,兩個人一臉喜色地坐在門口的葡萄架下等著呢。黃飛不善言辭,和陳英也不熟,只是把充當錢包的黃軍包遞給陳英,由著陳招娣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的生意怎么怎么樣。
就像陳英猜測的,今天的顧客都理性了點,開始還價了,不過沒有超過底線,利潤還是很高。陳招娣還發現有些人挑圍巾挑的特別細,估計就是想學了款式回去自己做的了,對這種人陳招娣當然沒有什么好臉色。陳招娣按照陳英說的沒有留存貨,擺攤的時間比昨天長,最后的幾十條圍巾都打個八折甩賣出去,這樣下來一共賺了三千一,和陳英估計的差不多。
陳英一邊聽陳招娣說,一邊從書包里掏出門鑰匙翹著腳尖打開門把兩人請進屋??磧扇舜接行└闪?,估計都興奮的忘記吃飯喝水了,陳英讓陳招娣去廚房做些吃的。
陳招娣也不客氣,自己去自留地拔了些蔬菜回來炒了兩個菜,和黃飛兩人吃的狼吞虎咽的。
陳英沒那么餓,喝了碗米粥就停了筷。她把黃軍包打開,數出六百塊錢來,一份四百一份兩百分別遞給陳招娣和黃飛。陳招娣不矯情,接了繼續啃饅頭,黃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才在陳招娣的鼓勵和陳英的堅持下,小心地把錢收進兜里。
陳英覺著這樣的黃飛還挺可愛的,是個沉默寡言的內斂人,磨礪一下未必不是塊璞玉。不過她也沒多說什么,本來這兩天黃飛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妖怪了,再老氣橫秋地指點他幾句自己成什么了?
行事順利、收獲頗豐的陳英最近心情不錯,見誰都是笑瞇瞇的,連不怎么待見的三叔家的閨女念平也得了些水果糖,讓小丫頭覺得這個冷冰冰的姐姐也算不得壞人,竟想和她親近起來。
陳英對小丫頭的心思不感興趣,這丫頭長大后可不是一個善主,心機深著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陳英一直不接近這個小她一歲多的堂妹,她可沒打算像上輩子那樣吃力不討好的伺候一眾堂弟堂妹、表弟表妹,這世道白眼狼太多了,誰對她好誰對她落井下石她心里明白著呢。
陳招娣現在常過來找陳英。偌大的屋子就陳英一個人孤零零地住著,心地善良的她恍然覺得不管陳英表現的多么人小鬼大,終歸是個可憐人。于是常常過來陪著陳英做飯看書說閑話。
陳英也覺得挺溫暖的。陳英自己是陳、殷兩家這一輩年長的女孩,都是她照顧人,哪有誰會來照顧她啊?性子又穩,在朋友圈里也一向是大姐型的人物。至于自己的親哥哥,更是指望不上,兄妹兩人關系改善后,他仗著自己臉長的嫩沒少在外人面前反過來叫陳英“姐”,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這樣的人能依靠嗎?陳招娣每天自以為隱蔽的用憐惜的眼神看著她,幫她做飯洗衣收拾家務,陳英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雖然心理年齡已經奔三了,但是有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趕著星期天兩人又帶上黃飛去了趟縣里,這一回陳英是買毛線,打算織圍巾。挑了半天,陳英最想要的長絨毛線的并不多,只好先將就買了和一些別的品種的毛線。和一家店主預定了六百塊錢的貨,喜得那店主都有些找不著北,絕對的大額訂單啊。
回去后,陳英就開始教陳招娣織圍巾。這個時候流通的織法只那么幾種,單調的很,但有著前世記憶的陳英知道的就多了,陳招娣學得不亦樂乎。
圍巾還好說,陳英水平不錯,找回感覺后織出的圍巾賣相上佳。關鍵是想要織出的帽子和手套,陳英接轉扣的功夫實在不到家,又很久沒織過,冬天里竟急出了汗來。幸好陳招娣這方面的悟性特別強,接過陳英手上的活沒一會兒就搞定了,讓陳英羨慕的不行。
兩人忙活到晚上掌燈的時候才停下,這時候鄉下雖然供上了電,但停電是家常便飯,除了那些窩在富戶家的電視機前的小鬼頭,大家都沒什么抱怨。
按照陳英的設想織出的樣品有五套,圖方便沒有細線圍巾。陳英點了蠟燭把陳招娣織好的帽子拿來進行加工,說白了就是頂部抓堆、加上毛球,沒見過這種樣式的陳招娣看得一愣一愣的,摸著陳英的腦袋瓜子疑惑地反問:“英子,你這腦袋怎么長的?怎么這么多的花樣啊?”
陳英避了開去,故作小人得志樣:“那是你太笨了!唉,像我這樣的天才總是寂寞的。”
“去死!”陳招娣怒了,兩人打鬧了一陣子才停下,一起躺在陳英的那張窄床上。
“三姐。”陳英叫道。
“嗯?”
“這次的圍巾你還是找莊上其他女孩織吧,要找手巧靠得住的,你熟的都。”
“為什么呀?”
“我要了那么多的毛線,你一個人肯定織不過來的。我們可以給她們工錢,一條圍巾一塊錢,一頂帽子兩塊錢,一副手套一塊錢,不過得保證質量。”
“好,那我明天就找她們去,看這回不把她們給樂死!”陳招娣想著飛出去的鈔票有些惡狠狠的。
“得了吧,三姐賺的比她們多多了!”陳英鄙視她的小心眼。
“那也沒有英子你多呀!”
“我是天才嘛!”
半晌,陳英歪過頭看向沉默的陳招娣:“三姐,你干嘛那么相信我呀?”
陳招娣也側過身來,一雙水靈的眼睛在搖曳的燭光里格外的動人心魄,毫不猶豫地回答:“英子你是個天才嘛!”
陳英望著那雙寫滿信任期待的眼眸,心里一下子踏實下來。三姐,真的很感謝你能陪著我,讓我在這樣的歲月里不那么寂寞。
上輩子陳英離開陳莊后幾乎沒有回來過,她不知道陳招娣的命運會是什么樣,也許并不那么如意。在鄉下柴米油鹽醬醋茶會讓一個女人迅速蛻變,就算以沒有職業的農村女孩身份嫁到縣里也還要看公婆丈夫的臉色,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陳英聽著陳招娣在耳邊的“聒噪”,心里一片柔軟。陳英暗暗發誓不會讓這樣干凈的女孩子去忍受生活的磨礪,或許她會在這樣的磨礪中成熟,但那本身就是對她的一種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