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與亨特先生面面相覷了幾秒鐘,旁邊長椅上的貝莉卡和薇妮一直在伸著頭往這邊看。
信很短,一看就知道是恐嚇信。除了最后的紅色符號,其余詞語都是用書報上剪下的紙片貼成。大致意思就是他們已經知道米勒家的少爺將前往沃格地區的山莊,并很樂意向少爺“問好”。
管家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按理說,少爺前往沃格的消息,不至于這么快就泄露出去……以各位看來,這封信到底是?”
聽出了管家語氣里的懷疑,杰克會心一笑。
“‘天啟之翼’從來沒有做過寄恐嚇信這種事,他們向來都是突然襲擊,然后迅速撤離,而且——這種寫恐嚇信的方式,呵呵,有點太幼稚了。”
“是這樣的,薩克維先生。”亨特先生很贊同地點頭應道,“這不可能是‘天啟之翼’所為,十有八九是那些自稱‘追隨者’的瘋子。”
“我也是這么想的。”管家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勞煩各位費心了,對這沃格地區,你們比我們要熟悉啊——”
米勒家包下的這趟火車,并沒有在霍伯特城停留很久,在夜色漸濃之前,火車便駛離了霍伯特火車站。四位沃格分會的冒險家與亨特先生按照管家的安排坐到了最后一節車廂,這里每節車廂之間的門都緊閉著,第一節坐著管家等人,愛德華·米勒少爺在第二節車廂,每節車廂都有一些傭人和護衛,這樣他們根本就看不到愛德華少爺。
“喵……人家好想看看米勒家的小孩子呀!”薇妮坐在長椅上扭來扭去,艾瑞絲立刻瞪了她一眼,“不要這么沒有禮貌!”
“可是艾瑞絲明明也很想看嘛。”薇妮說,“艾瑞絲總是往門口看……”
“不要說話啦!”艾瑞絲的臉漲得通紅,“總,總之人,人家是貴族……哎呀反正你不要說話!”
“你們幾個,想吃芝士蛋糕嗎?”女仆送來點心的時候,杰克笑瞇瞇地看向那幾個女孩子,艾瑞絲和薇妮還在小聲爭執,貝莉卡卻只是趴在窗戶邊發呆。今天的貝莉卡出人意料地老實,是在想“天啟之翼”的事嗎?
“天啟之翼”、“天啟之翼追隨者”、恐嚇信、米勒家族……為什么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
車窗外的景色,漸漸消融在無邊的夜色中,直到眼前星星點點亮起了燈火,燈火又變得密集,火車行駛了不到半個小時之后停在了一個小鎮上。這個小鎮名叫螢火蟲小鎮,離霍伯特城不遠,周圍卻已是山林風光。沃格地區南部的幾座小山包裹著這個鎮子,雖然很小景色卻十分宜人。
此時,火車站鐘塔的時鐘已經指向8點,護衛和傭人們走下火車,為主人與客人們準備住處。盡管火車上并不缺少什么,但火車畢竟不是過夜的好地方,尤其是對于嬌生慣養的貴族少爺而言。
“喵嗚——總算可以說話了!”薇妮剛下火車就蹦蹦跳跳,在火車上,艾瑞絲不停地低聲指責她,提醒她要守規矩,弄得她很是委屈,“小孩子怎么還不下來?喵——艾瑞絲你干什么呀……”
“杰克,我們也去吃點晚餐吧。”艾瑞絲趕忙拽住薇妮就往火車站外走,卻發現杰克似乎在考慮什么,“嗯?怎么了?”
“艾瑞絲,你先帶她們兩個去吃點好吃的,我和亨特先生有些事情想找管家問問。”他說著,拍了下一臉茫然的亨特先生的后背,“一會就來哦,不要走得太遠——貝莉卡也先去吃飯吧。”看著貝莉卡似乎很想跟著他,他揉了揉貝莉卡的頭發,把她推到艾瑞絲旁邊。
“哎,你們怎么回事啊!”艾瑞絲抱怨了一句,“那我們就在火車站外面……”
“有魚!”
突然,薇妮大叫一聲,掙開了艾瑞絲的手,“有魚,有魚,有魚呢——”
“喂你等一下,真是的,哪里有魚啊!”
事實證明薇妮的鼻子還真是靈敏,就在火車站外面那條香菜大街的一角,一家烤魚店飄出誘人的香氣。薇妮飛快地跑進那家點著朦朧燈火的烤魚店,趴在柜臺上眼巴巴地向廚房張望。艾瑞絲沖進店里,揪著她的衣服把她拖到了靠窗戶的座位上。
“真是的,你怎么比貝莉卡還不懂事啊!”艾瑞絲氣呼呼地叉著腰,“貝莉卡管好你的妹妹——”
“那是……”然而,走在最后面的貝莉卡,還未踏進店門就停下了腳步,就在剛才,她看到一名年輕男子推著一輛小車匆匆繞過烤魚店旁邊的圍墻。
“又怎么啦?”艾瑞絲走到門口。
“唔……啊!”
突然,貝莉卡一把抓住艾瑞絲,拽著她朝著那名年輕男子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然而,剛跑到下一個十字路口,就見不到那名男子的蹤影了。
“你怎么回事啊!薇妮貓還在烤魚店呢!”
“那個人的衣服——好像是火車上傭人的衣服呢……”
“傭人又怎么啦?”
“他推著一個小車,上面打著把雨傘,下面……我覺得應該是個小孩!”
理解這句話的含義花了艾瑞絲幾秒鐘的時間,緊接著,她的眼睛睜大了,露出十分驚恐的表情。她猛地拔出腰帶上的短槍,警惕地望向四周。
“看清楚了?是米勒家的傭人”
“嗯……應該是。他們的衣服不是白色的么?很正式的那種——”貝莉卡認真地點頭,握緊手里的劍,“你剛才沒看到了么?就是推著一個小車跑得很快的那個人吧,他該不會是……是把米勒家的小孩子……”
“天哪!不要開這么可怕的玩笑!”艾瑞絲的神色卻不像是以為貝莉卡在開玩笑,“這里是哪?”
“我怎么知道啊!”
從烤魚店旁邊的小道跑到這里,四周已是一片漆黑,狹窄得只能容得下兩三人并行的小路上既沒有路燈也沒有點燈的窗子,兩人貼著墻壁,慢慢地在這個黑漆漆的十字路口打轉,貝莉卡漸漸地走遠了一點,考慮要不要問問兔子他們有沒有看到什么。
“喵!”一聲清脆的貓叫嚇得兩人蹦了起來,就在她們過來的方向,有一雙微微發光的眼睛飛快地向她們撲了過來——
“人家沒有錢喵,為什么丟下人家跑掉?”
“……薇妮?”艾瑞絲詫異地注視著黑夜里薇妮的身影,放下手中的“黑玫瑰”。薇妮眼里的光似乎不那么明顯了。剛才應該是錯覺吧,人的眼睛怎么會像貓那樣在黑暗中發光呢?
“你們要去哪喵?貝莉卡姐姐。”薇妮一下子跳到貝莉卡后面,“貝莉卡姐姐在找什么喵?”
“去哪了呢?算了,走這邊!”她指著右邊的路,“我們要去抓拐走小孩子的壞人!”
小鎮的郊外,晴朗的夏季夜空,繁星如螢火蟲般映亮了角落里的兩個人影,靠在小路旁邊的木頭路標上,一位身穿白色傭人衣服的男子長長地舒了口氣,看著眼前漆黑的雨傘,無框方形眼鏡后那雙細細的眼睛里混雜著焦慮與無奈。
“照您說的,少爺,我們從鎮子里逃出來了。”
“干得漂亮,山姆。”
雨傘被挪開,露出一張孩子的臉,只是這張童稚的臉上卻掛著狡猾的壞笑。山姆推的根本不是什么小車,而是一張金屬輪椅,坐在輪椅上的12歲小男孩正轉過臉來,開心地看著他。
“現在,想辦法把我藏起來,山姆,聽我的。”男孩撩了一下耳邊柔軟的銀色發絲,“你看,那邊好像有個村子吧,去那兒。”
“可是,少爺,我們還不了解這附近的情況啊——”
“閉嘴,山姆,照我說的做,本要是說你你只要推到我身上就行了。”男孩坐正了身體,不屑地哼了一聲,“快一點,不然本會找到這里來的!”
“是……少爺。”
重新蓋好雨傘,山姆推著輪椅朝著路標指示黑河村的方向跑了過去。少爺似乎心情非常好,盡管山間小路崎嶇不平,他卻高興地哼起了小調。
而此時,在火車上,本·薩克維管家才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
“——就是這樣,我們覺得,那封恐嚇信根本不是‘天啟之翼追隨者’寄來的。”站在對面的冒險家很有耐心地向管家說明,“寄信的人……請原諒我的冒犯,有可能就是少爺自己。”
以“天啟之翼”的符號作為署名,就算理解為“天啟之翼追隨者”的恐嚇似乎也沒什么問題,但是,那些瘋狂的平民暴徒真的有能力得知米勒家小少爺的去向,更何況——他們也沒想到這一點——那封信是寄到小少爺手中的!
“我一開始懷疑那些‘追隨者’有可能混了進來,所以我才找您確認一下……少爺已經在莊園養傷超過三個月了,這段時間只有您十分信任的執事、傭人和治療師接近過少爺,治療師……呵呵,我知道米盧迪斯小姐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您信任少爺的執事與傭人,那我只能認為是少爺本人了。”
管家的臉色已經完全慘白了。
“薩克維先生,請您回憶一下,愛德華·米勒少爺在離開之前有什么異常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