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森用冰箱里剩余的蔬菜水果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后洗漱完畢，穿上了高中時期白白凈凈的襯衫加背心。

　　在鏡子里照照，仿佛返老還童，重回十八歲。

　　他抿著嘴笑笑，一切回歸正軌，這樣的結局，大家都歡心。然后端坐在床上，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此前他已電話聯絡了北星，聽說林爸林媽即將動手術，他安慰北星放寬心。

　　還和麥子通了電話：“麥子，讓我再聽聽鳥兒的叫聲吧。”

　　“……我現在在外面不方便，回去再給你聽吧。”麥子支支吾吾，心虛地回復。

　　萬森微微思索了一番：“鳥兒是不是走了？”

　　麥子知道瞞不過，索性一股腦兒說出：“你別傷心，這鳥兒確實養了好幾年，歲數上來了……”他訕訕地解釋，沒想到萬森這么快就猜了出來。

　　“沒事，人都有生老病死呢，更何況動物。”他叮囑了麥子幾句話，然后放下手機，整理衣襟。

　　孔叔叔突然打電話來，說想把小黑送過來陪陪他，但是張萬森委婉拒絕，說自己力有不逮，怕照顧不了小黑。

　　“我說送回來就送回來。”孔叔叔強調了自己的觀點。

　　“你要走的事，我和王叔叔知道。”他繼續解釋。

　　“嗯。”張萬森應聲回答，不知孔叔叔何意。

　　“你放心，讓小黑再多陪你一天。”

　　這句話像是再說，由小黑為他送行。

　　也好，不至于太孤單。

　　孔叔叔乘著夜色，就把小黑帶到了萬森家。

　　“這小家伙一天到晚拆家，不是叼拖鞋，就是啃沙發，你好好管教管教。”

　　萬森接過盛有小黑的紙盒子：“行，孔叔叔放心。”

　　“人，自有去留。不要貪戀過去，要展望未來。”他留了句似是而非的話，開著車疾馳而去。

　　萬森瞧著盒子里的小黑，大眼瞪小眼，若有所悟。

　　安頓好小黑的吃住，萬森重新回到房間。

　　然后細細回味過往，他突然想到一個場景。

　　“哎，我們去買個冰淇淋吧。”北星看到一個小攤兒，想要拋開剛剛不應景的情緒。

　　“冬天吃雪糕，最酸爽了。”北星向萬森眨眨眼，示意給他也來一個。

　　“北星。”萬森叫住了她。

　　“啊？”她轉過頭看他。

　　“你這兩天……能吃涼的嗎？”他試探性地問道。

　　因為昨天吃火鍋，北星特意要了熱的白開水。

　　他想，或許，有原因。

　　“呃……”北星閉了嘴巴，轉過身去尷尬地走在前頭。

　　空留小攤販兒呆在原地，滿臉問號。

　　好不容易的生意，一句話就跑了。

　　“你怎么知道，學醫的這都看得出來？”北星突然轉過身來問萬森。

　　萬森差點沒剎住車撞到她。

　　“因為、因為你昨天吃火鍋要了熱開水……”萬森結結巴巴地回答。

　　“哦。”北星轉過去繼續走著，似乎有些尷尬。

　　然后他們上了摩天輪，在慢悠悠的半空中遙看底下來往的行人。

　　“小張，你會離開我嗎？”北星看著底下像螞蟻一樣的行人，對著萬森發問。

　　“不會。”這是萬森的真話。

　　不論輪回，亦或是平行時空。

　　“那到時候，你可要大膽些，勇敢些。我希望在這世界上，更多時候，能夠和你并肩作戰，成為你的臂膀，你的依靠。”北星回過頭來，笑瞇了眼睛。

　　“好。”萬森答應著，回饋了一個微笑。

　　二人相擁無言。

　　思緒拉回現實，萬森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是啊，自己應該大膽些。

　　要是大膽一點，勇敢一點，高中那會兒，或許就能早戀成功了吧。

　　那光明頂可不止要愁苦叛逆的高歌了，還要天天警醒著張萬森同學。

　　怕不是頭頂稀稀拉拉的銀絲，都要再掉落幾根。

　　在新的世界里，在成年的時候，應該沒有這樣那樣的顧慮了吧。

　　大膽地追愛，大膽地說出心聲，大膽地向林北星說出那句“我喜歡你”。

　　到那時候，全新的世界里，她還會記得我嗎？

　　不記得也沒事，我會勇敢地守護她，在她眼前，在她人生中，在她一輩子的時間里。

　　張萬森突然釋懷了，以往這樣那樣的遺憾，現在看來，不過是過眼云煙。

　　人吶，百載時光匆匆逝，往事如流沙，隨風而去，空留一地塵土。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客廳傳來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起身走出房間，小黑沒睡著，正在家里到處晃悠。

　　黑暗里，小黑的眼睛映襯著微弱的光亮，顯得炯炯有神。

　　還沒等萬森走過去，小黑就主動跑到跟前，在腳底下晃悠，壯壯的肚子也跟著扭啊扭。

　　萬森看著它分外討喜，便將它抱至懷中。

　　“你可真沉。”他發出一句輕輕的吐槽。

　　摸著它那圓滾滾的肚子，小黑愜意地肚皮朝上，躺在萬森的兩條腿之間。

　　月光灑入窗欞，透進清冷的光。

　　一人一狗靜謐地待在一起，無言卻歡愉。

　　高歌和楊超洋二人成了事業型情侶，一個在書房專心作畫，一個在臥室專心寫他的相聲型說書稿子，仿佛兩人要比試一番，看誰能更上一層樓。

　　麥子還是孤零零地窩在被窩里，孤獨的時候，就透過薄薄的玻璃窗戶，看看遠處樹苗底下的那塊地方，鳥兒應該比他更孤獨。他還有空調吹著，熱水喝著，挺知足。閑下心來的時候，還會想起竹海山的點點滴滴，懷念小島上參軍的時光。

　　但愿疫情快快退散。

　　林大海守著林爸，半瞇半就地進入了夢鄉。林北星守著林媽，在黑夜里睜著眼睛看著窗外，腦袋空空，又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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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泛起魚肚白，晨曦初露，朝陽似火。

　　草地、屋脊以及樹枝的分叉上，到處是皚皚白雪，尚未消融。

　　林北星微微睜開眼，沒有急著起床洗漱，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的景象。

　　從住院部的窗戶望去，不過是高樓外的高樓。

　　然而側邊公園的一隅，倒是有一些淡粉色的小花盛開著。

　　在近幾天的大雪天里，居然還殘存著頑強的生命力。

　　北星笑了，笑得無奈卻淡然。

　　在另一個世界里，你要勇敢地活著，勇敢地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