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今兒個得嘮嘮桅子當義務兵那檔子事兒。桅子剛進軍營那會啊,滿心滿眼都是對未來軍旅生活的憧憬,可真輪到站崗這活兒,心里那股子抵觸情緒就跟開春后的野草,蹭蹭往上冒。在他看來,站崗,說是保衛國家這么莊嚴神圣的事兒,聽著確實能讓人熱血沸騰一下子,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戳在那,每班崗都得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紋絲不動,實則就是一場磨煉性子的持久戰。
桅子所在的這支部隊啊,常年累月扎根在那深山老林里頭,四周的山一座連著一座,像一道道密不透風的屏障,把他們跟外面的花花世界遠遠隔開。每次輪到站崗,桅子心里就開始犯起了嘀咕,那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蒼蠅:“這可真夠倒霉悲催的,哪能比得上那些駐扎在城里的兵喲!人家站崗,那身板挺得筆直,軍容嚴整,過往的路人一波接著一波,眼神里滿滿當當都是羨慕,時不時還有些小姑娘臉蛋紅撲撲的,滿眼崇拜勁兒,站在那瞅著就挪不開步,多風光體面。咱呢,在這鳥不拉屎的山溝溝里,天天不是被風刮得臉蛋生疼,就是被大太陽曬得頭皮發麻,夏天蚊蟲叮咬得滿身包,冬天又得跟這冰天雪地死磕?!?p> 戰友們也常湊在一塊嘮這苦差事,有回站崗前夕,大伙正貓在崗樓邊整理裝備呢,桅子皺著眉頭,撇著嘴,一肚子委屈地跟旁邊的士官小萬嘟囔:“我就納悶了,同樣是扛著槍站崗,做人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咱在這窮鄉僻壤,風吹日曬、爬冰臥雪的,遭老罪了。
人家城里兵,跟舞臺上的明星似的,被人圍著轉,要啥有啥。咱呢,守著這清冷孤寂的地方,要人氣沒人氣,要熱鬧沒熱鬧,啥都沒有,圖個啥呀!”
小萬苦笑著嘆口氣,肩膀耷拉下來,無奈地聳聳肩:“咱這就是命唄,部隊一聲令下把咱安排到這旮旯,沒轍,忍著吧,誰叫咱穿上這身軍裝呢,軍令大過天?!?p> 大西北的冬天,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簡直就是個冷酷無情的大冰窖。營房里,但凡能待人的地兒,暖氣都呼呼吹著,跟小野獸在咆哮似的,廁所、洗澡間、廚房,一處都不敢落下,就怕人一進去,立馬給凍成冰棍。早上起來,戰士們睡眼惺忪地端著洗臉水往外一潑,好家伙,那水跟聽到沖鋒號似的,瞬間就在地上結成冰碴子,“咔嚓”一聲,清脆響亮,跟玻璃碎了沒啥兩樣。
平日里走路,戰士們都得跟走鋼絲似的小心翼翼,鞋子但凡沾點水,到了外頭,沒幾步就得被牢牢凍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勁兒拔都拔不下來,跟焊住了沒啥兩樣。崗樓里,那小太陽取暖器亮堂堂地照著,仿佛是黑暗里唯一的希望之光,可這點熱量在這冰寒之地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不頂事。
人站里頭,手腳還是跟冰棍似的凍得發麻,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沒辦法,只能再架上個大功率油汀,這才勉強有點熱乎氣,能讓身子緩過點勁兒來,可那風一吹進來,還是跟刀片子似的,直直割在臉上,凍得人眼淚都差點飆出來。
就這么著,桅子帶著滿心不情愿,熬過一回又一回的站崗。直到今年春節,那崗哨上發生的事兒,就像一道強光,直直照進她心里,把那些個牢騷、不滿全給沖得煙消云散,徹底把她想法給掰過來了。
年三十晚上,外頭鞭炮聲零零星星地傳進山坳,像一首不成調的思鄉曲。大家都想家想得厲害,可崗還得站。桅子裹得嚴嚴實實,縮在崗樓里,就露倆眼睛在外面,那眼睛里多少有點落寞。她盯著外頭黑漆漆的山路,心里空落落的,思緒早就飄回了千里之外的家,想著家里年夜飯該擺上啥好吃的,爹媽是不是正念叨著自己。
西北邊陲這地兒,一到年關,那風雪跟發了狂似的,呼嘯著席卷整片山野。崗樓外頭,狂風裹挾著鵝毛大雪肆意橫飛,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啥都瞅不真切,仿佛被一層厚厚的雪幕給嚴嚴實實地捂住了。
桅子今兒個當班站崗,雖說身上棉衣棉褲裹得嚴實,可那冷風還是跟長了眼似的,一個勁兒地往縫里鉆,凍得她手腳發麻。她正哈著氣、跺著腳,試圖驅趕這股子寒意,忽然,目光一凜,瞧見遠處影影綽綽有個人影在雪地里晃悠。
那人在狂風里左搖右擺,走一步退半步,身形踉蹌得厲害,活脫脫像個喝醉了酒、找不著北的老漢。每往前挪幾步,就被那惡狠狠的大風猛地搡一把,整個人都差點栽倒在雪窩里,瞧著艱難極了。
桅子原本被凍得有些木然的神情瞬間緊繃起來,多年的軍事訓練讓她下意識地就進入了戰斗狀態,那動作麻利得如同閃電。只見她迅速端起槍,槍身穩穩地架在肩頭,手臂肌肉緊繃,呈標準持槍姿勢,同時扯著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一聲:“誰?站住!”那聲音仿若洪鐘,沖破風雪的阻隔,在空蕩蕩的山谷里來回震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驚得附近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那人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喝聲給定住了,立馬停住了腳步,站穩身形后,揚聲喊道:“別開槍,是來給咱子弟兵拜年的!”聲音被凜冽的風撕扯得七零八落,飄飄悠悠地,好半天才鉆進桅子的耳朵里。
桅子瞇著眼,使勁兒眨巴了幾下,努力透過那漫天飛雪細看。嘿,原來是個大叔!這大叔看著得有五六十歲了,中等個頭,身材瘦瘦巴巴的,身上那件舊棉襖看著有些年頭了,補丁摞補丁,此刻上面落滿了雪,鼓鼓囊囊的,倒像是穿了件厚重的鎧甲。臉被凍得通紅通紅的,就像熟透了、隨時能摘下來的紅蘋果,看著就覺著冷。眉毛胡子也沒能幸免,都掛滿了白花花的霜,一顫一顫的,跟童話里的圣誕老人一模一樣,滑稽中又透著一股子質樸勁兒。再瞧他手里,還穩穩當當地拎著個鼓鼓囊囊的袋子,從那下墜的弧度看,分量著實不輕呢。
大叔加快了腳步往崗樓這邊走來,走近了,臉上立馬堆滿了笑,那笑容綻得跟朵花兒似的,眼睛笑得瞇成了兩條彎彎的縫,里頭透著滿滿的親切。嘴巴一張,哈出一大團白氣,那熱氣剛冒出來,瞬間就在胡子上結了層亮晶晶的薄霜。
“閨女,辛苦啦!”大叔聲音略帶沙啞,卻熱乎得很,“大過年的還站崗,叔心疼喲。知道你們在這深山老林里不容易,叔自家做了點吃的,給你們送來,讓你們也嘗嘗家里的味道?!闭f著,雙手把袋子往前遞,因為在風雪里走得久了,凍得又紅又僵,微微顫抖著,可即便如此,那裝著吃食的袋子卻被他護得穩穩當當,一點沒晃悠。
桅子這下徹底愣住了,原本警惕的眼神瞬間柔和下來,眼眶也一下熱乎起來,像是有股溫熱的泉水在里頭直打轉,蓄滿了淚水,差點就奪眶而出。她趕緊伸手接過袋子,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大叔的手,那股子冰涼瞬間傳遍全身,桅子心里又是一顫,鼻頭一酸。
“叔,這……這咋好意思,這天寒地凍的,您咋還專門跑這一趟?!蔽ψ咏Y結巴巴地說道,心里滿是感動與愧疚,臉上泛起一抹紅暈,覺著自己不過是站個崗,哪擔得起大叔這番折騰。
大叔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雙手來回搓動著,試圖搓暖那凍僵的手指,嘴上說道:“你們為咱守著這大山,連過年都回不了家,叔來看看是應該的。你們啊,就像那古詩里說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飛將軍,有你們在這頂著,咱老百姓才能安安心心地過年,沒你們守著,哪有咱后方的安穩日子。咱老百姓心里都記著你們的好呢,就盼著你們也能吃口熱乎的?!?p> 桅子聽著,眼眶里的淚水再也憋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笑中帶著淚花:“叔,您這話說得,太暖心了。咱當兵的,守土有責,可您這大冷天的惦記,真讓咱心里滾燙滾燙的?!?p> 這時,其他戰友也聽到動靜,紛紛圍攏過來。一個小戰士眼眶紅紅地搶著說:“叔,您這一路不好走吧,風大雪厚的,太感謝您了!”
大叔挨個瞅著這些年輕的面龐,笑得愈發開懷:“不礙事,瞅著你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叔就高興??炜纯?,袋子里有叔自家腌的臘肉,香著呢,還有剛蒸好的熱饅頭,趕緊趁熱吃?!?p> 戰友們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和大叔嘮著,原本寂靜冰冷的崗樓前,此刻滿是歡聲笑語,那股子溫情就像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把這冰天雪地都給烘暖了,這大過年的,在這偏遠邊疆,因著大叔這一趟,年味愈發濃得化不開。
這時候,其他戰友也聞聲趕來,圍成一圈把大叔和桅子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道謝。“大叔,太感謝您了,大過年的還惦記著我們!”“這大冷天的,您路上不好走吧?”大伙的聲音此起彼伏,滿是感動。大叔被大伙簇擁著,笑得更開懷了,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花,一個勁兒地念叨著讓大伙趁熱吃。
那天夜里,崗樓里熱鬧起來,大伙吃著大叔帶來的熱乎吃食,有噴香的臘肉、軟糯的年糕,還有自家腌的咸菜,每一口都暖到了心窩里。桅子坐在那,望著外頭依舊飄雪的天,默默想著:原來這崗哨雖偏,守的可是鄉親們的心,這份責任重得很吶,一點都不無聊,往后可得站得更筆直,才對得起這份情。打那起,桅子站崗再沒了牢騷,每次站得那叫一個精神抖擻,滿心滿眼都是使命感,覺著這深山老林的崗哨,才是她最榮耀的陣地,守著它,就守著萬千百姓的安寧,值了!
這天,輪到桅子和岳銘值守陣地上的崗。西北邊陲的寒冬,那風跟小刀子似的,“颼颼”地刮著,裹挾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肆意橫飛,直往人的脖領子里、袖口間鉆,凍得人骨頭縫里都透著股子寒意。
兩人嚴格按照往常的規定,把自己從上到下裹得嚴嚴實實,宛如兩只圓滾滾的粽子。厚重的棉衣、棉褲穿在身上,束縛得行動都略顯笨拙,棉帽拉得低低的,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棉手套也戴得緊實,手指在里頭蜷縮著,好歹留存著些許暖意。一切穿戴整齊后,他們才迎著那刺骨的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地邁向哨位。
到了交接地點,岳銘率先開口,聲音因寒冷而帶著一絲顫抖,卻依舊透著軍人的干練與嚴謹:“兄弟,彈藥數量都對吧?設備運行都正常不?咱這崗責任重大,一絲一毫的差錯都出不得,可得交接清楚咯?!?p> 換崗的戰友趕忙立正,大聲回應:“放心吧,岳哥!彈藥滿倉,設備剛檢查過,運行順暢,絕對沒毛病,都齊活兒,妥妥的!”邊說邊拍著身旁的彈藥箱,眼神堅定誠懇。
交接完畢,他倆仿若兩只謹慎的獵犬,打著手電筒,沿著崗樓周圍和陣地各處重點要害部位,開啟了細致入微的排查。
岳銘貓著腰,身形仿若融入了這雪地之中,手里的電筒光如同一柄利劍,刺破黑暗,逐寸逐寸地掃過雪地、墻角、工事邊緣。他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這旮旯可得瞧仔細咯,哪怕藏著只耗子都不能放過,萬一有個啥紕漏,那可就是捅大婁子了?!蔽ψ泳o緊跟在后頭,手中的木棍不時挑開堆積的雪堆,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力道,確保沒有暗藏的隱患,眼神專注得好似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寶。
一番折騰下來,確認沒啥問題后,兩人拖著幾乎凍僵的腿腳,艱難地回到崗樓中。崗樓里那暖氣正呼呼地吹著,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宛如沙漠旅人遇見了綠洲清泉。兩人剛準備美滋滋地享受這幸福的熱氣,把身上那股子能凍死人的寒氣驅散驅散。
嘿,巧了!眼尖的岳銘此時像被觸發了機關似的,整個人瞬間繃緊,幾步跨到崗樓窗邊,雙手用力扒著窗框,抻著脖子,眼睛瞪得極大,高聲喊道:“桅子,你瞅,就在咱剛回來那道上,影影綽綽好像有個啥玩意兒正朝著咱崗樓摸過來呢!那黑影晃悠得,指定不是啥簡單物件?!?p> 桅子一聽,心里“咯噔”一下,腦海里瞬間如同放電影般閃過平日里連長那嚴肅到骨子里的叮囑。連長每次開班務會,都跟寺廟里敲木魚似的,聲聲震耳,一字一句烙印在眾人心里:“咱這深山老林中啊,可不太平,常有傷人的野獸出沒,出營區務必兩人以上同行。要是萬一不小心撞上了,聽好了,都給我穩住,千萬別慌,保持鎮靜,離那畜生遠點。尤其是碰上狼之類的猛獸,眼睛都得瞪大咯,像盯著敵人的槍口一樣,保持高度警覺,稍有不慎那可就吃大虧啦!腦袋要是懵一下,命可就沒了!”
想到這兒,桅子不由自主地對著崗樓外那莫名生物嘀咕道:“那不會是狼吧?”聲音里帶著幾分緊張,嗓子眼不自覺地收緊,還有一絲難以抑制的好奇,眼神緊緊鎖住那團黑影,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岳銘本就生性活潑,好奇心重得能撐破天,一聽桅子這話,一下子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得滿臉通紅,眼睛瞪得溜圓,直放光,雙手興奮地直搓,手套都快被搓冒煙了:“嘿,要它真是狼,今兒咱哥倆可就撞上大運了!我可聽說狼牙那可是名貴收藏品,弄一串狼牙項鏈戴上,回了老家往人群里一站,倍兒有面兒,不得把那幫小子羨慕死;狼鞭更是大補的藥材,吃了保準渾身是勁兒,一口氣能跑個十公里不帶喘的;狼肉聽說也鮮美得很,跟那山珍海味似的,嚼勁十足。咱這春節也別閑著,正好請戰友們搓一頓狼肉火鍋,紅紅火火過大年!到時候大家圍坐一團,吃得熱火朝天,多帶勁!”
這倆南方小伙,打小在那溫潤水鄉長大,平日里見著的最大的“猛獸”也就是鄰居家那囂張跋扈、追著人跑的大鵝。狼這玩意兒,對他們來說,還真就只在電視里瞅過,神秘又兇悍。這下可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碰上這檔子事兒,心里那股子熱血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洶涌澎湃,啥害怕、顧慮全被拋到九霄云外?!俺跎俨慌禄ⅰ保瑐z人也沒多想,當下就決定會會這“家伙”。
桅子和岳銘對視一眼,心領神會,麻溜地操起家伙。桅子左手緊緊握住電棍,那手心瞬間攥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滑膩膩的,卻絲毫不敢松懈,五指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卡住電棍,右手穩穩端著防暴槍,槍身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映襯著他那緊張又堅毅的臉龐。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如鼓擂動的心跳,跟即將奔赴生死戰場的勇士似的,雄赳赳氣昂昂就走出崗樓,雙腳邁得堅定有力,眼睛死死盯著那越來越近的黑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來。
近了,近了,更近了!10米、9米、8米……2米。眼看就要到跟前了,倆人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大氣都不敢出,呼吸都停滯了一般,手指都扣在了扳機上,微微顫抖著,隨時準備給這不速之客致命一擊。
就在這節骨眼兒上,那畜生卻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在離他們 2米遠的地方站定不前了,歪著腦袋,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轉,默默地看著他倆的一舉一動,那模樣,像是在疑惑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龐然大物”究竟想干啥。
這會兒,兩人借著雪地反射的皎潔光亮,仔仔細細打量起來。這一看,倆人面面相覷,愣了好幾秒,而后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眼前這牲口哪是什么狼呀!
俗話說“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他倆平時在各種媒體紀錄片里也沒少瞅狼的模樣,眼前這家伙和傳說中的狼,那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雖說身材看著有點相似,都是四條腿矯健地支撐著身體,一條尾巴耷拉在身后,可其他地方壓根兒就不沾邊。
瞧著倒是和駐地老鄉家的羊有幾分相像,一身臟兮兮的毛打著卷兒,耳朵也軟綿綿地耷拉著,不過那眼神可不一樣,透著股子桀驁不馴和暴戾勁兒,估摸著是頭野羊。
岳銘撓撓頭,有點尷尬地笑道:“嘿,鬧了半天,咱這是把自個兒嚇個半死,原來是虛驚一場,還想著狼肉火鍋呢,這下倒好,羊倌都算不上咯!白忙活一場,還差點嚇出心臟病?!?p> 桅子也樂了,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武器,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得嘞,雖說不是狼,不過這也算是咱站崗的一段奇事兒,回頭講給戰友們聽,準能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這枯燥的崗哨生活,總算有點樂子咯。”
倆人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回崗樓,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著剛才的莽撞,這雪夜的小插曲,就像一顆突如其來的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這枯燥又寒冷的站崗時光里,泛起了一圈圈有趣的漣漪,讓這漫長的寒夜,瞬間變得生動鮮活、妙趣橫生起來。
虛驚一場后,桅子和岳銘手里的家伙可沒立馬放下,倆人還僵在那兒,心里頭糾結得很。那桿防暴槍在手里沉甸甸的,電棍也被攥得發熱,到底要不要把這送上門的野羊給“收拾”了,這念頭就像兩只小耗子,在他倆腦袋里亂竄,攪得人心神不寧。
桅子皺著眉頭,咬著嘴唇,心里那股饞勁兒直往上冒,暗暗尋思:“唉,狼肉沒指望了,可這野羊肉,弄來嘗嘗估計也不差啥,好歹能解解饞,這冰天雪地的,來點熱乎肉,多舒坦吶?!毕胫胫?,眼神都變得熾熱起來,手上不自覺地把電棍又握緊了幾分,像是生怕那野羊跑了。
就在桅子打定主意,剛要抬腳往前邁,準備下手的節骨眼上,岳銘扯了扯桅子的衣角,大聲嚷道:“桅子,你瞅那野羊的肚子,鼓鼓囊囊的,該不會是懷上崽了吧?”岳銘那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滿是驚訝。
桅子被這一嗓子喊得回過神來,視線“唰”地一下就移到了野羊肚子上??刹皇锹?,那肚子圓滾滾的,像揣了個大皮球,看著著實像懷孕了。桅子撓撓頭,有點犯懵,苦笑著說:“哎呀,我也拿不準吶,咱大老爺們兒,哪懂這個呀!估摸著是有了吧,誰知道呢?!?p> 說起這事兒,桅子又想起平日里聽當地老鄉嘮嗑,那些個老獵戶進山都有規矩,“三不殺”念叨得跟口頭禪似的:一、懷孕和哺乳的野獸不殺,那是造孽的事兒;二,未成年的幼獸不殺,得給小家伙們留條活路;三、國家明令保護的珍稀動物不殺,那可是犯法的高壓線,碰都不能碰。老鄉們說得玄乎,說是不能觸犯國法,還不能觸怒山神,壞了山里的規矩。他倆也怕攪了駐地的民族風俗,惹出亂子,所以向來都乖乖照做,入鄉隨俗。
想到這兒,桅子和岳銘對視一眼,啥也沒說,心領神會地就開始解除防備。桅子把電棍的開關關上,長舒一口氣,那緊繃的肩膀也耷拉下來,邊收家伙邊嘟囔:“得嘞,算它運氣好,咱可不能壞了規矩?!痹楞懸舶逊辣尩淖訌椥断聛恚⌒囊硪淼胤藕茫炖锬钸叮骸白咦咦撸瑒e管它了,咱回屋。”
兩人轉身,抬手掀開那厚厚的棉布簾子進了崗樓。這崗樓里暖烘烘的,跟外頭簡直是兩個世界。可剛坐下沒一會兒,心里頭還是不踏實,總覺得那野羊還在外頭搞啥幺蛾子。桅子先憋不住了,扭頭跟岳銘使個眼色:“要不,咱再瞅瞅?”岳銘點點頭,兩人又齊刷刷地朝窗外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眼望去,桅子驚得差點蹦起來,失聲喊道:“我的老天爺!這啥情況?”只見那野羊大搖大擺地跟在他倆后頭,拿腦袋一頂,就把崗樓門簾給掀開了,那叫一個自然,絲毫不見外。進了屋,還熟門熟路地直奔最暖和的地兒——油汀旁邊,“撲通”一聲臥倒,四腳一伸,愜意地瞇著眼,活脫脫一副把這兒當自個兒家的模樣。
岳銘下巴都快驚掉了,瞪大眼嚷嚷:“這野羊膽兒也太肥了!咋還跟進屋了呢?”桅子也哭笑不得,不過腦子一轉,又琢磨過來了:“你說它是不是真懷上了?這冰天雪地的,又沒啥吃的喝的,指不定餓了多久、凍得夠嗆,看咱剛才沒動手,就尋思來這兒碰碰運氣,找條活路。剛才跟咱對峙那陣兒,估計也是拼了老命在賭,賭咱不會傷它。也是,打從咱駐扎這兒,就沒傷過山里的動物,它許是聞出咱沒惡意,這不,就大搖大擺地來自救保命咯?!?p> 兩人正議論著,那野羊臥在油汀邊,耳朵偶爾動一動,眼睛半瞇著,時不時瞅瞅他倆,像是在確認自己真的安全了。
桅子心軟了,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嘴里小聲念叨:“行嘞,你就安心待著吧,等風雪小點,再找地方去。”
岳銘也跟過來,蹲下身子,看著野羊圓滾滾的肚子,笑著說:“你這小家伙,還挺機靈,以后可別到處亂跑,小心真碰上壞人?!?p> 打這起,這野羊就暫時在崗樓里安了家。戰士們輪崗休息時,都會瞅瞅它,偶爾還勻出點干糧、水給它。外面狂風依舊呼嘯,大雪紛飛,可這小小的崗樓里,卻因這意外來客,彌漫著一股別樣的溫情,人和動物,就在這冰天雪地中,達成了一份無聲卻溫暖的默契。
遇到這檔子稀奇事兒,桅子和岳銘徹底懵了圈,兩人大眼瞪小眼,臉上寫滿了無措。“這可咋整???咱從來沒碰上過這種事兒!”桅子急得直撓頭,額頭上瞬間皺出個深深的“川”字,眼神里滿是焦急與迷茫,嘴巴不自覺地嘟囔著,在原地不停地打轉,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岳銘也跟著干著急,雙手不停地搓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他附和道:“是啊,咱可不能瞎胡來,萬一處理不好出了岔子,罪過可就大了!趕緊上報連部,讓領導拿主意!”
說罷,岳銘一個箭步跨到崗樓角落,一把抓起對講機,手指因為緊張微微顫抖,調整好頻道后,把情況結結巴巴卻又詳細地匯報到了連部,聲音里透著一絲緊張與期待,希望能盡快得到指示。
這消息就跟一陣旋風似的,眨眼間在崗樓周邊傳開了。戰士們平日里守著這冰天雪地的陣地,日子過得像白開水一樣平淡又枯燥,這下可好,一聽有只膽大包天的野羊闖進了崗樓,好奇心瞬間被點燃,就像一群被捅了窩的馬蜂,呼啦啦一群人接踵而至,都想瞅瞅這“不速之客”啥模樣。小小的崗樓瞬間熱鬧得炸開了鍋,狹窄的空間里人頭攢動,大家擠來擠去,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聽說有只野羊跑崗樓里了,真的假的?別是聽錯了吧!”一個小戰士滿臉懷疑,扯著嗓子朝人群里喊。
“可不嘛,千真萬確!我剛從那邊過來,親眼瞧見的,膽子賊大,大搖大擺就進去了,咱快去看看!”另一個戰士興奮地揮舞著手臂,滿臉通紅,眼睛放光,帶頭就往崗樓沖。
沒多會兒,連長那堅定有力的指示就通過對講機傳了回來:“從炊事班弄些葉子菜來,把這只懷孕的野羊給養起來,不得傷害它,隨它自由行動。
咱當兵的,扛著槍是要保家衛國,可心里頭也得裝著這山里的生靈。這冰天雪地的,別讓它餓著凍著,權當是做件善事,也是咱軍人的一份擔當?!?p> 接到指令,桅子和岳銘仿若聽到了沖鋒號,哪敢有半分懈怠。兩人腳跟一轉,跟賽跑似的拔腿就往炊事班跑,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咯吱”響。炊事班里,各類蔬菜碼放得整整齊齊,綠油油的一片,散發著泥土的清香。
桅子彎著腰,眼睛像探照燈似的在菜堆里掃來掃去,專挑那水靈靈、最新鮮的包菜,雙手捧起一顆,還湊近聞聞,嘴里嘟囔著:“這顆包菜看著就嫩,肯定有營養,羊媽媽吃了指定好?!庇痔袅藥卓么蟀撞?,把外層有點發黃的葉子仔細剝掉,順帶薅了幾個圓滾滾、表皮光滑的大蘿卜,像抱著寶貝似的抱在懷里。
找來找去,沒瞧見合適的袋子,桅子把心一橫,把自己的迷彩背囊拽下來,“嘩啦”一下倒空里頭的雜物,什么備用襪子、舊雜志一股腦倒在地上。岳銘在旁邊幫忙撿,邊撿邊打趣:“嘿,咱這背囊可算派上新用場咯,以前裝的都是些零碎玩意兒,這下成了羊媽媽的‘專屬糧倉’,檔次一下子就上去啦!”
裝滿菜的背囊沉甸甸的,像裝了塊大石頭。桅子費力地背上肩,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來了,哼哧哼哧地往陣地崗樓趕。寒風呼呼地吹,裹挾著雪粒子,像小鋼珠似的打在臉上,刮得生疼,可桅子心里頭熱乎乎的,想著野羊能吃上熱乎菜,腳下步伐邁得又快又穩,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
回到崗樓,他把半迷彩背囊的青菜葉子小心翼翼地擱在野羊跟前,動作輕柔得像在放置易碎的瓷器,生怕驚著它。
野羊瞧見眼前這堆成小山似的菜葉,起初還有些畏畏縮縮,小眼睛瞪得溜圓,滿是膽怯,耳朵緊張地往后耷拉著,緊貼著腦袋,身子也微微顫抖。它弱不禁風地輕嚼著菜葉,時不時機警地抬眼瞅瞅周圍,那眼神像受驚的小鹿,牙齒小心翼翼地切割著菜葉,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桅子瞧在眼里,疼在心里,跟岳銘使個眼色,兩人二話不說,蹲下身子主動撿起一旁的菜葉。桅子滿臉堆笑,眼睛瞇成一條縫,嘴角上揚,跟捧著啥稀世珍寶似的,把菜葉慢慢遞到野羊嘴邊,輕聲哄著:“來,別怕,多吃點,吃飽了好有力氣,這大冷天的,可別餓著自個兒?!痹楞懸哺钸叮曇糨p柔溫和:“就是就是,把這兒當自己家,放開了吃,咱都護著你呢?!?p> 那野羊像是聽懂了他倆的話,靈性十足,瞅見這架勢,立馬放松了警惕,熟稔地將嘴湊過來,“嘎吱嘎吱”,三兩下就把兩人手中的菜葉吞了下去,還意猶未盡地晃晃腦袋,鼻子哼哧哼哧地噴氣,往菜堆邊蹭了蹭,小尾巴也歡快地搖了幾下。
一回生二回熟,沒多會兒工夫,野羊就徹底放開了膽子。它大口大口嚼著菜葉,吃得那叫一個香,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嘴角流出些許綠色的菜汁,也顧不上擦。嘴里還時不時“咩、咩、咩”地叫著,聲音清脆婉轉,仿佛在跟大伙嘮嗑,說著感謝的貼心話。
戰士們圍在旁邊,看著野羊憨態可掬的模樣,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戰士伸手想摸摸野羊的頭,又怕嚇著它,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去。
打這起,照顧野羊就成了崗樓上不成文的任務。時間一晃,三天過去了,不論輪到哪一班崗,哪個戰士站崗,交接時都不忘仔仔細細囑咐下一班:“喂羊的菜葉得挑嫩的,別有爛葉子啊,水別給太涼,溫乎的就行,多留意著點它的動靜,稍有不對勁兒就趕緊報告?!贝蠹倚睦镱^都掛念著這小家伙,跟照顧自家剛出生的嬰兒似的精心。
眼瞅著野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鼓,跟吹氣球似的,圓滾滾的都快拖到地上了。軍醫背著藥箱來巡查時,一番檢查后,笑著說:“這牲口,估摸這幾日就要下小羊羔了。肚子這么大,看著是快咯!你們都準備準備,雖說羊生產一般不用咱插手,但也得以防萬一。”
“啊!什么?不會吧,它要真把小羊羔下在咱們崗樓里,那可怎么辦?”執勤的戰友們一聽,瞬間炸開了鍋,激動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地嚷嚷起來。有的戰士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滿臉驚愕;有的在原地來回踱步,雙手不停地抓頭發,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盤算應對之策;還有的扎堆討論,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咱這兒又沒接生經驗,到時候可別出亂子!要不找個懂點的老鄉來幫忙?”
“提前準備些干凈的布啥的,熱水也得燒好,萬一需要呢,總得有備無患!”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操心得不得了,仿佛那小羊羔下一刻就會呱呱墜地。這小小的崗樓里,緊張又期待的氛圍愈發濃郁,滿是對新生命的關切與呵護,寒冷的冬日似乎也因這份即將降臨的生機,變得格外溫暖起來,大伙的心都緊緊系在了這只野羊和它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咱這部隊啊,紀律嚴明得就像那直插云霄的松柏,任它風吹雨打,使命在肩的信念紋絲不動。大伙心里都明鏡似的,這里畢竟不是寵物收容中心。收留這野羊十天半個月,權當是枯燥軍旅日子里冒出來的新奇事兒,戰友們還能騰出手來照應照應。
可時間長了,就好比鞋子里進了沙子,總歸要硌腳,不是長久之計。咱每天得操練、站崗、巡邏,任務排得滿滿當當,哪能一門心思全撲在這只羊身上?更何況,眼瞅著這野羊肚子越來越大,就要臨盆產仔了,崗樓這彈丸之地,四面透風的,哪能給它當產房?戰士們雖說打心眼里稀罕這小家伙,時不時就湊過去投喂、逗弄,可理智也時刻敲著警鐘,明白絕不可能毫無原則地把它收留到地老天荒。
消息傳開后,戰友們跟炸開了鍋的爆米花似的,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出起了主意,那場面,比過年討論年夜飯吃啥還熱鬧。
“要不趁休假帶回家?我老家院子寬敞得很,雞鴨牛羊養了不少,多一只羊那是小菜一碟。我媽也心善,肯定把它照顧得妥妥當當,每天能盯著它吃草曬太陽,保準養得膘肥體壯!”小戰士小劉滿臉漲得通紅,興奮得手舞足蹈,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經瞧見野羊在自家院子里悠閑踱步、咩咩歡叫的畫面,那股子期待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放炊事班養著也行??!”炊事班的小張一拍大腿,嗓門扯得老大,“咱炊事班別的沒有,糧草管夠!每天剩下的菜葉、蘿卜纓子,都是現成的飼料,新鮮著呢,還能時不時給它加餐,煮點玉米糊糊,多滋潤!它就守在邊上,聞著飯菜香,一準兒長得飛快!”說著,臉上還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這主意絕妙無比,就等著大伙拍手稱贊。
士官小萬皺著眉頭,撓了撓后腦勺,沉思片刻后緩緩開口:“依我看,在營區附近給它搭個窩更靠譜。咱兄弟們輪番排班去管飯,既不耽誤日常站崗執勤,又能就近照顧它。
早上出操的時候順道瞅瞅,晚上下崗了再去添把草料,兩全其美!還能時不時帶它出去溜溜彎,活動活動筋骨。”小萬眼神里透著認真勁兒,說話間還不自覺地比劃著搭窩的位置和大小,儼然一副專業飼養員的模樣。
大伙正討論得熱火朝天,誰也不讓誰,一位熱心腸的老鄉聽聞此事,火急火燎地趕到部隊。這老鄉身材敦實,皮膚黝黑粗糙,像是被歲月的風沙反復打磨過,臉上掛著憨憨的笑容,眼睛瞇成兩條彎彎的縫,一開口就是濃濃的本地腔:“同志們啊,我剛從村里聽來這稀罕事兒,說你們這兒有只快下崽的野羊,怪可憐見的。我家有個小院,平日里就養些牲口,草料也囤得足足的。我尋思著,這冰天雪地的,可不能讓它在外面遭罪,我愿意收養它,就當是給山里的生靈行個方便,也讓你們能安心守崗,別為這事兒分心咯?!?p> 一聽這話,戰友們心里那叫一個亮堂,本以為這野羊這下可是掉進福窩了,有了安穩的好去處,都跟自家事兒辦成了似的,臉上堆滿了欣慰的笑容。
桅子樂得三步并作兩步跨到老鄉跟前,雙手緊緊握住老鄉的手,一個勁兒地上下搖晃,激動得語無倫次:“哎呀,老鄉,太感謝您了!您這可真是雪中送炭吶,解決了我們的大難題。我們正愁得抓耳撓腮,不知道咋安置這小家伙,這下好了,心里這塊大石頭‘哐當’一聲落了地,可算踏實咯!”
眾人立馬興高采烈地忙活起來,幫著老鄉張羅這事兒。這個跑去倉庫,抱出一大捆干燥松軟的稻草,仔細挑揀著,把夾雜其中的硬梗都剔除干凈,一心想著給野羊鋪個暖乎乎的窩;那個一頭扎進炊事班,跟挑寶貝似的,專揀最新鮮、最嫩的菜葉,水靈靈的白菜葉、脆生生的生菜葉,滿滿當當地裝了一盆,嘴里念叨著:“吃頓好的,路上也有力氣,到了新家別認生?!?p> 還有幾個戰士一合計,覺得天冷路滑,可不能委屈了野羊,得風風光光送它一程,于是麻溜地跑去申請營長的座駕。幾人站在營長辦公室門口,你推我搡,誰都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最后還是小萬挺身而出,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把事兒說明白。
營長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大手一揮批準了,還叮囑幾句注意安全。戰士們得了令,歡天喜地地準備去開車,就等著送野羊開啟新生活。
誰能料到,這野羊媽媽像是有自己的主意,根本不按大伙精心編排的劇本來演。當天晚上,它吃完最后一頓晚餐,那可是戰友們滿懷心意、精心準備的“送行宴”。鮮嫩的白菜葉被細心洗凈,水珠還掛在葉面上,清甜的蘿卜塊切成小塊,方便它咀嚼,旁邊還放著一小碟溫熱的鹽水,補充鹽分。
野羊媽媽吃得慢條斯理,像是在細細品味,又似乎若有所思。吃完后,它緩緩站起身來,四條腿穩穩地立著,身姿依舊矯健,只是肚子越發沉重。它甩了甩腦袋,抖落耳朵上的草屑,眼神里透著一股難以捉摸的決然,毅然決然地走出崗樓,朝著深山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腳步緩慢卻堅定,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
“哎呀,不好,野羊跑了!”眼尖的戰士小趙一聲驚呼,打破了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戰友們先是一愣,腦袋瞬間空白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像聽到沖鋒號的士兵,撒腿就追。大伙心急如焚,腳下的雪地被踩得“咯吱咯吱”響,好似急促的鼓點。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瞬間凝結,像是一團團棉花飄在身前。
“快,別讓它跑遠了,山里冷,還懷著崽呢!”桅子邊跑邊喊,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瞬間凍成了冰碴。他眼神里滿是擔憂,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心里直埋怨自己怎么沒看住。
眾人一路狂奔,月光清冷,灑在雪地上泛出慘白的光,照亮了野羊前行的路,也映照著戰士們焦急又莊重的臉龐。大伙看著它的身影漸漸融入山林,直至在林子里再也看不見為止。有人還想往前追,被小萬一把拉?。骸皠e追了,它有它的選擇,咱別打擾它了?!北娙舜謿?,望著黑黢黢的山林,久久不語。
野羊為啥離開?誰也說不準。也許是它骨子里那股桀驁不馴的本性在作祟,自由慣了,廣闊天地才是它的家,不愿被人類的院子圈住,哪怕是善意的收留,對它來說也是枷鎖;也許是害怕陌生的環境,即便知道是溫暖的避風港,可心底對未知的恐懼難以消除;又或許,它就向往著那無拘無束、在山林間穿梭覓食的自在生活,哪怕風餐露宿,霜雪加身,也好過寄人籬下,失去天性。
雖然野羊走了,但打那起,戰友們站崗執勤時,心里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職責。每次排查過往營區車輛,大伙都格外仔細,眼睛瞪得像銅鈴,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彎腰查看車底時,那姿勢恨不得貼到地上;檢查后備箱,把雜物一件件翻出來,再原樣放好,一絲不茍。心里都憋著一股勁兒:在咱戍守的這片區域,不僅要守好國家的疆土,更要護好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禽一獸,守住這條生生不息的生物鏈。這荒山野嶺,有咱在,就容不得那些偷獵的壞家伙撒野!哪怕只有微薄之力,也要為這方天地的生靈撐起安全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