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天空似乎濃墨重重，看不見日光，更沒有月色。方圓五百里的曠野上卻是連綿不斷的、冷森森的熒光。這塊地上只有七個人，一塊白色巨石和一棵樹，樹梢上掛著不知拿什么泛著熒光的東西拼出大大的“隱元”二字。

　　“咔擦”“咔擦”“咔擦”……

　　“嘿——貪狼，這些家伙都解決好了，下一程去哪？”一個穿著“白色夜行衣”的人頗有成就感地沖一片黑幕中的一個白點叫嚷。

　　貪狼向那人招了招手，作為回應，又迅速跑向巨石的所在。那人會意，招呼齊剩下的“五個白點”，一同奔向那塊已冒出火星，周身閃著“洞明”二字熒光的“巨石”。不多時，“洞明”一頭扎進茫茫天際。

　　曠野上再次迎來一批不速之客——

　　六個人，六身紅，六張面具，緊密機械，如同一團翻滾的火，將那樹上的“隱元”連帶整棵樹付之一炬。六個人皆會心一笑。

　　“洞明”中一派祥和。貪狼正在把玩一個名叫“手表”的物件，可對于某些人來說，它只是：

　　“鏈子？！怎么又是這個東西？”說話人極其認真地看了看這“鏈子”，極其鄙視地說：“就這粗制濫造，還不如我廉貞身上的零件。”

　　一人隨手指指“手表”，不慌不忙道：“看時間的。”

　　廉貞疑道：“文曲，你如何知道‘時間’？不是沒有‘時間’嗎？”文曲用一種“你是白癡治不好”的眼神盯著廉貞，長嘆一聲“噫吁嚱”。

　　“誰說‘沒有時間’！”廉貞剛想回一句人類說的，見武曲話語嚴厲，瞟了眼貪狼，又默默把話咽回肚子。“在基本的物理學定理中沒有時間概念，時間不參與計算，這并不表明其不存在，物種衰老、晝夜更替都證明其真實存在。”

　　“不錯。在我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欸，我說了幾個‘的’了？”

　　廉貞一邊念叨，一邊掰著手指頭數，回答說：“四個”。其余人不禁莞爾。

　　貪狼說：“才四個呀？不這么說了，太麻煩！這么說吧，我的有一百二十三個‘的’爺爺，他們那輩人搞了個什么國際度量衡大會，討論半天一個‘秒的定義’，”

　　“未受干擾的銫-133的原子基態的兩個超精細能階間躍遷對應輻射的9192631771個周期的持續時間。這個定義提到的銫原子必須在絕對零度時是靜止的，而且在地面上的環境是——”

　　“是什——”

　　“砰”。“啪”。“洞明”受撞擊落地，門被無情地撞開，掉下去一個人。

　　一個純粹的、冰冷的、沒有感情的機器音在他們耳邊響起：“零磁場。”

　　話音未落，“咔擦”數聲，那人癱在地上，不省人事——原是隱元。

　　“風水輪流轉，咱們南斗也來玩玩。北斗老兄，只幫著人類辦事多沒意思。不過，都到了八戰，居然還沒有使用原子彈，他們也真是穩。我們剛去逛了Чорнобильськаякатастрофа，那鬼地方都熱鬧不少。”

　　“切爾諾貝利？”貪狼絲毫不生氣，一邊打手勢指揮其余六人，一邊應付：“七殺老兄廢心，還幫我們北斗巡邏。不過那王八的人差不多都被我們大卸八塊了，就差——”

　　“咔擦”“咔擦”“咔擦”……

　　就差您七殺。

　　機器人雖然帶個人字，打架可不像正常人。在貪狼的一百五十個‘的’爺爺的年代，打架是“卸零件”，運氣好的“拆腦袋”，運氣不好的筋骨斷裂，剩一口氣茍延殘喘；在貪狼的年代，“卸零件”“拆腦袋”這兩件事卻驚人的相似。不過，這一代的機器

　　人雖有七情，卻無六欲，也無五感，更不知五味，活像個給人類拿去爭奪地盤的工具，還能自相“殘殺”，不用人類擔心他們哪天勢力過于壯大解決不了這些刀槍不入、防撞防炸的家伙。

　　地面上熒光閃爍。“咔擦”之聲不絕于耳。

　　機器人既然帶了個“人”字，那他們一定會帶有人的屬性。

　　風過，無痕。

　　打著，打著，忽然換了位置，還有越打人越多的跡象。

　　似乎現在不是打架，倒有些貪狼的一百二十三個‘的’爺爺那時候戰斗的感覺。

　　但，那時候是流血，這時候，也是流血。四處是人類的血。

　　手表上也沾了血。早已停止走動的指針忽然活了過來。“滴答”“滴答”……

　　北斗和南斗聚在一起找個空閑，從頭到腳緩緩撕下身上的人皮，現出原身——這才是機器人本來的身體。他們要去很多地方，殺更多真正的人，不讓機器人好過的人，不讓其他人好過的人。

　　仍然是被墨色遮掩的天幕，地面上沒來由多了幾分血光。

　　要是還有人類存活，又該記上兩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