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想辦法給奶奶治病吧,其他的以后再說。”
干姜、金銀花、辛夷、麻黃、細辛、桂枝……這些發汗解表對風寒感冒有療效的中草藥在諾大的燕府庫房中是一樣沒有,燕赤霞從年久未修的庫房中拆回一些木板和門框半失望而歸。
老人住的地方四面通風,如今又染上風寒,若不管不顧憑她體質硬抗大概是熬不過去。
少年把撿回來的木材在庭院中生了個火堆,又從井里打了些水拌了一灘稀泥,然后找了些合適的木板、藤條將老人居住的房間漏風的門窗堵嚴,最后再用稀泥覆蓋上,做了簡單維修。
這一通忙碌下來,火堆中已經燃燒出了一塊塊沒有煙味的火紅木炭。
他找了個鐵盆在底部放上一層碳灰,隨后將火堆中燃燒的木炭用木棍一塊一塊夾出放進鐵盆中,直到木炭堆砌老高,他才抬著鐵盆進老人房間中。
不一會兒,房間中的溫度逐漸上升,老人臉上因染風寒而痛苦的表情少了幾分。
老人醒來可能會口渴要喝水。
少年找了個鐵壺清洗干凈后放在院子中火堆旁燒了一壺備用。
隨后他走進廚房,用葫蘆制作的木瓢舀完石缸中最后一碗碎米,他打算為老人煮一碗粥。
冷不丁的有十多厘米長的老鼠從灶房里突然竄出來,像只半大野蠻,少年被嚇了一跳,他本能的抬腳踩了上去,在一陣吱吱中鼠首被他用力碾碎沒多久就徹底沒了動靜。
他揪著鼠尾掂了掂重量,大概有半斤重,這禍害這些年一定沒少偷吃家里的糧食。
“今晚有肉吃了。”
剝皮,去處內臟,宰去鼠頭鼠尾,用水焯過一遍去除腥味后放至鍋中燜煮,待熟透后少年把骨頭剔出來扔到院中,選了幾塊好肉放到煮好的粥里。
“燕兒,燕兒……”
房間中傳來老人的呼喚聲,少年撈了一片鼠肉在嘴皮上來回擦拭,待他感覺嘴皮看上去油光滑亮后才將鼠肉咀嚼著吃下,大概是沒有油鹽醬醋等調味品,肉味不太好,但能裹腹。
隨后他才端著熱粥快步向房間走去:“奶奶您醒了。”
“好孫兒,這些是你做的?”老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漏風的門窗縫隙被修好了,房間中溫暖如春,感覺在做夢。
“是的。是我不好,這些年只顧吃喝玩樂,家里事一點不上心,讓奶奶跟著受罪了。奶奶,這是我給你煮的粥,快嘗嘗,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老人笑道:“奶奶吃不下,好孫兒你吃吧。”
少年故意擦了擦嘴:“我早吃了,今天聶叔叔家送來一塊肉,大半都進了我肚子了。奶奶這肉粥得稱熱喝,涼了就不好吃了。若奶奶不愿吃,那我就在這里一直候著,奶奶吃了我才走。”
“好吧,好吧,大孫子你終于開竅了,我吃,我吃。”老人見少年嘴上油光滑亮的便信了幾分,她心里高興一口氣將熱粥喝個精光:
“這粥煮得很好喝,肉也很好吃,你聶叔叔家這些年沒少接濟我們,你以后有出息了可別忘記了這份恩情。”
“好的奶奶。”少年料想老人想喝水便提前將鐵壺中燒開的熱水倒在碗里放溫,老人剛喝完粥,他便把水遞了過來。
“燕兒你終于長大了,會照顧人了!”
服侍完老人睡下,少年才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關好房門。
廚房中,少年將鐵壺中剩余的熱水倒在鍋里洗涮沒留一粒米飯粘鍋,滿滿倒了一大碗,然后全部喝光,總算飽了。
燕赤霞沒急著回房間休息,他在庭院中火堆旁席地而坐,夜晚溫度會降低,那時候老人房間鐵盆中的火炭差不多也要熄滅了,他得再換一次。
隨著夜色降臨,四野黑漆漆的,庭院中熊熊燃燒的火堆仿佛一盞明燈吸引著蚊蟲前仆后繼的飛來湊熱鬧。
少年手杵著下巴打起了瞌睡,他脖子上、臉上和手上等沒有衣服遮掩的地方早就被蚊蟲叮咬出一個個大血包。
開始的時候,他還會不余余力的去拍打蚊蟲,但架不住蚊蟲數量太多更本拍打不過來,便索性忍耐著任由蚊蟲叮咬。
……
時間到了子時,月亮從云層中鉆了出來,庭院中掛起了一陣冷風。火光照耀下,一個渾身長滿翠綠稻草的人形怪物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庭院中的蟲鳴聲瞬間消失,往日將廚房翻個底朝天的老鼠也不要命似的逃回老巢瑟瑟發抖。
“餓,好餓啊!”
那稻草怪人無聲無息的走到少年旁邊,只是張口輕輕一吸,圍咬少年的無數蚊蟲通通僵硬的墜落在地沒了生息,縷縷血絲落入他口中,他身上綠油油的稻草有了些許黃意。
“孫子,爺真的好餓啊!”稻草人目光停留在了少年身上,他嘴角流下的口水落在地上,草木瞬間枯黃。
他張開了血噴大口。
……
翌日清晨,燕赤霞驚醒,他又做噩夢了。這是第三次,他感覺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在夢里他似乎失去了些什么。
不過這次夢里,他看清了那個叫他“孫子”的家伙樣貌,那家伙不是人類全身長滿了綠色稻草,是個妖怪。
其他的他再次失憶,什么也想不起來。
他從床上坐起,但他完全記不起來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間的。
他急忙到老人的房間看了看,老人還在熟睡沒有什么異常。
另外鐵盆里的木炭燒得很旺。
“難不成是夢游癥?”
除了自己,燕赤霞實在想不到會有誰會往老人房間的鐵盆里加木炭。
“但愿不是夢游癥。”
要真得了這種病別說在古代,即便放到第二個夢里那個醫療水平十分發達的現代也不一定能百分百治愈。
他來到廚房中,原本被他收拾到干凈整齊的廚具現在像遭了賊似的十分凌亂。
洗好的碗筷和砧板全部掉在地上,火灶上的鐵鍋也被翻了個底朝天。
這究竟是誰干的?打家劫舍也不至于這么沒道德吧?
生氣歸生氣,但找不到搗蛋鬼,少年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他花了些許時間重新將廚房收拾了一遍。
“沒吃的了。”
現如今擺在少年眼前“溫飽”是個大問題。
他將燕府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值錢的東西一樣沒有。
實在不行,就在換一個地方要飯……
“燕哥哥,燕哥哥……”
正在少年愁眉苦臉為糧食犯難時,門外傳來了少女的呼喚聲。
記憶如同卡開閘門的洪水,這聲音是……聶小倩,和原主小時候一起玩過泥巴,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即便如今燕家家道中落,聶小倩也依舊沒有看不起燕赤霞,還隔三差五的背著父母給燕家物質上的接濟。
這不,又送糧食來了。
少女一生白衣,亭亭玉立,打著油紙傘,踩在石階上,像畫中仙子。在她身后跟著兩個強壯的仆從,腳跟旁放著一袋大米。
“小倩,你來了。”少年熱情的打起招呼。
少女拿出一張請柬遞向小情郎,笑道:“燕哥哥五天后在狀元樓有一場詩會,聽我爹說縣令老爺和一些大人物會到場,你這次可不要再錯過了。”
“詩會?”燕赤霞眉頭微皺,這些年老婦人雖然也叫他讀四書五經,期望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讀書這事不但要看天賦,還得家境富裕。
沒有人教導全憑自個兒瞎琢磨,是弄不明白四書五經講了些什么玩意的。
燕家如今的情況顯然沒有供他讀書的條件。
那怕他有第二個夢里燕塵的全部記憶,能識字斷文,但若參加縣試,面對那些從四五歲開始就讀八股文的小學究,他也沒把握說一定能考上。
“是唐老爺舉辦的,他曾經可是我們臨安縣縣試和府試案首,雖然后來參加院試考了幾年都沒有上榜而心灰意冷,但名氣可不小。唐老爺這些年勤儉持家,短短幾年時間唐家就成了臨安縣大戶,唐老爺一門心思的教導他寶貝兒子唐文才,大家都說唐文才是神童轉世,都說他會是我們臨安縣第二個狀元郎。”
聶小倩沒留意到少年臉上流露的苦色,說到狀元郎的時候滿臉憧憬:“燕哥哥今年參加縣試,在詩會上若能抓住機會引起縣令老人關注,那獲取功名會容易許多。”
再怎么說少女也是出于好心,再說參加詩會還可以白吃白喝,少年收好請柬:“謝謝你小倩,我會參加的。”
“太好了,燕哥哥你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我爹娘說了只要你考取功名,他們就不反對我們在一起。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得回去了,代我向奶奶問好,詩會上見!”
聽到少年答應參加詩會,少女似乎高興過了頭,她突兀的抱了一下少年,隨后猶如受驚的小鳥飛跑著離開,面紅如桃。
“這孩子!”
少年微笑著搖了搖頭,抱起地上的大米走進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