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一根樹枝,用出了寶劍的氣勢,像龍騰云駕霧,像鷹翱翔天空,像風自由自在,南宮根饒手撐地一個身子在空中翻轉,樹枝所過之處,落葉紛飛。他練劍之時眼神堅毅,神情無色,也少了平時嬉笑打鬧的樣子。
好在這個院子大,給他發揮。他在舞劍結束后就看見了有欞小小只的站在遠處看了許久,看他結束后,有欞拍拍掌。
“阿兄好厲害。”
他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樣子。“拿劍出來,我教你。”有欞踏步回去拿著“不知”出來,她的手腕看著都異于常人的無力,南宮根饒看出來了她跟阿爺身邊的將士不同,有欞不是一個習武的好料子。
她拿著劍都有些吃力。
南宮根饒生怕她傷了。也不知道阿爺是怎么想的,有欞犯了什么罪把她關在這里那么久?
他托起有欞的手,抓著她的手腕替她發力。身子輕盈如飛,騰空躍起,霎時拔高數尺,將劍訣一一展示,輕飄飄穩落在地,衣袂飄然,腰間的玉佩略略作響。
落葉撫過她的臉頰,突然大幅度的動作,有欞又驚又喜。她心里對南宮根饒的崇拜也多了幾分。這個陌生的人,闖入她的世界,還能如此不辭辛苦的陪著她。
“學不會的話,明日再練便是,別讓身子太勞累。”他收了樹枝幫有欞接劍怕太重。
有欞發出靈魂的問道:“若我一直不會呢?”
南宮根饒只以為她是對自己的不自信,沮喪怕學不好劍法。“那阿兄便日日教你,明日練,后日練,日日練。”
他在想了想。“阿弟不要沮喪,有志者,事竟成。”有欞點點頭,她沒有沮喪,她只是害怕,這個陪伴的人會不會因為她學會了就離開她了,她不想再日日夜夜與這寒冬白雪相伴。
南宮根饒見她點頭也就放心多了,幫她把劍收回木匣子里。
后來的數月,南宮根饒日日相伴,晨起教有欞練劍,用膳過后午睡,醒來后溫書。晚膳一同用餐,小廝送餐時,南宮根饒總會在他耳邊吩咐道:“夜半我就回去,若我沒回去就在此過夜明早回去。”
小廝不敢違抗王侯的吩咐,也不敢得罪南宮根饒,假裝不知道,應下便是。
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四年。
這清早有欞還是照常起來,睜眼卻沒有看見南宮根饒的臉,她有些疑惑,四年如一日都過來了,今日是怎么回事?
她沒有像以往一樣賴床等著南宮根饒鬧醒她,很快收拾好出去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仍然沒能見到南宮根饒的身影。
她告訴自己沒準他等會就來了,或許被什么事情絆住了呢?
“少將軍,將軍戰亡了。”死訊傳來,一瞬間南宮王侯府掛起了白綾,所有的將士們都穿上了素服,呼呼呼的寒風凜凜,剎那間下起了大雪,整個南宮王候府被白色席卷,將軍的尸體在棺木被運回,大家面色凝重。
將士們的神情慘重,在座的沒有一個將士沒受過南宮王侯的恩惠,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這次竟然因為兵甲糧食未到,九關城破,將士們奮死抵抗仍然葬送。
朝廷并沒有作出任何解釋,除了封官加爵,賜黃金錦緞,由南宮根饒世襲爵位。他的阿娘是絲王的姐姐,大贏王朝的長公主下嫁南宮王侯,后來他軍功顯著封的爵位,因為遠離朝廷紛爭特地挑了塊偏遠的封地,絲王也發誓再不召南宮子孫入朝朝賀,也不會巡視干預邊關這一塊,這是長公主也就是已故太后逼絲王當著王侯將相的面發的毒誓。如若違約,王位不保,王朝覆滅。
“少將軍,該如何是好啊?”守了王候府半輩子的老奴都看不下去了,南宮根饒早年因故喪母如今又喪父。
“封棺!”他下令。將士們齊聲喊道:“將軍!一路走好!”
南宮根饒忍著眼角的淚,他身上的擔子又重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棺木蓋上的那一刻,群體跪下,手中的刀戟往地上整齊有力的哐一下。將士們低著頭,默哀。
寒風凜冽,大家身上都有沉重的雪,就這么跪著。很久以后,出殯了。
十六歲的南宮根饒馭馬而上,已經有了南宮王侯的模樣了。他在前面迎著白雪寒風坐在馬背上身軀威猛,寒風吹不倒他,白雪打不倒他。他的嘴唇隱隱發白,眉宇間有些白雪透過體溫融化的小水珠,很快又結成冰。
他大手一揮。語氣振振有力。“出殯!”大軍跟在他的身后往邊塞部分王陵去。
他們并沒有都穿著王家的素服,而且里白外套一層盔甲,頭上綁了一根白帶在飄揚,這是他們的家,沒有等級之分。
出殯結束后,大家只知道南宮根饒是多么堅強的人,可堪為主帥。回到祠堂,他跪在那里,卸下盔甲的他一身素衣,面前放了個火盆子,他沒怎么說話,默默的把手上的冥幣一張張燒了。
最后一次見阿爺的時候是在四年前十二歲那年,他的阿爺是世上頂級的英雄,大手一揮群雄逐鹿。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教他習武兵法之時像個慈父,但是回到府中又扮演著慈母的角色,再見便是馬革裹尸。
大概是在他五歲那年,他想起了阿娘長公主的死,為了一家能夠避世于塞外,早就看出絲王殘暴,遠離紛爭。竟當著太后的面自腔于宮中,其實他知道有著更隱晦的事情。
“阿爺,你說你和阿娘在下面團聚了嗎?他害死了我們一家陰陽兩隔,為什么他還是高高在上的王,而您總告訴我要忠誠,無論是什么結果也不能怨恨,因為百姓需要我們,而不是戰火。”南宮根饒心里怨啊!恨啊!可是他抬頭看到宗嗣上面掛著的牌匾寫著四個大字:精忠報國。
阿娘的死和阿爺的死,他自然知道王是不該怨恨的,因為他是所有人的王,而他是臣。
他要守護百姓不生活于水火中,是阿爺的心愿,也是阿娘期望他成為的樣子,守不了所有的,也要守住一城的。
“阿爺阿娘,我記住了。”他苦笑。
有欞等了一天又一天,她想了無數種理由也沒能把他盼來。小廝又來送飯了,這一次她躲在了那個門后,等小廝的手伸進來遞食盒的時候,她一把抓住了小廝的手,急切的問:“那個南宮根饒,他他怎么了,為什么這幾日都沒有來見我?”
那個小廝生怕她看見自己的臉,趕忙甩開有欞的手,也沒有顧及力度。“不知道小公子,無可奉告。”
有欞摔倒打翻了食盒,小廝匆匆離開。
他說過會一直陪我的,為什么失約?她撿起地上的食盒,里面的點心按照去世了權貴的標準做的,食盒還系上了一條白帶。
“誰去世了?”她腦子很快就轉了過來,書上說的能有這樣的儀式大概是一城之主。。“南宮伯伯薨了……”
她一時接受不了,眼淚嘩啦啦的就落了。突然想到了南宮根饒,不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怎么樣了,有欞很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