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開外，吳茜茜慪氣快步走，林梅后面緊追。

　　剛好有順風吹過來，把林梅說的話傳到鐘躍升耳朵里。

　　“茜茜，聽媽媽說。”

　　林梅慢跑兩步從后面拉住了吳茜茜的胳膊，并繞到了吳茜茜前面。

　　吳茜茜不得不停下來，站在那里抄著大衣口袋像個雕塑，對林梅不理不睬。

　　“茜茜，先回去上課，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說，不要耽誤課程。”

　　吳茜茜站著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爸爸媽媽的事情你不要管，我們會處理好，你最該做的事情是安心學習，將來準備出國。”

　　可能林梅覺得在說家丑，眼睛兼顧到周圍，這里畢竟是工作單位不是家中，剛好看到了鐘躍升朝她這邊走來，馬上露出成年人隨機應變的笑容，“躍升哈，你怎么在這？”并快速看了眼劉長安，覺得眼熟，但叫不上名字，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吳茜茜出于禮貌，叫了鐘躍升一句“躍升哥”，聲音不大，冰冷的小臉上不具任何表情，尚未踏入社會，年輕人表里如一，不會藏著掖著，心里那點事兒全往臉上寫。

　　拍《千山萬水》和《隱秘》，鐘躍升跟著吳明先混熟后，經常去吳家蹭飯，吳茜茜叫他哥，他就得逗吳茜茜兩句，讓她叫他叔叔，理由是他跟吳明先稱兄道弟，別把輩分弄岔嘍，而吳茜茜說如果想讓我管你叫叔叔，你倒是長得老一點呀。

　　以前有說有笑可以，今天不行。

　　吳茜茜在音樂學院讀大二，學的是聲樂，具體專業是通俗唱法，參加過京城大學生歌手大獎賽，拿過一等獎，吳明先經常把他的寶貝女兒掛在嘴邊上，張嘴閉嘴就是“我家茜茜怎樣怎樣”。

　　鐘躍升不想和林梅多聊。

　　遇到家門不幸的事情，林梅心情極為糟糕，正在做女兒的思想工作，被熟人撞見了，城府再深也會或多或少有些尷尬在里面，笑容雖然有但嘴角是僵的。

　　“嫂子，我來找趙教授商量作曲的事情，剛從他那里出來。”鐘躍升笑呵呵，裝作對吳明先和林梅的事兒一點都不知曉，張口就來的說道，“本來我想去您辦公室討杯水喝來著，可是我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回去做，所以，就沒找您去。”

　　吳茜茜趁著鐘躍升和林梅說話，她趁機走了，“躍升哥，我上課呢，回見。”

　　林梅也不想多說，對鐘躍升道，“躍升，那就先忙吧，我正巧一會兒有個緊急會要開。”說完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鐘躍升和劉長安徑直走了，去校外坐公交車。

　　剛出了校門拐過街角，卻看到了吳茜茜迎面站在大街上。

　　走到近前，鐘躍升呲著白牙笑呵呵問吳茜茜，“茜茜，你怎么在這？”

　　她明明說去上課了。

　　哪知吳茜茜張嘴就說，“等你呢。”

　　凍的發紅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眼神里含著委屈。

　　瞅了眼劉長安，對鐘躍升道，“哥，我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劉長安連忙對鐘躍升道，“我站牌那邊等你。”主動回避。

　　鐘躍升往路邊靠了靠，給百萬自行車大軍讓開一條道路，提醒吳茜茜，“茜茜，這里車子多，咱們路邊說來。”

　　吳茜茜和鐘躍升站在路邊面向大馬路站好，鐘躍升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卻假裝不知道，笑著問吳茜茜，“說吧，啥事？還神神秘秘的。”

　　哪知道吳茜茜鼻翼一抽，眼淚珠打著滾唰地下來了。

　　又無助又委屈的樣子。

　　“這是咋啦，誰欺負你了，跟哥說，哥去打斷他狗腿給你出氣。”鐘躍升義薄云天的道，伸手從口袋里摸紙巾，卻摸了個空，這個時代誰口袋里裝紙巾呀，講究一點的都是裝手帕。

　　不是親哥，又不能伸出大手給她抹眼淚，容易被別人誤解，鐘躍升連勸帶逗，“別哭了，天氣這么冷，刮著西北風，非把臉上的細皮嫩肉給煽了不可，等起了粗皮你抹十斤雪花膏也變不成原樣了，趕緊把眼淚擦擦，說說到底發生啥事了？”

　　吳茜茜動作很快的左一下右一下抹了臉上的淚痕，稍稍平復了情緒后，張口說話，“我媽和我爸要離婚。”

　　鐘躍升聽完，沒說話，摸出煙來背對著西北方向捂著打火機火苗兒點著，自顧自抽煙，一聲不吭。

　　吳茜茜以為鐘躍升點著煙是為了思考，然后會給她出出主意，最不濟也會勸慰勸慰她。

　　誰知道等了半袋煙的功夫，卻等來了鐘躍升一句“要是名存實亡，離就離吧”。

　　吳茜茜個頭有一米六五朝上，但看鐘躍升還是要微微仰起頭，她側頭睜大眼睛瞅著鐘躍升，“大哥”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發生在你家的事情，你就這么隨隨便便啊。

　　本來把你當自己人，希望你能兩頭勸勸，你倒好，不但不幫忙，反而還說出這種撤勁的話。

　　鐘躍升嘴前的煙霧被西北風撩亂，他沒有看吳茜茜，對著大馬路說道，“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你是孩子，管不了大人的事情，心里要是過不了這道坎，就多唱唱歌吧，實在不行，就到你們學校操場上瘋跑幾圈，也許你爸你媽吃飽了撐的臨時互相較較勁，過幾天冷靜下來萬一好了呢，到時候你操的心反而多余呢。”

　　把煙頭丟在地上捻滅，“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你趕緊回學校上課，學習比其他的事情都重要。”

　　說完，鐘躍升彈了彈粘在呢子大衣上的白色煙灰，從吳茜茜面前走過去，走向站牌。

　　只聽得背后吳茜茜大聲說道，“你們成年人怎么都這樣啊。”

　　父母鬧離婚把孩子急瘋了，忘了自己已經成年。

　　鐘躍升沒回頭，徑直登上49路公交車，劉長安看看鐘躍升的后背，再看看快步向音樂學院跑去的吳茜茜，咂摸了一下跟著上了車。

　　不知道為什么，京城從有了公交車那天起，天天擠死人…

　　從電影廠站下車后，劉長安嘴里用豫省方言罵罵咧咧，“七孫，能把人的尿（1）泡擠爆，等老子有了錢先買一輛大切，省的受這份洋罪。”

　　抬頭看見有小販推著倒騎驢賣柑橘，劉長安說，“我去買幾個橘子。”

　　誰知鐘躍升搶前一步，“你這里等，我去買。”

　　劉長安，“你是大導演，能讓你去嘛，給攝影師一個機會。”

　　鐘躍升不說話，已經大步過去。

　　劉長安有些納悶兒，買個橘子至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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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讀sui：膀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