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日17:02,建華區,博泰醫院。
哲宇走出病房,示意趕來的亞茹守住門口,其他人迅速將地上的尸塊裝入自己手頭的黑色塑料袋中,還有兩名保潔員清理地面。待到煙霧散盡,此處走廊已是恢復如常,什么痕跡都沒有了。
“報告長官,一小隊發現可疑人員,是否行動?”
“保持距離,目標如有異常,允許你們采取必要措施。”
“一小隊明白。”
沒過多久,哲宇回到病房,看著反復踱步的他,搖了搖頭。
“燃燒的速度太快了,我們無能為力…火焰溫度很高,他走的并不痛苦。”
死了?
我頹然坐倒,耳畔嗡嗡作響,腦中不停閃現他們過去的影像。我看著他們向我揮手走來,每走一步,他們的身體就多出一條裂紋,等走到我的面前,阿信便會直直的盯著我,那布滿裂紋的臉非哭非笑,從每一條縫隙中冒出縷縷……
“阿濤,你還好吧?”
哲宇上前,想拍拍他的肩膀,可站到那人面前,舉起的手卻遲遲未能落下。
我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埋低頭,將身體蜷縮了起來。
沉默。
窒息般的沉默。
“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親眼看到熟人死在面前,這滋味很難受。”哲宇摘下自己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你的表現已經很好了,比我見過的很多人…都要強。”
那人依舊沒有說話,沒有半點反應,仿佛也變成了一具尸體。
“報告長官,可疑人物消失,一小隊丟失目標。”
“報告長官,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二小隊高清鏡頭與紅外掃描均無反應。”
哲宇轉過身去,順勢戴上眼鏡:“阿濤,你可以回去了。記住,不要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先這樣吧,有機會我們再…”
“學長。”我打斷了他,嗓音極其干啞。
“阿信…他到底是怎么走的?”
“我應該說過…”
“我接受。”
是的,我接受了保密協議。
為什么?
因為阿信死了,因為經歷過那場火災的人都死了,因為整個酒吧,無一幸免。
我不能,也絕不會帶著這個問題進棺材,哪怕所有人都阻攔,哪怕粉身碎骨,我都要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
目前看來,也只有哲宇學長有這個能力,并且愿意幫助我了。
“你想好了?”
哲宇微微前傾,低頭向他看去。
那人抬頭注視哲宇,慢慢站起身來。
“學長,我想好了。我去看看阿信,然后向您報道。”
“報道就不必了。”哲宇擺擺手。“阿信的遺體已經轉移了,我想你暫時不要與張家人接觸,這樣對你們都好。”
“轉移,這是為什么…”我起初有些不解,而后恍然。“難道,阿信也…”
“沒錯。”哲宇看了眼手表,17:09。“阿信生命體征消失三分鐘后,他的體溫開始不斷降低,我方干員取樣的工具都險些損毀。為避免造成恐慌,我們將他運出了博泰。”
“另外,你那個重傷的同學死于自燃。除了一名接觸他的護士受傷,房間內的物品沒有任何損壞,病床上只留下一掊白灰。”
三個人,一個死后冰封,一個不明自燃,一個無故解體。
寫小說呢這是?
敢不敢再離譜一點?
“至于昨天晚上…新聞中的自不必說,這是我們提取到的錄像,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哲宇沒看那人表情,而是拿過亞茹手中平板,向他遞了過去。
我定了定神,雙手接住。
第一個片段的時間是23:40,一個穿著灰色外套的男人走進彩云酒吧,看起來有三十多歲,面色陰沉。
男人似乎是這里的常客,所以并沒在意包場的阿信他們,和酒保打了聲招呼,便自顧自地喝起來。
第二個片段是在今天的01:30,可以看出全場氛圍達到高潮,阿信口中的定制蛋糕已經擺到了舞臺中間,他正手舉話筒站在臺前,和眾人一起唱著那首歌。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哲宇見他口中輕聲哼唱,將平板調成靜音。
不過短短一夜,再見已是永別。
我略一低頭,發現那個陌生的男人已經醉倒在吧臺前。盡管如此,他還是努力伸出手,呼喊服務生為他添酒。
“經調查得知,這人剛被公司辭退,又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所以來這彩云買醉。而且今天,也恰好是他的生日。”
不過多時,醉醺醺的男子從座上站起,將杯中酒水潑到了一旁的酒客身上。對方自然不干,兩人就這么拉扯起來。
酒吧人很多,他們的沖突很快引發了騷亂。阿信見狀走來,想把二人分開。
就在阿信擋住另一位客人的時候,已經被揍出鼻血的灰衣男子狂性大發,一把搶來服務生手中的厚實酒瓶,狠狠砸在了他的頭上!
挨了這一下,阿信直接向前撲倒,后腦血流如注。男人揮舞著沾血的酒瓶,死死揪住跟他打斗的酒客,就這么大聲吼叫著,一下一下地敲擊對方的頭顱。
眼看要出人命,部分客人緊忙躲開,想離這個醉鬼遠些。還有不少參加聚會的同學一擁而上,打算奪過男人手中的瓶子,救起阿信。
不想這時,醉鬼附近的酒客突然一齊撲向我的同學們,場間頓時大亂!
哲宇閉上雙眼,伸出三指輕按眉心。昨天晚上,他一直站在酒吧對面。也正因如此,阿信三人才會在第一時間得到救治。
時間回到01:44,人們紛紛卷入莫名其妙的混戰,大家仿佛失去了理智,整個酒吧徹底淪陷。不知是誰打翻桌上的蠟燭,火蛇開始在各處發展壯大。只有兩個同學將阿信從地上架起,頂著人潮與黑煙沖了出去。
剩下那些,沒有逃跑的家伙…他們似乎變成了又盲又聾的瘋子,有的繼續打架,有的繼續唱歌,有的繼續跳舞;哭的繼續哭,笑的繼續笑,叫的繼續叫,鬧的繼續鬧,就像是在表演一出詭異話劇,最終全部被烈焰吞噬。
錄像戛然而止。看著黑色的屏幕,我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狂跳,脖頸汗毛倒立,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十六分之一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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