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讓不說話了,只要朝廷沒讓種世衡出兵,只要沒藏訛龐、野利遇乞沒有掉轉馬頭來攻打原州,按照種世衡的脾氣,他是絕對不會出兵的。
出兵不一定對,但不出兵絕對沒有錯的,他這是在按朝廷的規制行事。
陳讓要回蜀中,需要經過慶州渭州,如果這兩個地方的戰事不停,陳讓是沒法回到蜀中的,沒錢的時候,不行,有錢的時候,好像更不行。
用種世衡的話說,沒藏訛龐也好,野利遇乞也罷,他們都是來打草谷的,打完了,就走了,說的云淡風輕。
戰事應該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結束了,這是種世衡的經驗。
陳讓望著種世衡,除了一聲嘆息之外,好像什么都不能改變。
種世衡走了,帶著野利長谷還有那份名單走了,兵貴神速,今天晚上又將是個不眠之夜,他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細品陳讓說過的話。
柳青青也走了,走的時候看著陳讓,想說點什么,但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
呼延慶也走了,走的時候看著陳讓,眼淚汪汪的,十兩銀子呀,想想都覺得肉疼。
整個夜晚,整個原州城,都是燈火通明,呼延慶帶著人足足折騰到半夜,直到天亮的時候,這才消停下來。
昨天晚上,陳讓睡得并不好,早上醒來的時候,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簡單地洗漱后,便到后廚去給小妹煮早餐。
這幾天雖然危險,但伙食還算均勻,小妹的臉雖然還是黃黃的,但看上去至少有點肉了,早餐很簡單,就是兩碗稀粥加一碟青菜。
種世衡既然不愿意出兵,看樣子還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遲早是要離開的,他也不想在這里惹太多的事,他現在是富翁了,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正想到后廚去煮點早餐之類的,卻見呼延慶不知什么時候正坐在客堂里。
比起陳讓,呼延慶睡得更不好,或者說他壓根就沒睡,眼睛都是血紅的,見陳讓過來,站起身來道:“小哥兒……種相公要見你……”
種世衡要見我?
他見我干什么?
如果是索要那百兩黃金,反正是打死也不承認的。
陳讓心里打著鼓,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有情變化,“你讓他稍等一會兒,等我安頓好小妹就過去……”
“你說什么?你讓他……稍等?你知不知道種相公昨晚整夜都沒睡,他這么急著見你,肯定是有什么緊要的事情,趕緊的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呼延慶急了,昨天晚上,種世衡跟他一樣,都沒有睡覺,應該說,昨天的官府衡門有很多人都沒睡覺,你陳讓一個小老百姓,哪來那么大的架子?
陳讓沒有理他,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沒有小妹的早餐重要。
早餐其實很簡單,就是一鍋稀粥,外加兩碟青菜,弄好這些,對呼延慶笑笑道,“吃過早餐沒有?沒吃的話一起來吃吧?”
呼延慶掄起他那對烏漆麻黑的鋼鞭,按照他的脾氣,他是真的想一鞭將陳讓錘暈,然后就像拖野利長谷那樣拖著他去見種世衡。
但是……不行呀,來的時候,種相公可是特別交待,讓他去把陳讓請來,沒錯,種相公用的一個請字,呼延慶記得很清楚,所以在面對陳讓的時候,他是真的有所顧忌。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費糧食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種可恥的行為,咱們可是要吃完這鍋粥才去見種相公的……”
陳讓剛說到這里,那呼延慶忽地端起飯碗就猛吃起來,看來這孩子是真的餓了,小妹剛吃到半碗,鍋里的粥就沒了。
把小妹一個人留在這里,實在有些不放心,等小妹吃完之后,連碗筷都沒來得及收拾,呼延慶便催著他們來到種世衡的官邸。
種世衡可能是真的有些累了,陳讓過來的時候,他正倚在桌子上睡覺,呼延慶有些大老粗,卻沒理會這些,只管上前匯報,“種相公……陳讓……陳讓來了……”
“來了?”
種世衡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陳讓,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吧,本相公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想請教你……”
種世衡說的是請教,相對來說還是很客氣的,并沒有因為陳讓的晚到而生氣,這是客套話,陳讓也沒有插嘴,就坐在那里,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從昨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想,像野利長谷那等謹小慎微之人,你是無如何到在他的眼皮底下讓對手全體中毒而自己毫發無損的?直到今天早晨……”
“您老……想通了?”陳讓有些意外,種世衡不愧是種世衡,這個問題都能讓他想到。
“不是,直到今天早晨我去問了野利長谷……”種世衡神色泰然,悠悠地道。
噗……
陳讓聽到這里,差點沒有噴出來。
種世衡沒有理他,而是接著說道:“小哥兒心機如海,神鬼難測,算無遺漏,種某實在佩服,這才讓呼延將軍將小哥兒請到這里,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陳讓沒有說話,因為這個只是種世衡的開場白,接下來的話,那才是重點。
果然,種世衡說到這里,端起茶杯輕輕地喝口茶后,這才嘆口氣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種某深以為然,咱們大宋朝,養兵百萬,兵不謂不多,器不謂不精,為什么連番征戰,失敗的總是我們?我想來想去,就是因為我們缺乏一個勇字。
想那沒藏訛龐、野利遇乞,兵馬不過三千,糧食不過三日,卻敢深入我大宋境內,縱橫數州之間,竟入無人之境,說來亦是汗顏呀。”
有戲!
當陳讓聽到這里的時候,趕緊將剛才要噴射出來的口水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試探著道:“依種相公的意思,咱們是要……開戰?”
“當然,昨天咱們抓了野利長谷,開不開戰,恐怕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種世衡的神色突然變得堅毅起來,昨天晚上,在他夜審野利長谷的時候,就野利長谷那囂張樣,真的讓他很受傷。
野利長谷當著種世衡的面前說道,如果在三天內,不把他放掉,他的叔叔一定會血洗原州城,那囂張的態度,就差沒有指著種世衡的鼻子。
沒有指著他的鼻子,那是因為他的雙手被綁著,他這態度,種世衡的臉當時就黑了。
當時,呼延慶就在旁邊,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臉比他還黑,當時就樂了,反手一巴掌,就把野利長谷打暈了。
戰爭從來都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審訊完后,種世衡知道,戰爭已經不可避免,打肯定是要打的了。
只是在哪兒打,這仗要怎么打,他還沒有想好,到現在他的頭還疼,所以,他把陳讓找來,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小子連野利長谷這種狠人都能輕松對付,要說他沒點本事,說出去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