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其二】
“請說明你們剛才在什么地方。”
“就在外面啊,隨便看看風景之類的……就這樣。”
“根據(jù)其他人所說的,今天祭神號靠岸已經(jīng)是好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從你們靠岸到現(xiàn)在,這一整段空窗期你們僅僅只是在外面看風景?”
“不行嗎?說實話我個人確實很喜歡外面的那種裝潢,有一種很不錯的既視感,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同伴有些不耐煩,我可能還會想要繼續(xù)逛一下。”
祈鈴回答問題的語氣很隨便,對于她來說,這是一次沒有多少意義的詢問,那些人在詢問她什么呢……僅僅只是詢問她剛才在做什么這樣毫無營養(yǎng)的問題,她還是認真回答了,答案肯定是認真回答的,只是態(tài)度沒有那么認真。
“外面的構(gòu)造都是同樣的。”
“這我知道,但是你們不能夠理解一下它的美感嗎?那種純粹的構(gòu)造,不考慮任何人居住需求的構(gòu)造,這種粗暴的結(jié)構(gòu)……城市的骨骼,對,我會用城市的骨骼來形容這樣子的景色,你們在看見那些建筑物的時候一定也會被那種宏偉震撼吧?”
談?wù)摰竭@一部分的時候,祈鈴的話多了不少,她興致勃勃地介紹她對于這種建筑的夸贊,她毫不吝嗇這一種夸贊,這種夸贊在‘此時’是很有必要的,看,就是這樣,就是這種建筑物。
現(xiàn)在祈鈴可以說自己喜歡卡爾蒂安的——喜歡這座城市本身,不是因為城市本身蘊含著什么樣的情感或者意義,僅僅只是第一眼看見他們,就是這樣,她就喜歡這樣子的建筑風格,就是這樣……祈鈴在不自覺之中讓自己的身體更向前傾,再往前一點。
“打住,女士,您的情緒可以稍微冷靜一些。”
坐在她面前的人似乎也被她的這一種‘熱情’感染了,不由地向后退了一點。
“所以你們只是在外面散步。”
“只是在外面散步。”
“圣水和誓言都沒有任何問題,從客觀來說你們兩個人是絕對正常的,只是……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口諭所說的人在哪里,而且,即便你的那位同伴并不是舊時代的什么重要人物,但至少也有一點點的關(guān)聯(lián),所以,還是得麻煩你們在這里多停留一下了,等到一切結(jié)束后,我們再討論后面的處理。”
同伴,指的自然就是雅克·奧芬巴赫,這位從身份上來說屬于舊時代王權(quán)殘黨的男人,即便在雅克的資料上顯示的并不是什么舊時代的貴族,更像是某種因為意外被扯入到這些脈絡(luò)網(wǎng)之中的可憐人,卡爾蒂安也不能夠就這么簡單放過。
畢竟,雅克是僅有的滿足王權(quán)殘黨這個角色的了。
而那一份屬于白帆的調(diào)令又彌補上了這一點,白帆的調(diào)令——直接從白帆發(fā)出的,讓雅克和祈鈴去往白帆的調(diào)令,那在現(xiàn)在就是屬于祈鈴和雅克的護身符,在他們?nèi)匀煌A粼诳柕侔驳臅r候,這一個調(diào)令能夠彌補他們一切的空缺。
一切的,空缺。
“你們能夠慶幸一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隔日的時間,剛才你們隨時都可能死在外面,等著明天誰去拿個鏟子給你們鏟起來。”
“……喔。”
祈鈴發(fā)出了這樣子的聲音。
“所以……隔日是什么呢?”她問。
——隔日,從剛才開始她就不止一次聽見了這個詞匯,隔日,這個詞匯專屬于卡爾蒂安,屬于這座城市,而且,不是什么好的詞匯。
“就是這座城市自我清理的過程。”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雅克,他推開了旁邊的門,從那個房間之中走了出來,看見祈鈴還坐在位置上,他不免得有些疑惑。
“……你還沒搞完?”
“祈鈴女士剛剛在我講她對于這座城市獨特的藝術(shù)審美。”坐在祈鈴正對面的人這么說。
“哦,是這樣的,很神奇吧,確實有人喜歡卡爾蒂安的這些景色。”仿佛是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知音,雅克便將話題轉(zhuǎn)到了這里,“她算不算很適合這座城市?”
“說這座城市很適合她也可以。”
坐在對面的人這么說。
“所以隔日到底是什么?”祈鈴向后一仰,癱在這一張椅子上,“這座城市還能夠自我清理?一排掃帚這樣子掃過去嗎?”
“清理是一種比較容易理解的描述方式,如果你想換個更加準備的描述,那可能得親自去看看,不過我不建議。”雅克將祈鈴躺下的姿勢推了回去,將祈鈴推回到正確的坐姿,“你只需要知道現(xiàn)在外面隨時可能有危險就行。”
“好吧。”
“那么這位先生,我們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嗎?”雅克對著坐在祈鈴對面的那個人露出和善的笑容,“我的這位同伴并不喜歡和這么多人相處。”
“可以。”
事實上,在看見雅克走出來的時候,基本就沒有什么問題了,這兩個從布里墨克一直到這里的人,只有雅克是真正意義上符合‘王權(quán)殘黨’這個身份的,而祈鈴不過是一個順帶的角色,如果雅克能夠安然無恙地度過那一次檢查,那就意味著口諭之中所說的人就不是雅克。
頭疼。
負責檢查的人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他不知道上一次出現(xiàn)‘這樣子’的事情是多久以前了,口諭,天使的口諭,卡爾蒂安之中的異端和王權(quán)殘黨,這算是什么預兆嗎?隨便吧,處理好這里的問題再說。
雅克·奧芬巴赫,祈鈴,別的不好說,奧芬巴赫這個姓氏倒是能夠繼續(xù)思考一下,好吧,其實也沒有多少內(nèi)容,無非就是某個落魄的家族之類的東西,這種姓氏在王朝時代多了去了,基本每一個小鎮(zhèn)都能找到那么幾個落魄的家族,有的家族甚至只有一兩個人。
不知道這個叫雅克·奧芬巴赫的家里又有多少人。
他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在那玻璃瓶之中,裝著剩下半點的圣水,剛才,名為祈鈴的女孩就是用這一瓶中的圣水進行的檢查,將那些液體滴落到眼中,等待著思維的探尋,這些液體,這些被祝福過的液體能夠證明他們的正常,證明他們?nèi)匀皇球\的人。
“……想不明白。”他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思緒很亂。
口諭。
那份口諭說,將來到卡爾蒂安的‘王權(quán)殘黨’清洗干凈,阻止他們可能做的一切,然后清理掉這一次事件之中的‘四個’異端。
王權(quán)殘黨來到卡爾蒂安,不是乘坐祭神號過來的,那……除了祭神號,還有什么方式能夠到來卡爾蒂安?跨越那一個奇跡?那個奇跡好像一直都是作為來到卡爾蒂安的中轉(zhuǎn)站存在的吧,那樣無邊無際的水,只有船只才能夠在那里航行。
既然如此,那所謂的王權(quán)殘黨又能夠從哪里……
叮。
他隱約聽見了什么聲音,他看向那些聲音的來源——那一個‘口’,用于和外界進行空氣流通的通風口,不管怎么說,卡爾蒂安是‘室內(nèi)’,而且這里也缺少植物,和外界的聯(lián)通是有必要的……不過,現(xiàn)在不是隔日的時間點嗎?按照管理,在進入到隔日的時候,這些通風口都需要關(guān)閉的,等到時間結(jié)束之后,再重新打開。
某一種不太好的預料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站起身,朝著那個地方走去。
“他們問了你什么問題?”
祈鈴問。
“沒什么,無非就是我過去做了什么,為什么會和那些貴族啊王朝啊扯上關(guān)系,這些我都準備好了,他們找不出問題就放我走了。”
“是真的沒有問題嗎?”
“你想問什么呢?祈鈴女士。”
“單純的好奇。”祈鈴看著自己行走的腳步,她正試圖準確無誤地沿著這一條‘線’行走,一條普普通通的線,“你是真的和那些東西沒有關(guān)系,還是說你讓他們沒有辦法找到這些關(guān)系?”
“這就需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雅克跟在祈鈴的身后,現(xiàn)在他們到不了別的地方,這些區(qū)域與區(qū)域的間隔被放下的時候,他們就只能夠停留在這個區(qū)域之中了,往好處想,這個區(qū)域算是比較大的一個——它并不具備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作用,更像是一個中轉(zhuǎn)的區(qū)域,所以,它擁有很多的設(shè)置,具備很多的功能,并不專精某一個方面。
“他們覺得我是一個被牽連進來的人,所以我就是一個被牽連進來的人……最開始在布里墨克的時候,你覺得我是王權(quán)殘黨,那么我就是一個王權(quán)殘黨,這不是很好嗎?我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他們對我的預想。”
他伸出手,推著祈鈴繼續(xù)向前行走。
人的本質(zhì)和別人對于一個人的印象是不同的,他人的視角,和這個人的全部都是有區(qū)別的,被印象與印象拼湊出來人并不能夠代表一個人的全部,但是——但若是這些拼湊出來的印象也能夠成為一個人的本身,那么,通過選擇不同的印象來讓自己呈現(xiàn)出不同的本質(zhì),那就足夠了。
對于雅克·奧芬巴赫來說,這已經(jīng)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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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なんでも受け止める。(全部我都會接受的)”
《秒針を噛む》-ずっと真夜中でいいの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