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隋心的話,夏橋的眼神意味深長的從眼鏡片后面透了過來:
“隋心,我怎么覺得你一提到向海,渾身就憋著一股勁呢?”
隋心張了張嘴要解釋,又不知道如何解釋,于是她說:
“可能我仇富吧。”
夏橋笑了笑,搖了搖頭,換了別的話題聊天:
“你聽見了沒,鄰居街坊都在議論葡萄節的事情,覺得隋心這個小丫頭這個想法真是好,都說葡萄銷路管保不錯。”
隋心就眨巴眨巴眼說:
“怎么沒人夸你,策劃還是你寫的。”
“這種事,最重要是第一個提出來的那個人啊。”夏橋不敢居功。
這倒是真的,一個理念的提出才是最重要的,現在鎮子上,就連一些有的沒有種植葡萄的人家都蠢蠢欲動了。
寧世菊還說,那這么說起來,也可以搞個西瓜節,花生節什么的了。
隋心聽了就說:
“那不行,必須是大面積種植以后才能搞成葡萄節吧。”
李集鎮因為水土適宜,種植葡萄的人家不在少數,做一個小型的葡萄節,還是可以的。隋心想到六七年后,隔壁趙集鎮就興起了大面積草莓種植的行業,農家樂摘草莓活動什么的都搞起來了。
隋心想著,依靠這個葡萄節的噱頭,要是能把貧窮的小鎮經濟帶動起來,那可就好了。
以后就算在家門口也能享受很多便捷福利,鄉里鄉親的也都有日子過,不用再外出打工。到隋心前世三十歲那年,鎮子上已然搬空了,人們都去了城里,或者年輕人去打工了,老年人去了更偏遠的鄉下。
所以他們這里一到晚上,鎮子上是一片漆黑,只有隱約間能看到幾家從后院透出的微弱燈火。更不提一到過年和傳統節日了,每家都是大門緊閉,不像記憶里的小時候,你來我往串門串的熱鬧極了。
隋心還想到,葡萄節如果能辦成功,李集這里的名氣也會因為葡萄打出去,來這里采摘葡萄的閑人和商人,都會多起來。
那么相應的,也是必然的,小鎮的住宿和飯店生意就興隆了,說不定還會冒出更多的旅店和飯館,因為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商機嘛!供需平衡和市場經濟就是這么相互依存的神奇的存在。
是夜,天空星星閃爍,隋心望著星空心潮澎拜的想了這許多。
她又想到,人活著是這樣的定律,如果你庸庸碌碌每日營生只能自保的時候,父母是什么都要干涉的,再明理也少不得要說你幾句。但是如果自己真的頂天立地有兩把刷子,成為一個足夠優秀的人,別說不結婚,就算你是同性戀,父母也不會再說什么,他們只會站在你的身后,看著你忙更多重要的了不起的事情,選擇著你自己最想走的路,做著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隋心很想今生能夠成為那樣的人。然后啊,她就可以決定不結婚了。然后她爸媽還拋棄傳統成見,笑瞇瞇的說:
“好!不結婚!”
想到這兒,隋心不由的哈哈笑了兩聲。
寧世菊說:“你不是又抽風了吧?”
隋心被這一聲問的,一秒回到現實,還是一副十九歲的軀殼,裝著老想做大事,可是沒做成過大事的,這三十歲的靈魂。
現在,隋心家的葡萄園已經大半都成熟了。五天后就是葡萄節了,隋心信心滿滿,準備到時候和爸媽一起裝箱,全部把他們賣出去,隋心拿了個計算器,算了算,隋國慶說大概能有一八百多斤,就算是三塊錢一斤,總價也有五千多塊錢呢,去掉成本,也有好幾千的賺頭。比往年那是強多了。
寧世菊趕著最后一茬料理葡萄了,隨手摘了許多下來:
“來,隋心,給你舅舅家送點,再給你姑姑家也送點兒。”
隋國慶囁囁喏喏了半天,終于說:
“還有你小叔家,最后一撥葡萄了,給大家都常常。”
寧世菊不樂意:
“那不行,你小叔家不必去,去了還不是討一肚子氣受。”
隋國慶就知道是這樣,不由嘆了口氣:
“那也沒必要和兩個孩子較勁吶。隋意上次還跟我說,今年除了去過一次葡萄園吃過葡萄,一直都沒有吃到伯伯家的葡萄了。”
“那她怎么不說她家隋建還在葡萄園里做壞事呢,踩了我多少葡萄啊當時。”寧世菊說。
隋心想想算了,這些葡萄都要賣出去了,反正也沒有下一回了,就準備按照隋國慶的意思辦,于是也跟著勸了寧世菊幾句,這才出去送葡萄去了。
還好,這一次隋紅兵、李曼玲包括隋意在內,都沒有說什么不中聽的話,可能是上次誣陷隋心拿了戒指的事以后,連他們自己覺得不大好意思了,安寧了這許多日子,只是聽說鎮上要辦葡萄節了,而隋心家正有葡萄兩畝,隋紅兵和李曼玲就不免多問了幾句。
聽了隋心的回答,隋紅兵的羨慕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自己家也能立馬變出來一座一千畝的葡萄園來,趕上葡萄節的好時機大賺一筆才是。
送完葡萄,隋心又折回葡萄園尋爸媽:
“完成任務啦!每家都很開心!”
“嗯,那就好。”隋國慶從葡萄藤里鉆出來說,“你媽先回去做飯了。”
“嗯。”隋心看著爸爸還在剪穗子,盡善盡美的打理著季節最深處的果實。
“爸,你小時候是不是就很愛隋紅兵?”隋心忽然跟隋國慶談起心來。
“是啊,他是最小的,怎么不多疼一點。他從小脾氣就暴躁武斷,那時候只要人家犯了他,直接回家就去灶上拿菜刀的。”隋國慶回憶道,“他那個脾氣,我太了解了。”
“那不就是一個小混混。”隋心說。
“呵呵,怎么這么說你小叔呢”,隋國慶好脾氣的說,“他上學確實不行,不像你爸我。后來有部隊的下來征兵,我就跟你隋紅兵說,要抓住機會呀!不然也沒有別的出路了!他報名體檢之后,就是等消息了,我和你爺爺,連夜跑到部隊領導家,我用我好幾個月的工資,買了兩條煙給領導送去。為此你媽媽還和我大吵一架,可是隋心你說,遇到大事情,一家人能不幫著一家人么?”
“爸你這么說是沒錯,可是你也要考慮我媽的感受。”隋心撅著嘴巴說。
“那會考慮不到,真的沒辦法什么都考慮。”隋國慶說。
“我看你現在也是考慮不到的,你還是很偏愛我小叔的,你就像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一樣包照顧著他,還照顧他一家。”隋心說。
“唉——”隋國慶停下手里的活,從兜里掏了一包煙,隋心注意到,隋國慶一直都是抽著這種三五塊錢一包的煙。
“怎么說呢,長子如父,多照顧也是應該的。”隋國慶深深吸了一口煙說。
“那我覺得爸爸你不要驕縱容忍,我感覺小叔叔眼里,好像從來沒有你這個哥哥一樣。”隋心說的都是大實話,也不管隋國慶會不會不高興了。
“瞎說!”隋國慶馬上反駁道,“你小叔人不壞,就是那脾氣躁了點。”
頓了頓,隋國慶又說:
“我也知道你媽這些年受的委屈,現在他們也不需要我照顧了,他自己也是孩子老婆熱炕頭的,小日子過起來了,算是上了道兒了,以后也不會有什么讓你媽覺得委屈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