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陰冷潮濕，蘇渭睡的一點也不好，不過總是睡了一覺，而對長安城內的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比如萬年縣令周博彥。這個年已花甲的老油條恨不得生撕了昨夜把人帶回來的不良帥，他一夜沒睡，心里求菩薩告佛祖，祈禱能有人接住蘇渭這燙手山芋，可當天明鼓響時，他的希望徹底破滅了，自此，他不幸的成為了墻頭草，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強風吹的頭暈目眩。

　　大戲開場。

　　第一幕，數十老幼撲倒在萬年縣大堂上鬼哭狼嚎，請周縣令立斬蘇渭以贖殺那五人之罪。第二幕，十余書生文士于堂上引經據典據理力爭，以蘇渭事急從權俠者仁心為名請立刻放人。第三幕，朝中半數御史聯名上書，陳述蘇渭蔑視法典以武犯禁，請皇帝處其以極刑。第四幕，四皇子李旭大鬧朝堂，痛斥李闖之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強硬的將信王府拉上戲臺登臺亮相。第五幕，信王上書蒙冤，王公貴族緊隨其后，參四皇子親小人遠賢臣，應罰幽閉。第六幕，朝堂諸公以右相孫辯為首痛斥王公貴胄以一己之私枉顧朝政，乃國之大患。第七幕，以楊文韶為首的士子書生們聚集信王府，逼迫信王處置李闖，卻遭驅除，竟有死傷者。第八幕，翼國公府老太君攜八位女將馬踏信王府破門而入，信王及李闖倉皇而逃不敢與之對。第九幕，圣人下令徹查李闖，皆無實證。第十幕，圣人著三司會審，蘇渭概不承認殺人情節，故以人證物證皆不足為由，當庭釋放。

　　至此，大戲落幕。看似荒唐實則意義重大，連蘇渭都沒有料到，皇帝竟借由此事徹底激化了王公貴胄及滿朝諸公之間的矛盾，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與之相比，區區幾條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蘇渭和李闖看似都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處罰，可實際上，蘇渭因此事名聲大噪，風評俠義仁心，而李闖則被拉至臺前被好一頓蹂躪，自此后必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肆意妄為無法無天。

　　值得一提的是，四皇子李旭在這場大戲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這個十歲的孩子硬生生的把信王府拉上了臺任人評頭論足，以此舉讓滿堂諸公及天下百姓第一次見識到了他這絕頂的膽識和魄力，相比之下，太子都有些相形見絀了。

　　還有楊九韶，雖不知是不是他自愿，可通過他三日內連升四品便可知其得到了皇帝的重用，雖然得罪了幾乎所有的王宮貴胄，可既然做了皇帝的馬前卒，想來今后的仕途必將一帆風順。

　　大戲精彩紛呈，卻沒有唱幾天，年三十這天，蘇渭被當庭釋放，倒是沒在萬年縣牢里面過年，而此時，蕭關五萬將士及那千余草莽的撫恤問題已經解決，老太君終于松了口，于是一家終于搬回了翼國公府，只是偌大的翼國公府一無家什，二無仆人，是以略顯冷清。

　　回府拜見老太君，并沒有意料中的訓斥，老太君只是探口氣說：“這天下不平事太多，遇到了該管，只是切莫因小失大，要知國之大事必先于個人。過了年，開了春，北邊又要開始打仗了，這事情你可上了心。”

　　北邊的仗年年都會打，朝廷年年賠，這狀況也不知持續多少年了，直到這個千禧年蘇渭砍了北元老可汗的頭，大家終于看到了戰勝北元的希望。可蘇渭卻清楚，血戰六千里這等事是不可能復制的，而已朝廷現有的實力，能守住北元的進攻就不錯了，想要大勝是不大可能的。在蘇渭看來，關中一隅之地絕難長久，是以當務之急絕非北元，而應是巴蜀，只要朝廷能夠收回巴蜀的控制權則國力陡增數倍，如此不僅可震懾北元，更可揮軍東出收復中原，再現大唐盛世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死路，蘇渭從沒有說過，不是不能說，而是沒人說，此時見老太君愿意聊，便打開了話匣子想到啥說啥，說的老太君一愣一愣的，且不久秦棠和其他人也湊過來，聽著聽著就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他們似乎從蘇渭的這些思路中看到了一盤若隱若現的棋，廟堂江湖多國盤踞錯綜復雜，關中疲憊卻在此盤中隱有騰飛之勢。

　　秦棠和蘇渭并不熟，老太君和七位嬸嬸卻是看著蘇渭長大的，此時不由自主的說：“我的乖孫，你既有這般見識怎么不早讓我知，若是早讓你隨軍，又哪來的蕭關之變。”

　　聞言，蘇渭也只能默然，卻聽得大夫人說：“渭哥兒平日練武之余多有讀書，我等卻只關心他的武藝，又何曾在意過他的才思，哎，怨得誰來。”

　　這確是實話，只是他們又怎能知曉，小蘇之所以讀書，是讀給識海中的老蘇聽得，這也是那十年中老蘇唯一能提醒自己還活著的事情了。

　　蘇渭的思路天馬行空，卻又既有意思，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此時，這個千禧年便也過了。

　　老太君已有疲態，而后大家雖仍舊意猶未盡可仍是各自回房休息，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蘇渭總覺得幾位嬸嬸看著他的目光似有揶揄笑意，卻不知為何。

　　直到紅蟻只穿著小衣鉆進了他的被窩這才了然，她們肯定是以為自己把持不住了，要不然怎么會去平康坊。實話講，蘇渭確實有些把持不住了，紅蟻本就是蘇渭的貼身丫鬟，注定是他的女人，此時雖才十五六歲，可容貌絕佳，該有的全有且都不可小覷，可問題是她才不到十六歲，這讓蘇渭著實有些下不去手，可男人嘛，總有些時候是禽獸不如的，就在蘇渭這般安慰自己且已經開始動手時，紅蟻那細弱游絲的聲音傳入耳中：“幾位夫人說公子最好是能忍住，要不然怕是對武道之路有影響。可要是實在忍不住，也最好不要去外面找。”

　　這話，像是盆冷水似的澆透了蘇渭的身心，糾結許久，終于還是按捺下自己的色心，雖仍舊環抱著溫香軟玉，可終究沒有下一步動作。

　　這一覺，初時艱難，再是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