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江城子一出。
嚴太師閉著眼沉默不語。
底下的學子懵懵懂懂,覺得這是一首好詞,可個中的意味卻難體會。
嚴太師中年喪妻,守節三年,而后續弦。
陳霄宇正是要抓嚴太師的痛腳,人到老年,不死個老婆還真體會不了大蘇軾的意境。
李少康聽著忍不住小聲得嘀咕,“難道這就是孫兒和外孫的區別?我怎么沒見過爺爺淚千行?”
現在他覺得陳霄宇的變化一天比一天大,有種一騎絕塵甩他千里之外的感覺。
嚴太師身上的鋒芒褪去,“好一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過我今日若執意要你作一首情詩,你當如何?”
沒想到太師會咄咄逼人,臺下的人目光灼灼地看著陳霄宇,希望他真弄一首情詩出來,也好讓大家掌掌眼。
陳霄宇搖頭苦笑,“太師,情詩是兩廂情悅后的私密話,學生不才,未見意中人,難吐深情言。”
陳霄宇不是沒有庫存,當著一堆大男人的面念情詩,他實在是膈應。
這太師今天想必是有意來試探自己,自己連嚴語霜的面都沒見著,談不上喜歡,不愿嫁就不嫁,緣分這事誰能說得清?
眾人還想著從他嘴里聽到一番情深意切的詩,聽到陳霄宇拒絕,有些失落。
“可惜了,還想一睹文采的。”
“莫非是作不出來,故意推辭?”
“鬼才信,他最喜風流快活,區區情詩怎么會難倒他。”
……
陳霄宇聽著這些閑言閑語很想一人給上一拳,一幫傻逼只會動嘴皮子,只是自己若是動手也太掉價,以后的路還長,官場上的唇槍舌劍還會更多,自己不能這么沉不住氣。
“既如此本太師也不勉強,坐吧。”
陳霄宇坐回了椅子上,心里想著什么時候差人去弄一副嚴語霜的畫像看看,這嚴淵這么寶貝自己的孫女,難道是個天仙不成?
他也不怵,這太師沒有惡意,不過是擇佳婿。
他微微一笑,心道:“最好別到了最后不要房不要車,不要錢也不要你。”
隨后太師不再考較詩詞,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向陳霄宇,開始侃侃而談起了論經。
太師做完鋪墊,大手一揮,“今日咱們論好官。”
眾人被他這一手弄得有些懵,這論好官和論經也扯不上關系。
陳霄宇暗道這太師角度刁鉆不按常理出牌。
府試考核是經濟要術、利民方針,這不似教學論經,倒像是辯論。
“大禹朝為官之道,造福鄉民,為民請命,圣人曰: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今天大家就說說各自的見解。”嚴太師緩緩開口。
臺下的人有些躍躍欲試,趙黎率先站了出來,“太師,我認為清官就是大禹朝的好官。”
嚴太師點了點頭,“為何?”
“不貪毫末,受百姓愛戴,當然是好官。”
嚴太師似乎并不滿意,“陳霄宇,你來說說。”
陳霄宇心里嘆了口氣,今天這太師怕是有備而來。
“太師,我認為能做實事的官就是好官,清廉只是品格,不能用來作為衡量大禹朝官員優劣的標準。”
此言一出眾人都目瞪口呆,這番言論和學生的理念大相徑庭。
趙黎一臉不服,“那照你這么說,清廉是不對的?”
陳霄宇搖了搖頭,“你怎么能歪曲我的意思,為官者為國為民,責任重大,如果有位好官能讓一方富裕,衣食無憂,那他理應享受更好的待遇,因為這是他努力治理的結果,就因為其他官員比不過他就說他不清廉?這未免也太心胸狹隘了點。”
嚴太師眼前一亮,“你繼續說下去。”
“我說了清廉只是品格,不能作為衡量大禹朝官員優劣的標準,在其位謀其政,在任期間人人愛戴,年入萬兩又如何?在任期間人人貧苦,年入十兩又如何?歸根結底不過是能力的高低,空有一身書生意氣,可治國經緯卻是一竅不通。”
眾人心知肚明,這等于是變相的在罵他們這些書生。
趙黎更是尷尬無比,臉都丟盡。
嚴太師展笑繼續問道:“那你說說,什么是治國經緯。”
陳霄宇絲毫不上套,“太師,今天是論好官,學生尚未及冠,哪知什么治國經緯。”
三言兩語就將這皮球踢了回去,自己要是再繼續說下去,可能明天就要被禹文帝叫去喝茶,他才不做這種事。
再說他也不懂,不過是曾經生活在一個法治民主的社會,有完備的治國方針罷了,適不適用大禹朝還是兩回事。
嚴太師面色一僵,暗道這小子滑不溜秋,勾起他的興趣,卻只是吊著他。
“但說無妨,今日本就是暢所欲言。”
陳霄宇嘆了口氣,這般咄咄逼人讓他心里很是反感,嫁娶之事還是你情我愿才靠譜。
回去還是得跟家人說清楚,以后只找自己喜歡的人,不要再安排相親賜婚這等事了。
既然這太師現在這么想問,那就好好教教他什么是真正的利國利民。
“學生也只知一二,治國經緯,應該興水利,通商道;免農賦,增商稅;立法治,求賢才。不是短短幾句話就能做到的,需要大刀闊斧改革。”
嚴太師心內巨震,這些話從未聽過,現在從一個未及冠的小子口中說出,簡直難以置信。
短短十八個字,里面蘊含的內容卻是囊括了六大方面。
難怪李遠東敢求禹文帝賜婚……
今日不過是想來個下馬威,讓陳霄宇知難而退,放棄賜婚的想法。
如今看來此子人中龍鳳,是個大才!
嚴太師正欲開口,陳霄宇這時卻忽然來了一句。
“嚴太師,賜婚之事我也是剛才得知,姻緣之事講究情投意合,當著同窗的面,我保證會和家中長輩解釋清楚,賜婚之事就此作罷,這只是個誤會,請太師放心。”
李少康一臉難以置信的回頭看了看陳霄宇,“宇哥?你瘋了?”
傅恒攥著拳頭,望著陳霄宇,臉上帶著幾分敬佩之色。
眾人也是被他這番話給驚到了。
家里昨日請賜婚,今日就當著太師的面表示此事作罷,這也太勇了!
話是這么說,可所有人的心里都是羨慕無比。
婚事自己做主!
嚴太師一臉錯愕,語氣帶著幾分怒氣,“你這是什么意思!”
“太師的掌上明珠,應配舉世之才,學生自認見識淺陋,不敢高攀。”
眾人心里被他這一手弄得暗恨不已,什么不敢高攀,就剛才那番話,現在整個書院除了你陳霄宇,誰還能攀上太師的孫女。
可惡!又被他裝到了!
李少康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宇哥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