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濼函第二次見過皇后了。
他心里不住地確定,這不可能是她,不可能。可是一股熟悉的味道縈繞在心頭揮也揮不去。也許真的是太像了吧,像的謝濼函都想,就把她當(dāng)做夕嵐好了,再怎么樣,至少夕嵐還活著,變了又如何,只要她還好好地活著。
姜夕嵐離開宣德門后直接去了堇陽宮,她心里最惦記的還是柳雨妙,自己的小姐。
“皇后娘娘駕到!”
剛進(jìn)去姜夕嵐就看見柳雨妙挺著大肚子走出來,忙上前扶著她:“以后坐著就好,不用出來了。”
“娘娘嚴(yán)重了,太醫(yī)說了,臣妾現(xiàn)在這個時(shí)候多活動一下也好。”柳雨妙一笑,姜夕嵐看她好,心里自然也開心。
兩個人到廳里坐下,霜月斟茶,然后有人端上來好些點(diǎn)心。姜夕嵐看見其中有一碟是自己最愛吃的紫玉糕,心里一顫。
“柳妃近日可好?”姜夕嵐問。
“皇后娘娘這么關(guān)心,臣妾感激的不得了。”柳雨妙感激地笑著,“承蒙皇后娘娘的照顧,臣妾一直都很好,孩子也好。”
柳雨妙真的很好。沒有人再來送有毒的食物,沒有人行刺,沒有姜夕嵐,柳雨妙恐怕真的不會這么好過。只是她偶爾會想想姜夕嵐,想想她好不好。她默認(rèn)了也接受了姜夕嵐離開的事實(shí),就像謝濼函默認(rèn)了也接受了姜夕嵐逝去的事實(shí)。
聽到柳雨妙好,姜夕嵐算是放心了。自己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只要柳雨妙好,怎樣都值了。自己的犧牲,換來她的平安,也算報(bào)答了柳丞相的養(yǎng)育之恩吧。
姜夕嵐微笑著,不經(jīng)意間看著里屋墻壁上掛著的梅花圖,還是當(dāng)初自己在“茗書”買的。
“娘娘見過這畫嗎?”柳雨妙看見姜夕嵐盯著一個方向良久,也回頭去看。
“沒有,沒有。”姜夕嵐趕快回答。
“那娘娘應(yīng)是很喜歡這畫吧,臣妾也是呢。”柳雨妙盈盈一笑,然后又嘆一口氣,“只是選這畫的人,如今不在了。”
姜夕嵐心里一陣難過,突然很想喊一聲小姐。
“就是那個和娘娘很像的人呢。”柳雨妙接著說,意識到不對,“臣妾不該拿一個宮女和娘娘比的,娘娘恕罪。”
姜夕嵐苦笑一下:“沒事。”有什么不該,自己本來就是一介宮女。
“不瞞娘娘說,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柳雨妙回憶著自己和夕嵐的種種過往,“她叫姜夕嵐。”
“姜夕嵐......”姜夕嵐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好陌生,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有人喚過這名字了,姜夕嵐早就死了。
回去的時(shí)候繞了一條路,路過了羽和宮。
她不禁慢慢停下。
“小桃,你說這華妃,真的心甘情愿就這樣了嗎?”
小桃歪了歪頭:“奴婢也不知道。但是華妃應(yīng)該是會顧忌娘娘的,她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該識相的。”
姜夕嵐點(diǎn)點(diǎn)頭。她覺得也是,上次華妃落水的事件,換了誰,誰應(yīng)該都會收斂起來的。希望華妃是真的死心不去動小姐的孩子才好。
想著突然羽和宮里有人走出來。
是云美人。
云美人一看見羽和宮門口站著皇后,明顯慌了:“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以前就覺得這云美人不對,今天她又從羽和宮出來,看來應(yīng)該真的和華妃有些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
姜夕嵐冷冷看她一眼:“你慌什么,本宮會吃了你?”
云美人一聽更緊張了:“娘娘說笑了......”
姜夕嵐也懶得再理她,悠悠轉(zhuǎn)頭對小桃說:“我們走。”
還沒到坤寧宮,姜夕嵐突然想起些什么,問身邊的人:“皇上這會兒在哪兒呢?”
“回娘娘,應(yīng)該是在玄武殿。”
姜夕嵐想了想道:“去玄武殿。”
玄武殿的門關(guān)著,姜夕嵐沒有進(jìn)去,而是叫人去召來守在不遠(yuǎn)處的小軍子。
“娘娘,不找皇上嗎?”小桃疑惑地問。
姜夕嵐不說話,只搖搖頭。
“參見皇后娘娘。”小軍子走過來。這小軍子也是宇翌遙身邊的人,負(fù)責(zé)寢載的記錄。
“嗯。平身。本宮有些事要問你。”姜夕嵐看了看玄武殿說。
“娘娘請說。”
“皇上這幾日夜里都分別在哪里過的夜?”言外之意是皇上這幾日都翻了哪些妃子的綠頭牌。
“回娘娘。皇上除了有一次去了朝霞宮和有一次去了蒙雨宮外,都是在玄武殿過的夜。”小軍子也不知道姜夕嵐為什么要問,卻也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著。
“蒙雨宮?”姜夕嵐疑惑,蒙雨宮里住的是誰?
“娘娘進(jìn)宮不久,可能不太熟悉。蒙雨宮里住的是景妃娘娘。”小軍子答道。
姜夕嵐回憶了一下,景妃?每日在坤寧宮行六宮之禮的時(shí)候,景妃都是默默地立在后頭,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要說這平妃沒有其他妃子身上的囂氣是因?yàn)樗粣塾钜钸b。那這景妃呢,難道也是心有所屬?要不是小軍子說起,姜夕嵐恐怕從來不會注意到這個景妃。不過說起來,她也是個從三品的妃子,品階不算低。
“白日里呢?”姜夕嵐接著問。
“回娘娘,白日里皇上每天都是要去坤寧宮的。”小軍子諂媚一笑,“其次皇上去的最多的是羽和宮和堇陽宮,偶爾也會去茉風(fēng)宮。”
姜夕嵐一聽臉色陰了下來。她其實(shí)就是想知道宇翌遙又有沒有翻過華妃的綠頭牌,晚上沒有,白天竟然去的很多。她看見云美人和華妃有聯(lián)系,心里還是防備了起來。
“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姜夕嵐說,然后看了小軍子一眼,“今天本宮什么也沒問過,明白嗎。”
“是是是,奴才明白。”小軍子忙點(diǎn)頭,即使是皇上身邊的人,也不能得罪了皇后。說著姜夕嵐遞給小桃一個眼神,小桃便將一錠銀子塞到小軍子手里。
“走吧。”姜夕嵐對著小桃說。小軍子不住地道謝。
說來也巧了,這時(shí)候謝濼函從玄武殿走出來。姜夕嵐和謝濼函的眼神正好對上。
他也看到了姜夕嵐,見到皇后還不行禮,當(dāng)然是不好,謝濼函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走到姜夕嵐身前輕輕揖了一下:“臣參見皇后娘娘。”
他也不知道面對這個皇后什么感覺,就是很別扭,熟悉又陌生。
姜夕嵐心里又何嘗是不別扭。
“謝大人不必多禮。”她還是故作微笑狀說,“沒想到謝大人也在這里。”
這是她以皇后的身份第三次正面見到謝濼函,此時(shí)只有他們兩人,姜夕嵐的心里,是說不出的難受和無奈。本來是藍(lán)顏知己,從此只得視為陌路。
“皇上在玄武殿,娘娘請吧,微臣先行告退。”
“謝大人請。”姜夕嵐還是帶著客套的微笑。
謝濼函和她擦肩的一剎那,心里對姜夕嵐的思念又不斷不斷涌出來。
這皇后的一犟一笑,和她實(shí)在是太像了,可是她一開口,言語間又和夕嵐截然不同。夕嵐這么一個簡單的人,不可能這么形式化官方化。
再說了,他堅(jiān)信著,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姜夕嵐的脖子上逼迫她當(dāng)什么皇后,她也不會答應(yīng)。
蕭瑟的風(fēng)一陣陣吹過,地上也漸漸多了些落葉。
“娘娘,天越來越?jīng)隽恕!毙√谊P(guān)上了窗戶,呼嘯的風(fēng)聲也小了些。
姜夕嵐低下頭:“是啊,深秋了。”
夏時(shí)進(jìn)宮當(dāng)了皇后,如今已經(jīng)是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