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武林盟以后,一直灰蒙蒙的天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姜夕嵐坐在車里有意無意地聽著雨,倒也愜意。
好快,眼下是到了雨季。待接二連三地下幾場雨后,便又是新春了。
去年的春天,她隨柳雨妙一同入宮去,轉眼間,一年了。似是又到了該選秀女的日子了?
姜夕嵐微微拉開車簾,眼神空洞地盯著絲絲細雨。他又會有新的女人,一批接著一批,一年接著一年。宇翌遙,也該把我忘記了吧。忘了罷,忘了罷,苦苦相憶倒不如灑脫相忘。不過,她又立刻轉而自問,姜夕嵐,你又做到了嗎?
這刻,外頭傳來了肖易風的聲音:“夕嵐,就快到了哦。你累了的話就睡會兒,到了我叫你?!?p> 姜夕嵐聽了轉而稍稍拉開門簾,頭偏了偏像肖易風看去。但見肖易風全神貫注地駕著馬車,明明是一直馬不停蹄地帶著她趕路,卻看不出一絲勞累的樣子。
“謝謝你?!便读税胩欤共恢勒f什么,只吐出一句客氣的道謝之語。肖易風沒有說話,可是很明顯,他寬闊的背影怔了一怔。
到達圣醫谷已經是日暮之時。由于姜夕嵐一直是悶在車子里,睡了醒,醒了睡,她都不知道到底是用了多少時間從川原走到了念城。隱約只記得中間肖易風實在累的撐不住的時候,只停了兩次稍息了片刻,便又急急重新啟程。
殊不知,他心里是多么焦急。他害怕再看見姜夕嵐出什么別的事情了,肖易風一心想著,快快到圣醫谷吧。圣醫谷就堪比肖易風的家一般,畢竟是長大的地方。他單純地以為,帶著姜夕嵐到了圣醫谷,以后的一切,便都可以平靜下來了。
“吁。”聽見肖易風喚了一聲,馬車就停了下來。肖易風把車門簾拉開,微笑著看著姜夕嵐,語氣輕松,“到咯。”
她目光里閃爍著淺淺的不安,愣了一愣,還是下了馬車。
這里,就是念城了么。
路邊花草相映,余暉從山邊灑下,粉色的花還綴著金黃。小路平坦整潔,屋舍儼然。放眼望去似乎有一片片耕田,農人收拾著準備離開。不比北方的寒冷,這里似乎已經提前進入了春季,風都是暖的。姜夕嵐十幾年待在懷安,竟從不知還有這樣的地方。
“夕嵐?”肖易風見她下了車久久立著不語,臉上生了疑惑。
很不襯景的,姜夕嵐的心里倒升起一股無由的悲憫來。
“走吧?!毙ひ罪L遞給她一個很踏實的笑,“圣醫谷就在前面?!?p> 她點點頭,默默跟在肖易風身邊走著。
環顧著四周,姜夕嵐心里漸漸暖了起來。
“小風,你回啦!”沒走多長路,路旁一位老伯沖著肖易風喊道。
肖易風見了忙迎上去,笑臉盈盈地向老人家問好,特意低了些身子:“是啊,項伯還好嗎,要注意身體啊,要是不舒服了去谷里找我拿幾副藥哦?!?p> 老伯很開心地笑了,直點頭。姜夕嵐不覺也微微勾起嘴角,心里一股暖流慢慢暈開。
肖易風轉而對著她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不要介意啊,離開的久了一點,呵呵。”
姜夕嵐微笑著搖搖頭。
這條通往圣醫谷的小路并不長,又沒走幾步,一群孩子見了肖易風全部激動地朝他跑了過來,其中一個小女孩更是一躍跳到肖易風身上:“哥哥你去哪里了,好久沒給我們熬檸檬茶喝了!”
肖易風抱著小女孩,笑吟吟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哥哥這不是回來了嘛?!?p> 孩子們開始鬧開了,又是找肖易風要糖吃又是要肖易風講故事,哄了好半天,還是一個婦人走過來叫孩子們回去吃飯,孩子們這才依依不舍地散開了。
婦人走之前不忘笑著朝肖易風吆喝著:“易風有空來坐??!”
“一定一定!”肖易風忙應著,直到婦人和孩子消失在視線里。
姜夕嵐將一切看在眼里,眼前的肖易風在她心里的感覺突然就有了微微的變化,說不上來什么感覺。
“這里很好對不對。”肖易風環顧了一遍周遭的景色,很真誠地說,“我很愛這里。很愛很愛。”
姜夕嵐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不禁也笑了:“我也很喜歡這里?!?p> 沒錯,這里的一切,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這條小路上不斷有人跟肖易風打著招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得出來肖易風跟這里的居民們甚是相熟。
似乎走了很久一般,路的盡頭就是圣醫谷了。但見一塊墨色的匾牌高高懸起,“圣醫谷”三個大字昭然而現。不大的柵欄門兩旁全然是一片片翠竹,姜夕嵐很奇怪這翠竹看起來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冬天的一點點摧殘,挺拔而立,翠色欲滴。
肖易風推開門正欲進去,卻發現姜夕嵐又定住不動了,他無奈一笑,過去拉她:“你今天怎么了,猶猶豫豫的,不像你啊?!?p>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姜夕嵐的心里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素不相識的白圣醫,這里的主人,隱約給她一種震懾感,她冥冥中就是覺得這個白圣醫,不甚簡單。
“走啦走啦!”肖易風不顧那么多了,索性就直接拉起姜夕嵐的手腕往里去。
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圣醫谷的人都在屋里,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人。
姜夕嵐仔細觀察著,即使是黑暗中,借著室內透出的點點燭光也可以看到,這里的房屋從外觀上來看全部都是用竹子搭起來的,所有單獨的房舍都以竹子為奠基,懸在空中。好一個竹香四溢的圣醫谷。
肖易風帶著她進了正中央立著的最大的竹屋里。
“兄弟姐妹們,我肖少回來啦!”一推開門,肖易風打趣著朝著屋里的人大喊了一句。
屋里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待反應過來了全部鬧開了,顯然大家對肖易風的出現感到很驚喜和開心。
一個男子率先走過來用力一錘肖易風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終于回來了啊,在皇宮過的舒服?。 ?p> “易風,路上還好嗎?”又有一個很和藹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一筐草藥走過來。
“很好啊,謝謝師姐關心!”肖易風俏皮地說。
那女子注意到了站在肖易風身后的姜夕嵐,馬上疑惑了起來,對她禮貌點頭一笑后,問肖易風:“易風,這位是?”
肖易風看了看姜夕嵐,對著圣醫谷的同盟們手舞足蹈地介紹:“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姜夕嵐,她呢是我的好朋友,這可是我給圣醫谷帶來的一個幫手哦!”
話音一落,突然間,氣氛僵住了,所有人都沉默著。
姜夕嵐心里一沉,很是尷尬,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鎮靜一點吧。她禮貌一揖。
肖易風看了看大家的模樣,感覺不太對,不滿地叫了起來:“你們這什么反應啊,喂,我朋友哎!”
被喚作師姐的女子看起來還是老練一點,她上前攜過姜夕嵐的手,一臉笑意:“歡迎歡迎啊,我們之前已經聽說過你了?!?p> 姜夕嵐心里又一沉,杏秋說了什么?
肖易風也想到一定是杏秋說了些什么,暗暗皺眉,問師姐:“杏秋呢?她不是自己先回來了?”
“是啊,杏秋一回來,師父就帶著她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個在書架前整理著一摞摞書的男子回答他。
現在直接問杏秋亂說了些什么總是不好的,肖易風對著姜夕嵐一一介紹起來:“這個是大師姐,這個是二師兄,這個是三師姐,這個是四師兄,這個呢,叫他姚師兄就行啦,這個是炎修師弟?!?p> 他們每一個人都會禮貌地對姜夕嵐一點頭,看起來圣醫谷的人是修養非凡的。其實加上肖易風和杏秋這整個圣醫谷也不過八個弟子而已。
姜夕嵐心里覺得很怪,圣醫谷的人看似善良友好,但是就剛剛那一會兒,讓她覺得十分壓抑,想逃跑??墒嵌紒砹?....
“叫夕嵐對吧,”大師姐紫衣似乎在白圣醫不在的時候是當家的,“我給你騰一間屋子出來吧,喏,這邊?!彼⑿χ伺?,示意姜夕嵐跟她走。
“麻煩你了......”這是她進來說的第一句話,要不大家都要當她是啞巴了。
“我也去!”肖易風說著正要抬起步子跟去。
“易風你留下,師兄有話跟你說?!焙鋈凰欢熜智嘁斫凶?,“你過來?!?p> 肖易風一向聽這個二師兄的話,他知道紫衣這個師姐是個大好人,便放心地沒有跟去。
姜夕嵐在心里打著鼓,到底是他們誤會了什么事情?她都盤算著還是自謀生路算了。
“就是這里了。”紫衣推開一扇門,房間不大,很干凈,似乎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謝謝?!苯褂昧D出一個笑來,自己是客,總不能給人家主人臉色看吧。
紫衣看了看她,突然噗嗤笑了,然后走到桌旁坐下來:“你坐?!?p> 姜夕嵐莫名其妙,但也很聽話地走過去坐下來。
“聊聊可以?”紫衣試探地問道。
“當然。”姜夕嵐恬然微笑,點頭。
“杏秋回來,都告訴我們了?!弊弦乱贿叺顾贿呎f。
姜夕嵐靜等下文。
“易風很喜歡你?!弊弦露⒆∷难劬Γ蛔忠痪鋷еσ獾?。
姜夕嵐一聽,緊張地手心冒了汗,忙不住搖頭。
“你不要怕,杏秋沒有說你不好?!弊弦驴此o張的樣子,忙解釋,“姜姑娘,你聽我說。”
姜夕嵐這才慢慢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