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助。”姜夕嵐往床上一倒就睡到了次日晨。武清輕輕叩她的門。
姜夕嵐現今睡時都提高了警覺,稍有動靜就容易醒過來。她聽見響聲,揉了揉雙眼,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丫頭醒了嗎。”武清把耳朵湊到門跟前聽了聽房間里的動靜,遲疑地說,“圣醫谷,有人來找你。”
圣醫谷!?
本是半睡半醒,一聽見這三個字,姜夕嵐立馬睜開眼睛,清醒了不少。
白圣醫?肖易風?還是誰?
顧不了想那么多了,姜夕嵐起身,便穿起衣裳一邊說:“請等一等,這就來。”
而此刻,連夜趕來的杏秋正一展愁容,端坐在待客廳中。
武清對杏秋稍稍有些印象,但也不甚相熟,她并不知道杏秋和姜夕嵐,姜夕嵐和圣醫谷之間有何淵源。武清領著姜夕嵐去杏秋獨自靜候的地方,沒有多問些什么。
姜夕嵐看到杏秋的一瞬,不尷尬,也是不大可能的。
畢竟上次也是在武林盟,她......想起來,她心里都微微戰栗。“姜墨助。”杏秋抬頭看見了姜夕嵐,竟沒有了往日的唇齒相譏。她站起,姜夕嵐略略一愣。
印象里最后一次見到杏秋,還是在武林盟。似乎是自己跟著肖易風去了武林盟以后,杏秋就被白圣醫帶出去了。回來后便一人反鎖在了房里,姜夕嵐趕著去武林盟,如此便久久沒有打著照面。
“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么。”看著杏秋一副稍顯狼狽的模樣,姜夕嵐的心竟不覺軟了下來,她本也一向如此,是個心軟的姑娘。
“姜墨助。”杏秋真的變了,也不知道是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從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小姑娘,哪里去了?姜夕嵐竟然不甚習慣,“我們,可以談談么。”
姜夕嵐心里有種直覺,這個杏秋之前對待自己,雖說是刁蠻了些,也不至于要用多么厲害的手段對付自己。
她想了想,點點頭。
剛當差墨助沒幾日,便借故離職,姜夕嵐心里也不是很好意思。可是見杏秋的臉色不太好,又是心事忡忡的樣子,姜夕嵐覺得興許是有什么事情,會不會是關于肖易風?
于是她還是向武清說了一聲,離開片刻。武清看了看杏秋的模樣,也沒有多說,便許了。還道盟主那邊不礙事,她會說的。
杏秋的確很反常。
兩個人一路走出武林盟,又一路走到集市上的小茶館。一路都是默默的。姜夕嵐忍不住看她的側臉,很病態的白。
什么時候變的?
“小二,麻煩一間包廂。”于茶樓里,見有人上來招呼,杏秋這才張了張口,道。
“好咧好咧,二位姑娘這里請!”小二利索地道,領著她兩人便上了樓。
杏秋這會兒偏頭看了看姜夕嵐,欲言又止一般,然而還是踽踽獨行著走在前頭。
姜夕嵐皺眉,心生疑惑。
到底是什么力量,讓杏秋本來是沒心沒肺的姑娘,蛻變了?心里,竟浮起悲哀。姜夕嵐突然倒寧愿瞧見杏秋橫著眼睛冷嘲熱諷。
小二帶著她們進了一間算是隱蔽的房間,送了茶關了門,便離開了。
姜夕嵐深吸一口氣,半晌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杏秋點點頭,端起茶杯,沒有喝,又放下去。
“姜墨助,”杏秋終于說,“師兄,要成親了。”
姜夕嵐聽聞心里微微一顫。雖然這是早就知道的。這一切,不過是白圣醫所布好的局。他們身在其中,可是卻無能為力。誰都是無能為力,尤其是她,姜夕嵐。
“我知道。”姜夕嵐看了看自己跟前的茶杯,還是沒有端起來,“采曼兒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應該祝福他們。”
話音剛落,只聽“啪”的一聲。
是杏秋。她低著頭,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再抬頭看姜夕嵐,姜夕嵐可以看見她眼眶微微泛紅。
“你是冷血么?!”杏秋憤怒地大喊,“你沒有感情么?我師兄對你多好,你都不知道么?”
姜夕嵐卻不生氣,她悠悠看了看窗外,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那你!”杏秋又呵斥一聲,然后可以壓抑著憤怒,“師兄他愛你,深深地愛你!”說著說著,杏秋的眼神慢慢暗淡了下來。
姜夕嵐看著杏秋這樣子,心里難受起來:“可是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我不靠近他,是對他最好的保護。”
她多想告訴杏秋,他們所敬愛的師父,是怎樣一個會抓別人感情弱點來威脅的小人,不是什么圣人!
“保護?哈!”杏秋嘲笑一聲,“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關于這一點,姜夕嵐沒有辦法解釋清楚,此刻,她也只能沉默。
杏秋見姜夕嵐不語,重重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嗎。之前師父帶我去了哪里。”
姜夕嵐對上杏秋的眼睛,里面是滿滿的故事和無奈。她搖頭。
“師父,帶我去了我爹娘的墓。”杏秋眼角的淚終于滑落下來,一顆接著一顆,她也不去擦,任其滾落,“以前我從來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誰,而那天,師父帶我去見了我爹娘第一面。——第一面。”
爹娘?姜夕嵐思索了一下。肖易風說,圣醫谷的幾個弟子,全部都是孤兒,怎么會,杏秋竟然知道爹娘是何人?
“師父讓我給爹娘磕頭。向他們問好。還有代我向哥哥,跟他們問好。”杏秋邊說邊啜泣,也顧不得用手擦眼淚,捧起杯子就灌了一口茶。
“——哥哥?”姜夕嵐疑惑,“哥哥,是什么意思?”
“。。。。。。”杏秋閉上眼睛,用手撐起額頭,沉默了一瞬,“師父告訴我,我和師兄,是親生的兄妹。”
親生兄妹!
姜夕嵐愕然!
那么——那么說——
天。她簡直不敢往下想了,杏秋對肖易風滿滿的愛意,是顯而易見的,這個事實,該給這個都沒有行成人禮的花季女子,多么大的打擊?
“怎么一回事......”她失神喃喃道,“怎么會這樣?”
杏秋的淚止不住,她低頭猛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師父只是很鄭重地告訴我,師父對我們有責任,所以,我和師兄.....嗚......”
哭的很傷心,很傷心。
此刻,姜夕嵐心里一驚,可是他們,他們不是已經——?就在武林盟會之前,還有唐七少在的時候,四個人一起住客棧,姜夕嵐打了水回房間,偶然聽見肖易風和杏秋在一個房間,那一段曖昧不明的對話。
“師父跟我講了.....講了很多很多.....”杏秋抽動著肩膀,話語都道不清,“我要是為了師兄好,就應該放手,讓他......讓他......有自己的幸福......我......”
如今的杏秋,就像被折了翅膀的小喜鵲,沒有了一點朝氣,眉目之間只剩下悲傷。
“杏秋......”姜夕嵐看到杏秋哭成了淚人,頓時生出了憐惜。這樣單純的一個女子,怎么會對她下毒?她不敢相信。那么那件事情,是真的么?
“姜墨助!”杏秋突然猛地抓住姜夕嵐的手,用哀求的眼光看向她,“師兄他不想成親,他這幾天很痛苦!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你!我求你,求你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姜夕嵐怔住。
看他?
白圣醫的意思,應該還有是叫自己斷了肖易風對自己的那份念想。現在她根本就是在賭,她根本不知道肖易風有沒有事。
杏秋看姜夕嵐不說話,又連忙道:“不然......不然你寫一封書信給他......好不好?好不好?我求你了......我現在......什么都不能奢求了,我只想師兄快樂......我不愿意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每天沉默寡言,夜里獨自以酒為伴,晚上就聽見他在干咳......嗚......”說著,杏秋又哭開了。
姜夕嵐聽了,心里也是一片哀戚蔓延開來。肖易風......真的是變成這樣了?
沉默寡言?
不,她無法想象,失去了活力的肖易風,該是怎么一個模樣。
白圣醫。
什么?對杏秋和肖易風有責任?那么如今在深夜里為了自己的私語,為了威脅姜夕嵐幫她辦事,給肖易風下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別哭。”姜夕嵐看杏秋一直掉眼淚,啜泣個不停,“我給他寫。”聽了這話,杏秋慢慢抬起頭,嘴角牽起了勉強的微笑。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