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關于立后，我和三皇兄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這個消息是莊誠告訴我的，當時我正在床上躺著。

　　我的傷本來就好的慢，硬生生的養了將近兩個月還沒有痊愈，又遇上歐陽景瀾給我暗地里使絆子，所以更加好的慢了。

　　當日，歐陽景瀾和我共進早餐的時候身上帶了一種熏香，味道不算太好但是有活血化瘀的作用。普通人聞聞也沒有什么，可我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和歐陽景瀾的幾次商談都是強撐著去的，每次都要惠英給我撲上厚厚的粉才能遮蓋住蒼白的面容，聞了這種香薰自然是身體承受不起的，所以歐陽景瀾一走，我就一口鮮血吐出來，又是昏迷了半天。

　　這樣一來，我的身體更是差勁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養傷。靈教的工作已經完全的被莊誠給接了過去，而宮里的事情則是惠英和劉桂在忙活，我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真的是享了一段時間的清福。但是這樣悠閑的日子終究是不會屬于我的，所以當莊誠猶猶豫豫的坐到我床邊的時候，我就知道麻煩事又來了。

　　“謹德，我知道你這段日子身體不好，這件事本來是不應該告訴你的，但是……”莊誠是這樣開頭的，“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我無奈的沖他笑一笑，點點頭。

　　“我剛剛從太極宮出來的時候，陛下讓我順便帶一道旨意給你加蓋鳳印。”莊誠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也覺得不應讓我再操心了，但還是說了出來。

　　雖然現在慈惠太后還是太后，但是已經被遷到了錦然宮，名為養老實則是架空了她的權利。而英瓊殿已毀，我就搬到了三皇兄以前住的泰熙殿，執掌**事務。三皇兄自從上一任未婚妻蘇紫燕死后一直孑然一身，連侍妾都沒有，所以鳳印現在在我手里，如果三皇兄想要在**辦什么事情，必然要經過我，由我加蓋鳳印才能生效。

　　可是三皇兄即位日淺，朝堂上還有一大堆的麻煩事沒有解決，他這時候會有什么旨意必須要加蓋鳳印？

　　“陛下的意思是不要告訴你，讓我偷偷蓋了就走的，但是……”

　　“皇兄是想要立后？”不等莊誠說完，我就推測出了三皇兄的想法。

　　莊誠嘆了口氣，點點頭。

　　“鐘瑩玉？”我瞇起眼睛，冷冷的問道。

　　莊誠又沉默的點點頭。

　　“你同意了？”我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

　　莊誠終于搖了搖頭，可是語氣也很無奈，“我說至少應該和禮部的人商量一下，陛下才同意先緩一緩的，但是還是先讓準備詔書，看來是已經決定了的。”

　　“三皇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我有點急了，“他怎么能……”

　　“他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所以才讓我瞞著你的。”莊誠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你也別著急，此事也不是沒有緩和的余地。你也知道，文孝自小就不把名利背景放在眼里，鐘小姐又為他付出了許多，他一時覺得心中有愧也是難免。我和大理寺卿黃大人還有欽天監的趙大人商量一下，想個法子拖一拖，文孝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說不定過幾日就想明白了。”

　　莊誠說的很輕松，但我和他都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么容易。三皇兄瀟灑隨意，一向看不起政治目的的聯姻，又對鐘瑩玉用情至深，怎會輕易妥協？

　　莊誠看我神色凝重生怕我太過操心又傷了身體，連忙笑笑，“你別多想，這件事情就算是要定下來也要至少一個月以后，我會聯絡朝中有名望的大臣聯名上書的，想來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但是話說到這里，讓我怎么能夠放心？

　　所以我最終是沒有聽莊誠的話，在那天晚上去了太極宮。

　　我去的時候三皇兄正在批奏折，見到我站在門口并沒有太驚訝，反而揮手喝退了殿內的宮女和太監。

　　我默默地走到他面前，他才放下了筆，抬頭淡淡的微笑，“義明最終是沒有瞞你。”

　　“皇兄，我喜歡瑩玉姐姐。”我看著他的眼睛，真誠的說。

　　“然后呢？”他倒也不驚訝，“你接下來會說，你喜歡她，也知道她是一個好姑娘，但是她不適合做皇后，對嗎？”

　　“既然皇兄都知道，為什么還要這么做？”

　　“德兒，你覺得我應該立誰為后？”三皇兄不理會我，反問道。

　　“這……”我一時語塞，想了一陣才說，“現在朝堂不穩，其實不宜立后，倒是因該選幾個人進宮的。吳氏勢力未消，可以在旁支選一兩個，前朝的老臣應該給予支持，新晉的寒門子弟正需要扶持，這都是我們爭取的勢力……”

　　可是還沒有等我說完，三皇兄就打斷了我，扔給我一份折子。

　　我不明所以的接過來，可是還沒看完就已經忍不住了，“皇兄這是……”

　　“這是我草擬的一份，你覺得有什么疏漏之處？”三皇兄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微笑著的，但是卻沒有來由的讓我心中發寒。

　　“皇兄……這是……”我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把謹安嫁給戶部侍郎穆振遠，謹寧許配給黃遠生的二兒子……皇兄……”

　　“穆振遠寒門出身，是父皇欽點的榜眼，這些年逐漸真露頭角，雖然礙于吳氏的勢力一直沒有升遷，但是也有不少重臣看重他，在寒族子弟中聲望也頗高；黃遠生是兩朝老臣，在這個時候正是值得信任的人。”三皇兄好像很平靜，怕我看不明白，一點一點的給我解釋，“謹安在幾年前的瓊林宴上就看上了穆振遠，我派人查探過，她的心思是沒錯的，而且這穆振遠也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至于謹寧，打小就一直和黃繼航要好，即使不是青梅竹馬也差不離，黃氏忠心為主，謹寧嫁過去是個不錯的歸宿。”

　　“皇兄……”我覺得我很難開口說什么“我不是……”

　　“朕知道你和義明的用心，但是這樣的決定不是也不錯嗎？既可以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還能扶持寒族和老臣子，打壓吳氏的囂張氣焰。”三皇兄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德兒執掌鳳印，先瞧瞧可還有什么不妥之處？”

　　“三皇兄你不能這樣！”我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解釋了。

　　說實話，元彬的做法毫無疏漏。謹安和謹寧雖然以前地位比我高很多，但是也不能算作和慈惠太后一黨，她們如果嫁給寒族和前朝氏族，自然也以代表皇帝對于這兩派的扶持之意，這兩派一直處于被吳氏打壓的情況之中，皇帝公然示好肯定會忠心耿耿。吳氏本來也沒有什么忠心的屬下，這樣一來勢力就落了下風。這正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而且，他還在這樣的決定中顧忌到了謹安和謹寧的意愿，就更是難得的了。如果一定要立鐘瑩玉為皇后的話，這就應該是最好辦法。

　　但是，我卻不能同意這樣的解決方式。

　　“為什么？”三皇兄平靜的問，“你所擔心的是朝堂不穩，那么現在這些問題都解決了，還有什么？”

　　“鐘瑩玉。”我緊緊地攥住手中的詔書，直直的看著元彬的眼睛，“皇兄現在是需要得到這兩派的支持，但是并不是非常要緊的事情，吳氏已經散了，收服他們是早晚的事情。況且，以皇兄的才智，也不見得非要用這種方式。德兒并不是一定要一個有多大背景的人來當皇后，但是鐘瑩玉不行。”

　　“鐘家雖然不顯赫，但是家世清白世代忠誠。瑩玉的姐姐還是慶侯夫人，你的大嫂，即便是大皇兄不在了，慶侯的爵位也是鐘家的外孫來繼承。過些時候朕在從鐘家的子侄里面挑出一兩個可塑之才提拔一下，瑩玉完全可以擁有不遜于任何一位世家小姐的出身。”元彬以為我顧及鐘家出身低微，出言解釋，“朕會留下一支外戚來保護瑩玉的，最終會配得起皇后的身份的。”

　　“皇兄以為，德兒是不放心鐘家？”我笑的有些清冷，“有皇兄在，什么樣的出身都不會是問題。謹德怎會因這些俗物止步不前？”

　　“那德兒以為，朕這樣做有何不妥之處？”三皇兄的聲音也嚴肅了起來，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鐘瑩玉。”毫不避諱他的注視，我重復了一遍，“皇后絕對不能是鐘瑩玉。”

　　“為什么？”

　　“她配不上這個位置！”我真的有些急了，聲音也不由得提高，“瑩玉姐姐是什么樣的性格皇兄比我更加了解，換在平常人家她會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但是皇宮是什么地方？瑩玉姐姐溫婉大方知書識禮，不會對他人使半點壞心，但是其他妃嬪呢？會因為這些就對她手下留情嗎？”我越說越氣，“別的不說，就是現在，她能夠掌管好鳳印？能夠保護自己不受慈惠太后的暗箭所傷？”

　　“瑩玉還小，你和謹華可以先在旁邊幫襯著，過一段時間她自然就熟悉了，”元彬好像沒有聽懂我的話，“慈惠太后已經被軟禁了，就算她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算計了靈教掌教，瑩玉會很安全的。”

　　“我能幫她一時，我幫不了她一世！”我被元彬逼得幾乎要發瘋，“她比我還要大，卻依然像個小孩子，對人對物沒有半分心機，現在宮里還沒有什么人，我和謹華姐姐也可以護著她。但是以后呢？我和謹華姐姐終究是要嫁人的，你也不可能虛設六宮，到時候她怎么辦？她會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的！”

　　元彬毫不理睬我近乎失態的質問，淡淡的說了一句話，卻讓我瞬間失去了所有反駁的能力。

　　“**不會有其他人的。”元彬說的云淡風輕，“我不會娶娶他人的，瑩玉將是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