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別 停戈 (需要止戈)
竹林的娟秀,碧綠而波漾,此中之清醒,和潤而陰涼,自然且幽雅。所以乃至一種困乏的感覺很蒙眬,很是濃烈,既使怡然、靈逸,難掩間卻彌漫著壓抑,一絲郁悶般的不快。
一片簏簏簌簌翻滾著邊棱的葉片,陷入泥壤里,等著被腐化孕育著新的竹筍。那微微甜欣的潤澤,氳氤著鄉土氣息,吸者清,呼者然。不喘不慢,一舒一暢,自然而古雅。
喧囂的菌類四下繁衍侵占了大千生命的紋理,制約著脈源,變化、生成、發展、進化、滅亡、調和、統整,循環不息,消長盈虧,相互調節,又推移演變變化無窮。
踏著閑步,圣梳妝繞了幾根竹竿的弧線走轉回來,頗為意味深長的緊合雙目,似隱約感受著什么。那一瞬的感悟,神情充滿恍惚,隨著閉目深思的姿態,親昵的如同初生的嬰兒撫慰,即雋逸秀雅,又欠缺、缺失著什么。
那柄古樸、銅色鐫刻著“將軍”字樣的劍,畫了一條優美的弧線,被明寂宛如摘星的收在了廣闊的袖子里。他沒有興趣去管圣梳妝與神月役如何,如果說圣梳妝與名鄴的曖昧關系存在于神月役與圣梳妝之間,那必將糾葛不清。況且剛才那一劍只不過是因為名鄴敗德傷了神月筠,怒而憤吐的鋒戾。相信一個神月役足矣,畢竟他從京畿外地趕回來,并不是為了格殺一個名鄴,所以他轉身的那一刻,竹林里那股破襲的濃重壓抑之氣,由淡變縮,直至消散。當初他帶領幾千軍甲,不顧后果毅然決然的回來時,是與明鑒的契機相彌合,最后得以明榭斡旋開始忝掌軍權駐扎在京畿外圍。現在也是為了一個孩子,獨自孤身一人,豪氣干云的急趕回來,因為他知道名動宅開始顫裂了。在風雨飄搖的裂痕之下,大廈將傾的夾縫里,一絲肝膽的脾性被嚎啕飛揚的激發了。
“初時那美妙著的一殺,也令你觸景生情,直至痛怮悲涼。好在一個妖字必要一個女來襯托媲美,問你一句,如果說明鑒的‘載體’飄忽的與名鄴融合為一體,是問你殺不殺他。”
圣梳妝還是悟找到一點將要消逝的欠卻,缺失著尋覓,恰恰不過是悔恨已后將去彌補的錯誤。
“何必,”神月役不喜圣梳妝那種反復又追怨的彷徨,一個善以色相示人的人,卻倏然冰清玉潔,潔身自愛,似乎有一點玉璧不能帶雜一點瑕疵的感覺。道,“草非人,孰能分別,若今我騙你名鄴就是失蹤數年后的明鑒,我能否遞一瓶瓊漿替你滿斟。聞息你醉后的色香,還是你那肆無矜持的形態所流露出的透凹誘惑…醒一醒吧!”
“不。”圣梳妝睨起一支目,頗為居俏的一皮,她偏轉首來,目橫橙波的把一則憂傷淡淡的眉山淺藏,待她蹙額緊促時,有種似要破毀其生命的黯然一痛,漸漸曼延、擴散在她眉宇之間。道,“沉醉是不會醒的,甚至做出賤淫的什么來。獨自一人漫游于憶海的徜徉里,頗為悠閑,為何要去破碎…為什么!如果你是明鑒,很難想象,色相誘惑之后,接替的是難以自控的不懂嗎?”微微一頓,她魅惑叢生的伸出手腕來,低語淺薄的緩和道…
“來,靠近吧!”
神月役“呵呵”的冷笑了兩聲,儒雅的露出爽朗如雪芥一般的牙齒,他精索的目光收縮,集成一線,猝然如雷擊的傳入圣梳妝的眼眸里,悄然如盛開的蓮花,驚愕著她。道:“在幽深的淵底,消逝的憶緣里,那飄忽的身影,仿佛要漸漸淡之。風過留痕,雁過留跡,奈何一腔惆悵,卻要向一個很懂愛慕的人訴說,怎不仇視。與其痛兮,不如找一個來代替,豈不更好。”
“胡扯。”
圣梳妝蹙眉一怒,其間撥撫的弦外之音促使她非怒不可,因為一絲牽掛的怨縷是不可轉替的。那是卑鄙,趁人之危。況且一點潔白,不能被褻瀆,不能被玷污,甚至不能被變易。
隨著這一怒,徑直吐襲而來的是香。
如薄荷清涼一透的香。
那舞者一般蹁躚的輕鴻開始影亂,刀鋒破膚般疼痛的割戾慢慢的逼近,一絲恨怨集結,仿佛很可怕,很氣勢勁吐,鋒狠霸御。
當神月役的眉宇被陰冷所占據,全身的骨骼都融入一片鋒噬當中,漸漸等待圣梳妝的身影逼近。慢慢旋逆、慢慢沉浸入水霧弄透的濕漉漉里、慢慢品嘗鮮血與戰意的快感。
"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爾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
神月役沒有退怯,他迎難而上,被襟迎風,瀟灑如霽風明月的吟誦了這一句,直待颼飗一響。氣挾香韻,呼吸眩暈的糜爛快速的迫來。
“呵呵”神月役仍舊高雅的略帶一份笑意,他俯身往前,裹袖兜轉,將滿是的竹林清馨之氣導引集于雙手合攏的“紋理”之中,待沖散開滿天彌漫著的暈香時,將蘊醞的馨氣激擊入圣梳妝來不及閉塞的肺脈里,迫使她身法猝然的一滯。
——本來她大可不必停滯,卻不知神月役竟然經上次之敗后,悟出了能破她曼妙合一的色香輔成,促使她一時的驚愕,所以沒有防范。
神月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先是用所吟誦的莊子《齊物論》調息呼吸,然后用竹林的清新之馨氣破散那密布無漏遺的薄荷之香。
歸有一切叛逆的自然,引起的所“動”就要“乘物以游心”——即順應自然律,保持存在的狀態。善以萬物相生相克之機理,囤積化解。
神月役移步側開,避過圣梳妝。當她的發絲傾散如松針,縷縷的膩滑并擦著身緣錯落而過。想及微妙的一刻,他趁機展袖,伸手在那一寫如瀑的長發上一撫,然后并向一根屹立著的竹竿撞去。
圣梳妝回神逆轉,那一刻曼妙的旋身又追向神月役。這時奇妙突然發生了,只見神月役極快的手握住擎天一柱的竹竿,借著回旋之力,又轉身回來,一瞬間方向、身法掣快如電速。當他纏繞著圣梳妝一邊游走,身體卻一邊不在靠挨她分毫一點。
圣梳妝輔成色相的功法已然全破,她氣惱未消,又動氣運走,偏卻又被神月役避實就虛,無形無質,無碰纏的繞身身法所吸引,一時又脫不出身來,勁吐鋒戾。她救名鄴及進入這片竹林里時都只是作裝抹胸的貼身內衣,等于是將幾乎裸露的身體畫一般給勾勒了出來。
——也是一幅誘惑、淫欲眼眸的畫。
她處于神月役旋繞的中心,身體上每一寸膚體的陰暗深藏、凹凸透遮,在不同方位,不同的視線,不同的高低位置被瞧得清楚明白。前退后逼,二人繞著竹林(神月役繞著圣梳妝),如同捉迷藏一般戲耍的玩鬧,依依稀稀出了這座碧綠深潭的林子。
光陰荏苒。
一刻的對戈,仿佛又止戈。
日延缺默然的看著明寂攜古拙的“將軍”劍步出竹林,他閑看一旁坐視圣梳妝與神月役打出林子。現在名鄴就在眼前,面無血色,毫無知覺(甚至反抗、警覺),倚著那根竹竿閉目不醒,如同閑寐。
——那被認作是閑寐。
——明寂也許是怒泄過后,去顧及受傷的神月筠。
——名鄴了,他在不能自控下所引起的種種困境,被動著人生,是應該見諸生活,還是訴諸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