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您...”這廂林沖見方才救下的女郎竟然恩將仇報，攻擊蔡爍，立時就要上去阻攔。他新投效蔡府，兼差府上教師，整日里大魚大肉，府上束脩又一向豐厚。

　　飽食終日，卻又寸功未立，心頭不免急切了些。

　　“林教頭不可，莫忘了咱們當下屬的本分！”林沖剛跨出兩步，便被楊志死命抱住，一只汗臭味刺鼻的大手便捂上他的嘴：

　　“這等糾紛可不是你我能夠摻和的，還是靜觀其變。”

　　說著，楊志朝林沖擠眉弄眼：“料想折家小姐也舍不得真的傷了小郎。”

　　楊志心中暗罵林沖沒眼色：這種事明眼人一看便知，要你去幫什么倒忙？你倒是一片好心，可若是真的傷了折木蘭，或是有什么肢體拉扯，說不定小郎還會怪罪于你。

　　難怪你仕途不順！連形式風向都看不明白！

　　不出楊志所料，此時折木蘭已經放開蔡爍，一只纖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留下的，兩排整齊的牙印，美眸中更是忍不住淚水滾落，沖淡了溢出的血跡：

　　“痛也不知道哼一聲。”

　　“也不知道推開我，就這么強忍著，倒是比小時候強出許多。”

　　她看著蔡爍面色扭曲，眉頭緊皺，卻強忍痛楚，一聲不吭的模樣，心中早已軟了。

　　“肩頭痛，心里卻更痛。”蔡爍也不管肩頭是否在淌血，徑直去握折木蘭的手：

　　“沒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心如刀絞，午夜夢回，都能看到你以淚洗面的樣子...”

　　蔡爍用袖子籠著手，暗中死命一掐大腿，兩行清淚順流而下。

　　“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么！”

　　折木蘭拍開蔡爍的爪子，退開兩步，抹了抹眼角的淚痕：

　　“人來人往的，像什么樣子，要是被有心人看見了，傳了出去，官家生氣不把帝姬嫁給你倒是小事，萬一耽誤仕途卻是要緊！”

　　“到那時，豈不是我害了你！”

　　自己已經被退了親，名聲有礙；況且折家女兒久在邊疆，一向不受京中權貴喜歡，也沒人愿意娶個嫁妝簡薄的女子過門，能料想到，自己將來必定是馬革裹尸的命。

　　既已如此，又何必糾纏不清，連累蔡爍。

　　看著眼前朝思暮想的男子，看他高挑挺拔，氣度不凡；看他風姿絕世，威儀不俗；又聽說他文采斐然，聲名鵲起；想起以往跟著自己身后的小小身影。

　　折木蘭竟是又哽咽起來：“數月不見，你竟又比以往長了好些。”

　　話音未落，淚珠便搶先一步滾滾而落。

　　“聘禮早已給你們家退了回去。”半晌過后，折木蘭才強忍心痛，扭過臉去，冷聲道：“你還不趕緊離開，我便當沒見過你，日后卻也不必相見了！”

　　賣完馬，籌措好撫恤銀子，自己也該去西北踐行折家女兒的宿命。

　　雖恨蔡爍薄情寡義，剛退了親事便傍上了官家女兒，卻也盼著他舉案齊眉，兒孫滿堂。

　　與其日后相見之時唏噓默然，倒不如天各一方，只當以往是一場夢。

　　自己在邊疆，會每日里向諸天神佛祈禱，求他平安順遂。

　　說著，折木蘭竟是牽過白馬，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等等！聘禮怎么會退回去？！”蔡爍連忙搶上兩步，一把拉住折木蘭的藕臂：“病榻沖喜，醒后退親一事家中一直瞞著我，我也是這兩日才知道，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若我清楚，絕不會讓家里去退親！”

　　“還有，你信我，我蔡家絕無可能做出這般不要面皮的事來！”

　　他敢打賭，蔡京雖貪，但要臉，雖然退了親事，卻做不出索要聘禮的事來。

　　這聘禮，本就是給折家的補償，即使蔡爍好了，蔡京也不會要回來！

　　“我既不嫁你，要你聘禮做什么！”折木蘭有心想要掙脫，卻有擔心蔡爍用力過度崩了傷口，只能口中恨恨然道：“我折家雖窮，卻同樣要臉！”

　　蔡爍心頭一跳，瞬間明了一切：難怪前日聽人說折木蘭要去馬市賣馬，竟是折家人顧慮顏面，太過剛烈，竟然將蔡家的聘禮原封不動的退了回去，這才會缺了將士的撫恤銀子！

　　原本一直推卻官家賜婚，是擔憂被青梅竹馬打死，同時有所愧疚。

　　如今看來，他若是現在放折木蘭走了，怕不是要一輩子耿耿于懷！

　　“你聽我說！”蔡爍從后面一把抱住折木蘭，將她扯入懷中：“官家確實有意賜婚，我父也樂意之至，可我卻從未松口！五位帝姬的畫像三日前便到了我家。”

　　“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打開翻閱過！”

　　“我更是回稟過父親，再三婉拒過！”

　　折木蘭被蔡爍摟在懷中，有心掙脫，卻始終顧慮蔡爍大病初愈，身子骨并未好全，又擔憂他崩裂肩頭的傷口，動靜便漸漸小了下來，又聽說蔡爍剖明心跡。

　　心中早已柔腸百結，只是口中依舊冷聲斥道：

　　“你還不放開我！大庭廣眾的像什么樣子！”

　　“你推卻了又如何？折家的女兒早晚要上沙場，蔡家的兒子早晚要入官場！你縱使恢復了兒時的聰慧，又有幾分能耐推脫蔡太師給你安排的前程？”

　　折木蘭索性沒有掙扎，輕輕靠在蔡爍懷中，只是語調越發冷淡，令人心疼：

　　“官家金口玉言，說了便不會反悔！”

　　“你早晚是要娶帝姬的。”

　　折木蘭語調悠悠的，像是來自天邊：“官家的女婿不是兒子，輕易不能納妾，折家的女兒也從不做妾。終究是難以兩全，你不如現在放開我，彼此留些臉面和念想！”

　　“我要是放你走了，那還有什么臉面做男人！”

　　蔡爍摟的越發緊了，古代當個渣男，三妻四妾，廣開后宮倒也沒什么；尋花問柳，弄出些風流韻事更是不算事，只是有的人，情深義重，萬萬不可辜負。

　　“你若是信我，便給我一年時間！”

　　“一年之內，我一定迎娶你過門！”

　　蔡爍扣住了折木蘭的胳膊：“死纏爛打也好，耍流氓用手段也好！總之你我既然已經兩情相悅，那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便是糾纏，我也要糾纏你一輩子不放手！”

　　“百年之后，就是你成了灰，也得葬入我蔡家祖墳！”

　　聽著如此大膽的話，耳畔傳來熾熱的男子氣息，折木蘭心卻又軟了。

　　動搖許久，正要答應下來，卻不防傳來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折家姐姐，別聽他的花言巧語！男人都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前兩天還聽說他和李師師…”

　　蔡爍倒吸一口涼氣，一雙星眸瞪了過去，眼中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