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很黑,路燈不是很明亮。
可是身邊有陪自己走夜路的人,好像也沒什么可怕的。
“......我一直特別好奇為什么那么多人站你。”程悅感慨,“你不知道,少主、夫人、葡萄牙人是經常一起組車的玩家,他們——我真的不敢信你是第一次玩。”
南祝將她往馬路內側拽了拽,有些在意她說了一半的內容:“你跟他們很熟?”
程悅秀氣的小臉在路燈下時隱時現,抬手撩了一下耳發,目光看著前方,帶一點寧靜悠遠的味道,“也不是很熟,上次見面都是去年的事了,他們店剛開的時候我經常去,后來大二實在太忙了。”
南祝輕輕點頭,“其實也沒什么,最開始我問小胡的時候船醫就暴露了。”
“嗯?”程悅驚訝,“她不是沒說什么?”
南祝:“哦,她的表情暴露了,還有夫人,我一開始就懷疑不止兩個陣營,仔細看了看本,只有一個胡宗憲作提示,就拿他來試探,沒想到一下就試出來了。說起來,還是我幫夫人和船醫接上頭的。”
程悅茫然:“......啊?”
“她們倆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對方身份,兩個人都在找隊友。”南祝嘆息一聲,“我看她倆效率太慢,就幫了一把。”
程悅無語望天,原來第三方陣營不僅最后是躺贏,開頭就是有人帶。
南祝忽然側頭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些細碎的笑,“說起來,關于玉佩和海圖,我是看你的表情猜了一下,然后才確定買下的。”
程悅倒抽一口冷氣:“你套我信息?我我我,沒人告訴我還得藏表情啊!”
主持人的反應確實是玩家可以通過試探得到的信息來源之一,不過僅限于對應玩家,比如她可以對找玉璽的玩家一些行為進行提醒或表情暗示,但不會主動暗示與這個主線毫不相干的抗壓位玉璽在哪里。
程悅確實沒有隱藏表情,這也算是她給玩家的信息,但是......
為什么想給的人沒理解,計劃外的人卻扒了個徹底啊!
南祝“呵呵”笑了兩聲,“其實我只是很好奇我和少主爭遺產,他們幾個人在干嘛而已,所以就打探得多了點。”
程悅眨眨眼,“說起來,你最后真的是太帥了,送第三方兩個女孩子贏局,我之前還一直擔心她倆來著,畢竟實力這么懸殊,第三方很難贏。”
實在是太晚了,路燈也熄滅了,兩人走到了住宿區,熄了燈的宿舍樓萬籟俱寂,遠處籃球場的燈光昏黃,近處只有扶貧專柜的冷白光照亮一小片區域,聊天的聲音不由自主壓低,連身邊人的眉眼都不是很分明。
今夜無月。
路過五號宿舍樓下,還有兩對小情侶親熱,程悅有意避開了目光,好像看人家親密是很羞澀的。
然后她聽到沉默了很久的南祝說話:“你覺得我是為什么送她們贏?”
程悅下意識看他一眼,五號宿舍樓內大廳的白熾燈恰好打過來,那一瞬間程悅直覺般看到南祝眼中好像一閃而過的......挫敗?
她疑心是自己哪里不夠好,只能含含糊糊地:“啊......我覺得很有風度啊,不是你故意讓了女孩子?”
南祝的聲音微微抬高,控制在既不擾民,又能讓程悅聽清的程度,“不,如果單純因為第三方是女孩子就讓,那不叫風度,那叫不尊重。”
程悅有些亂了,她是從南祝的行為出發解讀的,只是覺得南祝將唾手可得的勝利拱手讓給比他弱勢的人這樣的行為很紳士,可能是面對女孩子的風度所致。
也不曾細想其他原因。
畢竟陣營本的劇本殺中,博弈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
劇本給出了設定好的陣營,有人勤勤懇懇玩游戲,有人不想動腦就擺爛,有人背刺隊友拋下cp和兄弟投向敵人。
兩個陣營先聯手搞死第三方隨即開撕,又或者是無關陣營,就是跟某玩家有仇,就是打對立,以及同理的就是要送他贏,程悅作為主持人看得太多了。
南祝的聲音低了一些,“因為第三方是女孩子所以要把勝利拱手相讓,這樣才是風度——這個觀點本身就是錯的,看起來是對女生的謙讓,實際上是對女生能力的看不起——因為我不讓你就沒法贏,誰讓你是女生呢——你就沒察覺出來這種惡意嗎?”
程悅抿了抿唇,“不至于吧?”
南祝的觀點輸出對上程悅就沒有流暢的時候,不過這會兒重點也不是這個,“因為女性天生的體力弱勢,我會在抬水、搬書這樣的時候主動幫助,這是風度,但劇本殺,尤其是陣營本這種非常考驗玩家能力的場合,性別不是我讓的理由,代入角色全力以赴才是對其他玩家的尊重。”
這話說得不錯,程悅作為主持人最雷的玩家行為第一是擺爛,第二就是OOC(out of character)。
不過她還是沒弄清楚南祝想表達的重點在哪里,快走到自己宿舍樓下了,她皺了皺眉,“那你為什么?我怎么總感覺你說話老是——嗯,拐彎抹角的?”
南祝嘆氣,難得也吐槽起自己的毛病:“確實,想講一些越界的話之前總是無意識廢話連篇,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難溝通啊?”
——越界的話?
程悅呼吸都停了一下,她聽見耳道內血液在血管中急速流過的巨大聲響,聽見耳膜上重重敲擊的心跳,聽見面前那青年溫柔的低語——
“我幫她的原因是,你想讓她贏。”
店里復盤時他也曾看過來,笑吟吟地說:“畢竟坑了主持人一把,還是幫她想幫的人贏好了,不然記恨我怎么辦。”
那時程悅心頭就短暫地劃過一個疑問:他怎么知道我想幫的人是誰?
現在這個疑問重新回到她的腦海,然后被她傻乎乎地直接問出來:“你怎么知道?”
南祝笑了一下,很自然地伸手將她高馬尾上散亂的發帶輕輕撥回去,溫熱的指節似有若無地碰到她的臉頰,“剛剛沉默的時候我想過很多舉證的方法,比如你某個環節的動作,你對兩個小姑娘說的某句話,你跟她私聊的時長等等等等,排列組合后應該可以寫出三千字以上的論文來論證我的觀點。”
程悅忽然抓住他的手,定住他在自己臉龐的動作,眼睛努力直視著南祝仿佛這樣就能掩飾住某種情緒,“所以呢?你現在要寫論文嗎?”
南祝愣了一下,他察覺到了程悅握住他的指尖在輕輕地顫抖,也感受到了她的毫不示弱在釋放著什么樣的信號。
他沉思兩秒,輕嘆一聲,將明明臉皮薄還硬氣得要命的姑娘抱進懷里,湊在她泛紅的耳邊低聲道:“本來不想這么早的,不過——”
“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你,所以,你想幫誰,我看得出來。”

錦客兮
七夕的最后一分鐘寫出來這一章,我也不知道在虐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