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宣世聽著，沒有宣判，而是回頭看向袁天罡三人，拿起卷宗走過去：“這里有仵作的驗尸筆錄。”
“可以證明王漢的死亡時間，還有死亡原因。”
“三位請過目。”
袁天罡先看，隨后是李白駒。
最后卷宗交給了姜公豹。
姜公豹面色陰沉，證據確鑿，之前可以說大理寺可能徇私枉法。
可現在刑部尚書李白駒都看過了。
具有權威性。
可是，都鬧這么大了，若是就此了事，他以后也沒臉在朝堂上混。
所以此刻，就算證據確鑿他也不能承認。
冷聲質疑：“吳大人，大家都知道，張氏常年被家暴毆打。”
“誰知道她是不是懷恨在心，借此機會殺死王漢，這根本就是謀殺，而不是誤殺。”
“何況張氏一介弱女子，王漢當日雖然酒醉，但是能找到回家的路，還有力氣毆打她。”
“就說明王漢沒有徹底醉死。”
“張氏又怎么可能失手把王漢勒死，難道王漢就不會反抗嗎？”
“因此我懷疑，張氏在撒謊。”
此話一出，現場老百姓紛紛指責：“老匹夫你是故意找茬是吧？”
“人證物證都有，合情合理。”
“你卻在這里扭曲事實，故意抬杠？”
“老匹夫果然沒有良心。”
“沒良心的老匹夫。”
有人忍不住大罵起來。
然而姜公豹是鐵了心不讓大理寺好過。
無視了在場老百姓的話，繼續冷聲道：“吳大人，我懷疑的這些問題，都有依據，作為陪審。”
“我需要得到一個證明，不過分吧？”
“不過分。”吳宣世點頭。
姜公豹還是有幾分腦子的，懷疑得的確不過分，只是，毫無人情味。
吳宣世沉聲問道：“那姜大人覺得如何才行？”
姜公豹憤然起身：“我不信一個弱女子能殺死一個大漢，所以，張氏肯定動用了其他手段。”
“分明是她趁著王漢酒醉，把人抬到柴房，放火燒死。”
吳宣世冷著臉。
姜公豹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此時陸巡上前：“啟稟各位大人，姜大人說的這一點，我之前就查過。”
“王漢不是被燒死的，而是死后才被運到柴房的。”
“你是什么人？”姜公豹滿臉殺意：“這里輪得到你說話？”
“姜大人，麻煩你說話客氣點。”吳宣世同樣厲聲呵了一句：“他是我大理寺的人，張氏一案，也是他負責追查。”
“陸巡？”姜公豹殺意更甚：“原來你就是個小捕快。”
“你有何證明？”
陸巡淡定回答：“人若是被燒死的，臨死之前必定會掙扎，呼喊。”
“尸體的口鼻之中，定然會有大量的灰塵。”
“而王漢口中沒有灰塵，也就說明他是死后才被運金柴房的。”
“這一切，都符合張氏和白楊村街坊所說。”
姜公豹無法反駁。
死死盯著陸巡：“就算如此，那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殺王漢？”
“除非她有幫兇。”
“而白楊村眾人幫忙隱瞞，幫兇肯定就在其中。”
陸巡冷著臉，今天非得整死這個老匹夫不可。
盡量壓制著沖上去打姜公豹一頓的沖動：“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張氏的確只是一個弱女子，可她也是一個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她可以變得強大。”
姜公豹笑了：“一個女子，能強大到什么地方去？”
說完冷聲看向張氏：“張氏，按照他說的，你為了你女兒，什么都能做對嗎？”
張氏咬牙點頭。
女兒是她活下去支撐。
為了女兒，連人都能殺，還有什么不能的呢？
“好。”姜公豹笑意更冷：“那你能頂得住一百大板嗎？”
“你若是能頂得住，我就相信他說的為母則剛。”
“也相信你為了保護自己女兒，殺死王漢。”
“姜公豹，你不要太過分了。”這次吳宣世破口大罵。
在場老百姓更是紛紛怒罵姜公豹老變態。
一百大板，就算是青壯男子都受不住。
張氏一介女子怕是挨不到一半就被打死了。
姜公豹分明是草芥人命。
無奈這老匹夫一口一個大唐律，張氏又的確殺了人，讓他鉆了空子。
姜公豹坐回到位置上，一臉冷笑：“張氏殺人，證據確鑿。”
“按大唐律，殺人償命，當斬。”
“既然大理寺要法外開恩，那就得證明張氏所說一切都是屬實。”
“我作為陪審，有權過問這一切。”
“而且任何決定，都符合大唐律。”
“大理寺身為大唐最高執法機構，難道不遵大唐律？”
一口一個大唐律。
讓人氣得直咬牙。
陸巡也沒想到姜公豹這個老匹夫竟然這么無恥。
頓時往前走了一步：“姜大人如此遵大唐律，那你外孫的案子，不知道是否也要如此嚴格的遵從大唐律？”
此話不乏往威脅之意。
畢竟林云買兇刺殺當朝三品大員，說大了可以當做謀反。
說小了，也是死罪。
姜公豹冷哼一聲：“只要符合大唐律，我絕不姑息。”
聽得吳宣世等人也是愣了一下。
老匹夫是不想讓自己外孫活了？
沒等陸巡等人說話，跪著張氏開口：“啟稟諸位大人，民婦愿意受這一百板子。”
“不行。”陸巡當即拒絕。
一百板子，張氏定然受不住。
“陸大人。”張氏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你幫我的已經很多了。”
“民婦心中感激陸大人，感激大理寺諸位大人。”
“不管怎么說，王漢都是死于我手。”
“這一百大板，就當是我贖罪。”
“聽天由命，若是我死了，當是還給王漢的。”
說著跪著轉身，對著白楊村眾人叩首：“在此，同樣感謝白楊村眾人多年來對我們一家人的照顧。”
“若是今日我死在這里，請你們不要怨任何人。”
“只求諸位平日里給我那年幼的女兒一口飯吃。”
“讓她長大成人。”
“張繡花，拜托了。”
腦門磕地。
來自一個母親最后的期望。
張繡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心中想的，依舊是那個年幼的女兒。
在張氏身上，沒有任何撒謊的樣子。
不少人紛紛留下了同情的淚水。
吳宣世看向陸巡，此事還得陸巡拿主意。
陸巡面色陰沉的盯著姜公豹，可此時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張氏回頭：“陸大人，我雖然女子，可是大唐兒女，大唐兒女，就應當有擔當。”
“所以，懇求陸大人成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