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今時今日這番經歷來看過去種種,那時的她軟弱又愚蠢,自以為那一塊糖就是夫妻琴瑟和鳴,自以為靠男人甜言蜜語就能白頭偕老,殊不知糖也能買給別人,話更不吝于說給旁人聽,自己曾經的幸福真是蠢得可笑。
頭頂星子閃爍,晚風浮動,桂香飄送。
阿肆突然起了興致,唱起了戲詞:“怎奈何,良人是不良人,他且把那酒杯端來賀,訴著情腸,卻是齷齪!淚珠兒滴滴落,苦了我兒美嬌娥。”
這句唱詞原本是美嬌娥與母親私房密語,母親痛斥那青梅竹馬,考取功名卻不上門提親,反倒擺起酒宴慶賀。
阿肆想想,最后一句改口唱道:“淚珠兒滴滴落,此生為他不值得。”
邊上同行的人聽了一耳朵,嗤笑一聲,阿肆循聲望去,瞪著眼哼了一聲,掉頭回了戲班。
小榮和師兄弟們已經吃完了飯,正在院子里練功,見阿肆回來,一個勁沖她擠眉弄眼,叫班主發現了狠狠地挨了一鞭子,這才老實下來。
阿肆見狀轉身回了自己屋里,摸了一把被子,從里邊摸出了一個油紙包,那是前兩天小榮拿來包糖的油紙,里面塞得鼓鼓囊囊,打開一看是一只油乎乎的雞腿,這是小榮專門給她留的。
阿肆低著頭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又把雞腿包好重新塞到被子底下。
窗外頭是孩子們練功的哼哈聲,阿肆坐在梳妝臺前,不禁想起朱名,他依舊是意氣風發,與自己印象中的那個男人無二。
從偶遇的倉皇失措到回來時的百味雜陳,這會的阿肆心中反倒平靜了,記憶中的男人還是那個模樣,自己如今對著鏡子,卻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她想著,那時,朱名得了秀才。
這對整個朱家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公公婆婆聽到喜訊的時候,喜極而泣。
那時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想不起來了,大概也是高興的。
她在朱名身邊,看著朱名故作矜持地對報喜官作揖道謝,而后邁著大步回了書房。她那時想,以后的日子慢慢會好的。
世人皆道夫妻該是同甘共苦,卻總是共患難易,同享福難,這世道多的是糟糠之妻被下堂。
自朱名得了秀才之后,婆婆或明或暗地提過要讓阿肆做當家主母,大哥大嫂還在家中管家,阿肆怎么敢答應,只推辭道要伺候好夫君好好讀書,騰不出手來料理管家的事。幾番下來婆婆也就歇了心思,不再提此事了。
約莫過了半年,朱家托關系送了不少銀子,好不容易得了個舉薦的名額,這意味著,朱名只要能考中舉人,就有望通過舉薦直接外派上任,成為朝廷命官。
這一下,全家上下更是對二房關懷備至,就連灑掃的下人都知道干活要輕聲,不能吵到二少爺讀書,生怕耽誤了朱名的科考之路。
也因如此,婆婆對阿肆無子一事更加介懷,可朱名總護著阿肆,婆婆也不好太難為她。
“紅姐…紅姐…”梳妝臺前的小窗格外,小榮正輕聲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