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外表英俊的警察把中介帶進刑偵大隊的審訊室。警察的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渾身充滿了活力，一身黑色的警服貼身又平整，劍眉虎目，眸子炯炯有神。他叫王成，區刑警大隊的刑警，剛工作沒兩年。中介是個油腔滑調的女人，社會感極強，估計有三十來歲，看不出來具體多大，她的假睫毛賊長，玻尿酸打得賊多，臉上的粉也敷得賊厚，一眨巴眼撲哧撲哧直掉渣兒。

　　王成一臉嚴肅，說，請回答我的問題。中介說回答什么？你們抓我干什么？我又沒犯罪！王成說我們不是抓你，是請你配合調查，我剛才不是問你了嗎，案發現場1502這套房子…中介說哦，你說房子啊，1502這套房子好，搶手！又是市中心又是學區片兒，我們每次都是帶好幾個買主一塊兒看，讓他們搶！建筑面積好像是170，三房兩衛一廳，采光也好，價格肯定是貴，和平區呀…

　　王成打斷中介，說我沒問你這個！

　　中介說，你剛剛不說房子嘛！王成說，我是想問你，1502這套房子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中介說什么奇怪的地方，鬧鬼嗎？沒有啊！王成說不是鬧鬼，是我們懷疑綁匪現在還在房子里的某個地方，所以我想知道，1502有沒有什么暗門啊？或者夾別墻啊？你注意過嗎？中介說什么叫夾別墻？我只知道承重墻！警官你就別審我了，你要說它是個別墅，弄個密室挖個地道倒也值當的，170平米的房子至于嗎！王成沒話了，啪嗒一下放下筆，伸手使勁兒揉著眉毛中間的印堂穴，仿佛印堂穴是路由器上的重置按鈕，長按五秒能恢復出廠設置。

　　王成今天可是過得不容易，跟著隊伍從上午十點忙活到下午四點，把小區圍得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結果還是讓嫌犯給跑了。領導知道后勃然大怒，決定把案子移交給市局。區刑偵大隊才不愿意放手，放手就等于承認自己無能，所以隊長就讓王成趕緊組織突擊審訊。王成小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當一名警察，老師問幼兒園的小朋友，你們長大了都想做什么呀？一半兒以上的男孩子都回答說要當警察，當解放軍，但好像只有他一個人長大之后實現了自己的愿望，其他小朋友呢，要么找到了更躺平的答案，要么投奔了更內卷的方向。

　　為了愿望，王成可是付出了不少代價，光女朋友就談了仨吹了仨，全都嫌他工作危險。不光是女朋友，王成他爸對兒子的愿望也充滿了質疑，報志愿的時候，他爸說，你行嗎？從小就老實巴交，像只貓一樣，怎么能做好警察呢？

　　王成覺得心累，中介卻還在絮絮叨叨，警官，我能回家了嗎，家里孩子…。王成說大姐你別著急，我們搞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中介說你們還有什么搞不清楚的，那房子就那么大，你們要是不信就把它砸了！一個大活人還能找不見嗎？老問我干什么！王成的臉憋得煞白，仿佛是在拿腳指甲蓋兒喘氣兒。

　　王成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可笑，但這個案子本身就蹊蹺。一個小時前，當綁匪同意放人的時候，全部人質是一起走出1502的。十幾個特警們蹲守在電梯口和樓梯間，在他們的注視下，前腳人質剛出來，房門就砰的一聲關上了，好幾個警察還聽到了咔嗒一聲門反鎖的聲音。在確認了人質安全后，隊長一聲令下，特警沖進公寓，但1502里根本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陽臺門、窗戶都是鎖著的！所以，王成有理由懷疑，要么是某一個人質幫助劫匪逃跑了，要么劫匪現在還在房子里。而審問中介，只是個開始。

　　王成不厭其煩，繼續審問中介，你覺得綁匪對槍支熟悉嗎？中介說你們現在還不知道嗎？王成說知道什么？中介說他拿的是把假槍啊！

　　假槍？怎么可能是假槍呢？王成心里咯噔一下，但表情依然靜如止水，身子端然靜坐。他瞇起眼睛看著中介，但直覺告訴他，中介并沒有撒謊。大學里老師說過，別說是槍，就算一個人被歹徒拿刀威脅過，事后都會有或輕或重的應激障礙，而眼前這個女人，就跟上哪兒參加了一次聚餐一樣，表現得稀松平常，甚至還有點兒興奮的感覺。王成說，所以你們都不害怕嘍？中介搖搖頭說，不害怕，不過呢，也不是因為他拿了把假槍我們不害怕，而是我們覺得，他不像個壞人。王成說，那你能描述一下那把槍是什么樣子嗎？中介笑了，說我描述它干嘛，一把假槍，太明顯了！

　　王成又開始揉起印堂穴。假槍？！他真想直接告訴中介，當他們沖進1502的時候，地上有一大灘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