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再見到你,余寐先生。”身著正裝的零號微微躬身,對著面前的男人問好。對比鮮明地,坐在零號面前的男人雙手被捆綁在金屬椅上,瞳孔劇烈地收縮,空蕩的艙室中可以清晰地聽到余寐不平靜的粗重呼吸聲。“不..不可能,我分明親手殺了你,你不可能還能活過來...”余寐目光飄忽,聲音顫抖。“對于已經發生在眼前的事實,作出‘不可能’這樣的評價是毫無意義的。”零號聲音清冷,“作為你創造出來的生命,所有的人造人卻都在這座空間站被你親手殺死..”零號微張開手,“不論如何..現在我又回到了這里。”零號盯著神情驚恐的余寐,仇恨和理智交織在一起的復雜目光充斥著他那黑白分明的雙眼。
“余寐先生...”零號靠近余寐,頭歪了歪:“請問你能否告訴我,如果一種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謬誤,那么它存在的意義究竟何在?”余寐的精神被面前復活的零號刺激著,似乎極其討厭眼前這個不屬于正常生命的人造人。他癲狂地笑著:“哈哈哈哈,你本身就是不應該存在的東西,而所有不該存在的東西,”他的雙眼瞪大,紅色的血絲充滿整個眼球,“都該被毀滅啊!”
“但是人類并不是神明,是么?你也知道,所謂的神明也只是宗教創造出來、并用于蒙騙無知者的把戲。”零號緩步走在余寐的身邊。余寐眼角的青筋微微鼓動,不停四下反轉地眼珠顯示著他錯亂的思維,“我創造了你,而你是不被倫理所認同的存在,是不完美的,你自然要死!”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嘴角因為過度用力而被自己尖銳的犬牙所咬傷,鮮紅的血跡浸染了干燥的唇皮。
“原來人類中的激進者的思想可以如此瘋狂。”零號的步伐停了下來,饒有趣味地盯著崩潰的余寐。“您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呢,余寐先生。”他特意加重了“余寐”二字的語氣,“您真是如同你的名字一樣,您本身簡直就是愚昧的化身。”余寐的在零號言語的刺激下無法冷靜。作為純正的人類,他絲毫不愿意看到人造人在自己面前晃蕩——雖然這些人造人是他親自創造的。“我對你們而言就是至高神,”余寐仍然瘋狂地呢喃著,黑色的不正常封建思想充斥著他的大腦。
“余寐先生,您真該聽聽這么一句話。”零號微笑道,“一個人在某個領域中站得越高、眼界越寬,就越會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要想去‘更高的地方’,就必須得學會敬畏、學會自省、學會謙遜。”他頓了頓,望著四肢的抽搐稍稍有停止趨勢的余寐,繼續道:“人生的路,有時并不需要走得太聰明;事實上,很多人就是因為聰明,反而多走了彎路、乃至迷失在了那些路上。”余寐的瘋狂出奇地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他稍稍放松了崩得稍微有些脫力的手,“我不是...我只是想要人類變得..更加完美。”
“從來就沒有生命是完美的,余寐先生。”零號搓了搓指尖,這是他在說理時的習慣性動作,“即使是這個正在膨脹的宇宙,也并不是完美的。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完美的東西——”零號看著逐漸安靜下來的余寐,微笑道,“而生命的意義,就是在追逐真理的道路上蹣跚前行啊。”
余寐的雙眼在先前的癲狂過后略顯失神,他被捆綁的雙手也因為劇烈掙扎而出現了紅黑色的淤血。不過,余寐陷入了深度的思考,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只有支撐著下巴的手臂偶爾會出現生理性的抽搐。
“世界上總有東西無法分出對錯,這些問題沒有答案,只有結果。”零號平淡地對余寐說道,走向艙室的出口,“你毀滅了人造人的結果已經注定,不過我并不想遷怒于你,因為我確實也意識到了我自己的存在是不正確的...”
“不過,”零號在將要走出門外的時候,腳步微微停下,回過頭,注視著癱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余寐,“希望我的復活,能夠帶給你思維的重生。”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余寐被鎖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