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武拿出黑色的球形金屬，放入口袋，將盒子奮力扔向黑夜，然后走出停泊間，順著人流，向停泊港出口走去。

　　大門處，穿著防護服，拿著金屬探測儀的安保人員正在挨個嚴查外出的工人。

　　防護服？為什么要穿防護服？崇武不解，但形勢容不得多想，警衛已經注意到磨磨蹭蹭的自己，收回目光，崇武摸摸鼻尖，順勢一口將金屬吞下，冰涼的觸感，像吞了個小冰坨子。

　　這個儀器不知道能不能探測到人體內的金屬，隱隱地，崇武有些擔心。

　　還好，儀器并沒有顯示異常，順利走出大門。

　　崇武立即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將手指伸入喉嚨，隨著一陣惡心，金屬被吐了出來。

　　是自己的錯覺么，怎么感覺這玩意兒小了一圈，看著手里黑色的小球，崇武敏感地皺皺眉。

　　算了，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深夜，港口城市的風有些涼，汗液揮發，帶走了體內的燥熱，崇武揉揉仍有點不舒服的胃，輕車熟路得朝城市走去。

　　街道略顯臟亂，灰蒙蒙的夜色下，紅藍色的霓虹徹夜不熄，如同野蠻寄生的血管，不斷吸收城市的養分，然后輸送給一座座漂浮在城市上方八爪魚似的建筑，那些所謂“上等人”生活的地方。

　　胃部感覺還是有點惡心，嘴里似乎還殘留著金屬味，崇武啐了一口痰，原地駐步，點燃一支煙，靠在墻上，稍作休息。

　　人影逐漸多了起來，生活在下方的人們沒日沒夜的工作，還有些孤魂野鬼般游蕩在街頭。

　　人群密集處，是政治家的全息宣傳影像：

　　【人人平等，保護應有的人權！】

　　【拒絕20%的容器拒絕率！】

　　【我們應該團結！】

　　......

　　茱莉亞?維塞斯，如今下方生活區的人們維護的政治家，為了“下等人”的權利發聲。

　　然而，年年今日，多少打著相同旗號被推上去的人最終都迷失在上層資本與權力的染缸，所謂的人權最后都不了了之。

　　崇武瞥了一眼全息影像，嘴角揚了揚，丟掉煙蒂，踩熄，繼續向前走去。

　　約莫十分鐘，在接近市中心的地方，街道盡頭，崇武停在了一家名為黑玫瑰的人工智能酒店門前。

　　這座黑灰色的建筑，和諧地融合在周圍燈光的掩映下，竟莫名顯得有些不起眼。

　　推開彩色的玻璃門，穿著西裝的智能人造人早就守在門前，八字胡加黑領結，頗有幾分默劇紳士的味道。

　　“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么，先生。”

　　崇武瞥了他一眼，沒有言語，壓低棒球帽，朝左邊角落里的電梯走去。

　　“好的，先生，祝您旅途愉快。”人造人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按下電梯唯一的樓層按鍵，來到地下負二層被稱為“活動交流室”的房間。

　　房間內擺著幾張寬大的棕色真皮沙發，一張標準斯諾克球桌，天花板上繁雜的水晶吊燈燈光昏暗。

　　沙發上坐著一個金發男人，拿著一個古典杯，玩味地看著崇武。

　　夜鶯，“暗隱組織”的10個A級獵人之一，改造人。

　　崇武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威士忌，沒有理會“夜鶯”意味不明的眼神，徑直走到右邊的墻角，按下一個微小的隱藏按鈕，一個全息投影屏出現在眼前。

　　先是輸入自己的“暗隱”代碼：Fox B15，接著是任務代號：A4083。

　　墻上彈出一個黑色的抽屜，崇武將黑色金屬放了進去。

　　【稍等，任務核實中。】

　　看了一眼投影屏上的提示，崇武轉身來到球桌邊，準備消磨一會兒時間。

　　“火狐，招呼都不打一個么？”沙發上的男人語氣模糊，幾分質問，幾分調笑。

　　崇武沒有接話，對方是聞名已久的A級獵人，10人之中排名第六，而自己才剛剛升上B級，并不想與之發生沖突，暗影獵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怎么，僥幸完成一個A級任務，人都不想理了？心高氣傲可不是什么好習慣啊，畢竟我們還是同事呢。”稍作停頓，男人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況且，理論上，你可是搶了我的肥肉呢。”

　　暗影獵人由高到低分為S、A、B、C、D五個等級，一般來說低等級獵人不能越級接高等級任務，除非所有上位獵人都有任務在身，任務則會自動下滑。

　　崇武接的這個A級任務便屬于這種情況，從第一個來紅玫瑰酒店復命的上位獵人來看，按照強盜邏輯，的確理論上崇武是“搶”了夜鶯的獵物。

　　雖說對方咄咄逼人，但崇武依舊選擇沉默，畢竟武力上不是一個等級。

　　就在這時，隨著“叮”的一聲脆響，投影屏顯示“任務通過”。

　　【請出示您的積分卡，領取報酬。】

　　崇武拿出一張星球聯邦銀行不記名積分卡，放在了投影掃描處。

　　【轉賬完畢，感謝您的合作。】

　　將手指放在積分卡指紋區，幾秒鐘后，卡上余額顯示：2723400，果然已經到賬。

　　將卡收進口袋，無視掉夜鶯凜冽的目光，崇武通過大門快速離開了酒店。

　　“歡迎您下次光臨。”人造人依舊禮貌有加。

　　“這次就算了。”安靜的紅玫瑰酒店地下二層，一個森冷的聲音響起，“下次可沒這么簡單。”

　　凌晨1：39，崇武回到了位于輻射隔離區邊界的家。

　　改成工作室的客廳，只有一盞臺燈依舊亮著，書桌上堆滿了各種古籍資料，戴著眼鏡、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伏案工作。

　　這么多年，一樣的姿勢，相似的畫面，在崇武的印象里從未變過。

　　“我回來了，奶奶。”崇武站在工作區的邊緣，輕聲招呼。

　　老人從不讓崇武靠近她的工作區域，更別說碰那些資料。

　　九歲那年冬天，崇武因為忍不住好奇，趁著老婦人外出，偷偷翻看了書架角落的一本古籍，被其責罰圍繞屋子后面被核污染的湖泊冬泳一圈。

　　天寒地凍，幼年的崇武差點死在了那個湖中，自此以后，崇武再不會邁入工作區半步。

　　至于湖中殘留的核輻射，崇武并不知道對自己的身體有什么影響，總之，這些年也相安無事。

　　“嗯。”聽到招呼的老婦人偏過頭，對著崇武稍作打量，爾后，面無表情地繼續閱讀桌上的資料，完全沒有說話的意圖。

　　崇武見狀，微微欠身后，轉身準備上樓。

　　剛走兩步，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腳步，對著老人，稍作猶豫道：“奶奶，要不要提前給您注冊申請一個新的容器。”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老人的雙眼未曾離開書桌，語氣波瀾不驚。

　　“......是。”

　　崇武不再多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天的工作加上晚上的任務以及夜鶯的威脅，讓崇武有些疲憊，靠在沙發上，輕呼一口氣，放松下來。

　　那個小金屬球值得這么興師動眾么？想起停泊港迅速集結的安保，身著防護服的搜檢人員，崇武有點不安。

　　生化武器么？

　　那個小東西可是在自己胃里過了一趟呢，似乎還縮小了一圈.....

　　崇武皺皺眉，胃隱隱的還是犯惡心，嘴里的金屬味好像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