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朱莉婭的私人病房出來,崇武內心有種沒來由的煩躁。奶奶的死不是簡單的報復,事情似乎朝著一個模糊且更加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如果有選擇的話,崇武是不想與他人有所牽扯的,尤其是政客。
一件麻煩事后面,總會有更多的麻煩等著,而個體往往會變成一個群體實現目標的炮灰。
對這個世界,崇武有的可多的是冷漠,正如這世界對于生活在其底層的個體一樣,毫無溫度可言。
但如果不借助他人的力量,整件事牽扯之廣,光憑自己是沒有辦法完全弄清背后發生了什么的。
雖說那個老人平日里對自己完全沒有親情的流露,但畢竟血緣上是自己的奶奶,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深的羈絆。
如果沒有這份羈絆,漫長的時間里,自己隱隱得會變成一種悲哀的存在:
孤家寡人。
好似現在。
城市,下雨了。
有歸宿的,行色匆匆,無歸宿的,依舊漫無目的。
崇武點燃一支煙,在原地杵了一會兒,乘電車往隔離區邊緣的“家”駛去。
房子周圍依舊裝模作樣地被拉著警戒線,崇武跨了過去,推開門,一片焦黑當中站著一個人。
是那天的女警察。
“你回來了?”女人扎著馬尾,緊身衣,經常訓練的雙腿視覺上修長有力。
“嗯,有事?”崇武隨口答了一句,步伐上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徑直朝二樓走去。
“那天的事情,想了解一下情況,你奶奶脖子上有刀痕,腦晶也碎了。”女警察跟了上來。
“嗯,地球上的警察什么時候開始在這種小案子上費心思了?”
“我們對每件案子都會認真調查。”女人義正言辭。
“精神焚場、地下拳市每天都在死人,你們怎么不去管管。”
“不是我負責的案子,但是對于我手上的案件,無論是誰,我都會追查到底。”
“漂亮話倒是挺會說。”崇武嗤笑一聲。
女人停下了腳步。
崇武沒有理會,來到二樓自己的房間。雖然有些地方也被燒毀,但好在衣柜里還幸存幾件衣服,以及兩副火焰紋狐貍面具。
這里已經沒法住人了,崇武簡單地打包了一下,戴上棒球帽,準備離開。
走到樓梯的時候,發現那個警察還站在那里,盯著自己,光線昏暗,但那雙眼睛卻有種感染人心的堅毅。
瞥了她一眼,崇武側身走過。
擦肩的一瞬間,耳畔傳來了一句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總有人在拼盡全力維護正義,最悲哀的不是面對那些玩弄人命的上等人卻無能為力,而是你拼命想保護的人卻將你的熱血輕描淡寫地潑涼。”
逼仄的樓梯道,壓抑的沉默。
“我奶奶的死可能與隔離區內的一所實驗室有關,離這個房子不遠。”崇武停下腳步,簡短回復后,走了出去。
來到紅玫瑰酒店,負責酒店日常營業的人造人仍舊彬彬有禮。
“晚上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么?”
崇武隱蔽地出示了B級暗影獵人徽章,低聲道:“一間房,沒有允許,不準任何人進入我的房間,包括你。”
“好的,先生,您的房卡。”
紅玫瑰酒店,暗影組織的據點,這個組織不但為那些亡命之徒提供賞金任務,同時也給他們提供一定的庇護。
沒人知道這個組織屬于哪方勢力,又或是它自己就是一方勢力。
第二天晚上,崇武帶著朱莉婭給的那張黑金卡,往城市中央走去。
每個漂浮在城市上空冰藍色的建筑下,都有一片聲色犬馬的區域,由1/2TIME娛樂公司運營,供那些心有怨氣的勞動者縱情發泄。
1/2time,用你一半的生命賺取錢財,然后花費在另一半紙醉金迷的時光中。
這片法外之地,應有盡有,讓人流連、墮落。白天你拼命勞作,夜晚你盡情沉迷。
而那些得到地方發泄的情緒,便不再會對生活在上方的上等人造成威脅。
這就是“精神焚場”。
這不是崇武第一次來到這片區域,為了完成暗影任務,崇武以前也會偶爾光顧這里。
粉色的霓虹涌入眼簾,意識迷離的男女流浪街頭,見不得光的交易遍布各個角落,每一晚都會有大量的人莫名消失在這里。
對于這片充斥著糜爛之氣的墮落之地,崇武沒有半點好感。
懸浮在“精神焚場”的上方,冰藍色建筑之下,也有一個娛樂場所,需要憑會員身份進入。
上等人享樂的地方,云宮。
也是崇武今晚要去的地方。
無視掉門口的守衛,刷卡進入觀光電梯,沿著“八爪魚”的觸須一路往上,電梯門打開,眼前是一座氣派的白色建筑群。
黑色西裝的侍衛站在電梯兩邊,白色西裝的接待在電梯門口微微欠身,禮貌問道:“先生,請問您有預約么?”
“沒有。”崇武拿出黑色的卡片遞給接待。
接待眼中精光閃過,笑意更濃,“沒有關系,我們這邊仍有空位。您是我們的黑金會員,可以去云宮最頂層,享受至尊服務。”
“我是來找人的。”
“這樣么。”接待有些許的失望,但掩飾得很好,“請問您找誰呢。”
“盛森。”
“盛森先生啊,稍等,請容我稍作詢問。”
“告訴他,天啟。”
“好的,先生。”
接待走向一邊,通過耳朵里的通訊器低聲言語了一會兒,接著走回來,微笑道:“請您跟我來。”
長長的廊道一塵不染,向遠處眺望,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全貌,籠罩在一片藍紫色的霓虹中。城市外圍黑色的地方,便是荒廢的核污染隔離區。
進入內部,路過零散不關門的房間,里面正在進行著茍且之事,云宮的從業男女咬牙忍受著不可思議的折磨。
一個衣著清涼、身上帶著血跡的女人與崇武一行人擦肩而過時,忽地瞥了崇武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但看到崇武身邊白色西裝的接待,便又匆匆離去。
崇武皺了皺眉,是有什么話想對我說么?好像自己與這個地方并沒有什么瓜葛啊。
壓下疑惑,還是少節外生枝的好。
又坐了一次電梯,來到建筑群最高樓的頂層,拐過幾個彎,在一間套房中,崇武見到了Explorer——這個星球聯邦最大的金屬供應公司的掌舵人,盛森。
黑發,方臉,中年人的模樣,軀體健壯,全身裸露,像是剛完事。
房間角落里一對滿身傷口的赤裸男女畢恭畢敬地站著,仿佛身上涌出的血液不是他們自己的。
盛森揮了揮手,示意接待帶他們出去,臨走時對著接待吩咐道:“以我的名義讓格蘭諾公司給他們重新換一副中等的新容器。”
“是。”接待鞠躬離開。
“希望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盛森接著對崇武說道。
“我想讓你幫我進入那所實驗室。”崇武直截了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