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經(jīng)幢古劍
石崗縣志,大封武貞二十七年,石崗六旬老漢孫氏,于山中偶見佛光,遂祭拜,年復一年,至命終。
李棠偶爾也會接善終之人禱靈告魂的業(yè)務,其中就有縣志記載的這位偶遇佛光的老者。
此后他深入山中,尋尋覓覓最終找到了那所謂的佛光。
如今那佛光的本體便被他擺在徐非院中。
層巖盡碎,藏在經(jīng)幢內(nèi)的大佛緣降臨。
云巍神色一凜,隨后整個人被佛光逼退。
光芒籠罩下,他周身的森羅獄火黯然熄滅,有一承載至純浩然正氣之物,正在洗伐一切邪祟。
佛光逐漸收斂,如日沉天河山海。
云巍瞇眼看去,經(jīng)幢內(nèi)封這一把古劍,無盡佛光正是由此劍煥發(fā),劍身上鐫刻著密密麻麻的奧秘玄文。
經(jīng)幢古劍·伏魔尺。
“我聽聞世間有三大神兵與七大奇兵,如今見此劍,可謂第八奇兵。”
云巍嘖嘖贊嘆道。
伏魔尺錚錚作鳴,李棠伸手將其握在手中。
此劍玄妙,執(zhí)之需大功德、看破生死之人。
李棠不認為自己有所謂的功德,但生死對他而言實屬泛泛。
“如果說之前殺你只是隨心,此刻我取你性命便有了欲求,那便是殺人奪寶。”
云巍悠悠而道。
李棠感受著伏魔尺的劍律,心中坦蕩無瑕,回道:“多說無益,刀劍證道,決機緣,定生死。”
兩人的氣場再次碰撞,而一直單方面被碾壓的李棠,此時氣場上居然呈對峙之勢。
來了,這次云巍可算動了真格,他調(diào)動全身真氣,熊熊燃燒的獄火包裹全身,沖鋒碰撞如一輛馳騁黃泉的戰(zhàn)車。
李棠同樣調(diào)動真氣,只見他仗劍為尺,劃開天地清濁。
兩人端一碰撞,天空中的暴雨仿佛停滯了幾分。
落在他們頭頂?shù)挠晁钍遣恍遥幢豢靖桑幢粩爻伸F狀。
憑借伏魔尺之威能,李棠勉強戰(zhàn)了個均勢。
但云巍依舊一派從容不迫的模樣,這是令人極端不安的訊號。
李棠意識到,必須此刻以絕招、以碾壓之勢瞬間擊潰他。
他若是徹底以命相博,李棠深知自己絕無勝算。
既然如此,他孤注一擲將所剩的真氣一股腦盡數(shù)調(diào)動。
身為從七品武師的他,真氣遠遠說不上多么渾厚,此番調(diào)動已是搏命之舉。
隨后李棠咬破手指,以血為祭。
鮮血滴落在伏魔尺之上,流淌過那片神秘的刻文。
“此劍即吾身,當為吾斬滅萬敵。”
李棠喝道,他的身后一具模糊偉岸的神兵之影巍然而立。
上品武學——《化身訣之四?兵神》!
這門上品武學,李棠取自于一位餓死街頭的老乞丐。
一共有六部,老乞丐身上的乃是第四部。
盡管那乞丐落魄至沿街乞討,但瞧他的筋骨顯然曾經(jīng)是位習武之人。
不過他全身筋脈都被人挑斷,以至于淪為乞丐廢人。
那人的記憶充斥著滔天恨意,他幾乎恨透世人,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殺滅殆盡。
然而事實是他最終只能身懷神功卻被活活餓死,滿腔恨意充其量只是怨天尤人。
好在李棠經(jīng)手了他的尸體,起碼也算有人聆聽了他的心聲。
云巍瞧著那具偉岸的兵神,內(nèi)心卻是一片狂喜。
眼前這個看似年輕的小子帶給他的驚喜實在太多了,他今日所享之樂勝過以往蹉跎的十年,不,二十年!
云巍正眉飛色舞,然而下一刻,兵神揮動著巨型伏魔尺,將他生生砸入地面。
夸張至極的劍壓與縱橫交錯的劍氣幾乎要把他的身體撕成碎片。
李棠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劍、兩劍、三劍……
他近乎瘋狂地揮劍,身后的兵神完全照搬其動作。
那怕劍下鎮(zhèn)的是尊鬼神,李棠也要將其徹底斬滅抹殺。
《化身訣》實為缺陷武學,它雖威力強橫,但極損自身。
李棠這次同時借助了伏魔尺之威,使兵神強大至極,但兵神消散之際,李棠所要承受的清算,痛苦也會在正常的十倍之上。
瘋狂揮劍的這條手臂,甚至可能直接廢掉。
劍下逐漸沒了動靜,兵神的維系也到了極限。
兵神消散,李棠整條右臂開始顫抖,甚至握不住伏魔尺。
但他沒有時間停歇,輪回之宮并未吸收那人的記憶,這已經(jīng)說明了足夠多的問題。
他扶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徐非,艱難地向外頭逃去。
李棠也不知道能逃去哪,能逃多久。
他現(xiàn)在的身體可謂自身難保,更何況還要帶上一個壯碩的成年男子。
兩人勉強抵達鎮(zhèn)門,路過那熟悉的集市。
攤鋪上擺放的居然一具具完整的臟器。
那家伙……真是喪心病狂。
李棠咬緊牙關(guān),此時又有無數(shù)記憶涌入。
不要在這個時候啊……
李棠感到頭疼欲裂,身體的苦痛與直擊靈魂的頭疼相互雜糅,令他寸步難行。
四周窸窣之聲漸起,李棠艱難地轉(zhuǎn)身,他企圖格擋防御,但自身的動作已然慢了數(shù)拍。
一只鋒利的骨手貫穿了胸口,鮮血濺了李棠滿臉,他的瞳孔逐漸凝固。
“哎呀,捅錯了是嗎?”
云巍魔性的聲音縈繞于耳邊。
骨手猛然抽開,徐非的口中再一次嘔出大量鮮血,還夾帶著部分碎裂的臟器。
死前的回光返照,這是李棠本該“熟悉”的光景。
“咳咳……告訴……我二娘,我回……回不去了。棠……棠哥,對……對不起。”
記……記憶正在涌入。
李棠深呼吸著,渾身卻止不住顫抖。
如果可能的話,他并不想要這份記憶啊,他不想在別人的記憶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捕快徐非,享年二十五歲,死于臟器碎裂。】
【出身:武道世家,家道中落。】
【一歲:身為家族末代男丁,寄以厚望。】
【二歲:鑒血驗骨,估判武道天賦一般。】
【三歲:開始習武,其父認為勤能補拙,對其要求苛刻。】
【四歲:揠苗助長導致筋脈受損,武道修習一度停滯。】
【五歲:經(jīng)過調(diào)理,身體恢復,但其父對其不再上心,態(tài)度日益冷淡。】
【六歲:刻苦習武。】
【十歲:踏入武師行列,但落后于絕大多數(shù)天賦尚可的同齡人。】
【十二歲:家族擂臺比武,落敗于胞妹,其父徹底絕望。】
【十五歲:父親對其冷漠絕望,胞妹對其放肆無禮,內(nèi)心愈加痛苦。】
【十六歲:企圖尋短自盡,被繼母發(fā)現(xiàn),及時救下,繼母告訴他,好好活著便足矣。】
【十八歲:勉強突破八品武師,決意離家。】
【二十歲:漂泊至偏僻的石崗縣,打算在此落腳,成為一位捕快,結(jié)識李棠。】
【二十一歲:與李棠合作數(shù)次,愈發(fā)覺得此人不一般。】
【二十二歲:成為好友,相邀共飲,正值興頭,摘下一片竹葉,吹奏一曲。】
【二十三歲:形影相隨,成為摯友。】
【二十五歲:身死,意難平。】